顺平帝抬眼,没好气地道:“女子怎么了?我们大燕又不是没有出过女将。”
“想当年……”
顺平帝的语气突然落寞下来,眼眶也湿润了。
想当年那人是何等的英姿飒爽,看他的目光是何等炙热。在众位皇子中,唯独偏爱他,为了他心甘情愿学做女红,学着下厨,学着他喜欢的一切技艺……
年少时那一抹驰骋而来的红妆,竟不知何时起竟然成了他用心血养着的曼珠沙华,他连想一想都满是痛意。
郭惠!
那个为了他付出一切,最后却又失去一切的女人。
大名鼎鼎的肃国公府嫡女,曾经如明珠般灼灼其华的大燕第一女将。
他曾以为她的出现是他生命中最为精彩的伊始,却不曾想,那是他最为鼎盛的璀璨。自她逝去到如今,他只感觉到世事的残忍和权利的怨毒,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传朕旨意,丹阳郡主升从五品武毅将军,你去捋旨吧。”
“另外,传楚王和康王觐见。”
余公公躬身退下,他转身时,漆黑的眼睛里已然风起云涌。
次日早朝,皇上名楚王和康王前往肃州视察军情,即刻出发。
消息传到成国公府的时候,李老夫人冷冷一笑。
江惟更是直言道:“要不您先休书一封给庞彪,让他务必将嘉雯的婚事定下来。”
“我看皇上此举,分明是已经惦记上嘉雯的婚事了。”
如今在朝的四位王爷,安王孩子都有好几个了,晋王也成亲了。唯有楚王和康王还未选定王妃,皇上这个时候让他们出京,意图太明显了。
李老夫人嘲讽道:“他哪里是惦记嘉雯的婚事,他是惦记大燕能不能再出一个郭惠。”
“当年他没能如愿以偿的事情,想在儿子身上找回来。可他也不想一想,现在的嘉雯有这么多人护着,是他想怎么样就能这么样的吗?”
“他若心中坦荡,真心爱护嘉雯,觉得他的儿子是天下最好的归宿,只怕这会子赐婚的圣旨都下了。”
“人啊,总是得了一样又惦记另外一样,贪婪无耻。”
江惟叹道:“他还指望庞彪为他出力,不会明着下旨的。但他有这个暗示,满朝文武谁还敢去庞家提亲?”
“这些都可以不提,可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君洛。”
“他对顺平帝恨之入骨,若是知道顺平帝惦记上嘉雯的婚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第211章 诈她
说到小儿子,李老夫人目光都变了。
她严肃地望着大儿子,冷声道:“你告诉娘,魏王世子的伤到底是不是顺平帝做的?”
江惟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这个儿子委实不知。宫里和锦衣卫都没有一点风声透出来,君洛那边又查出了是断肠的毒,干系太大了。”
“这根本不怪君洛怀疑,断肠的毒当年就是从顺平帝手中流出去的。”
李老夫人紧蹙着眉,狐疑道:“可这也太巧了。”
江惟叹道:“是啊,太巧了。”
所以后来他明知是君洛故意将断肠的事引去东宫,让顺平帝亲手结果这个当储君培养的儿子,他都闭口不言,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
肃州的夜还是那么清静,只是因着大燕占了上风,老百姓们的心里安稳许多,连觉也睡得踏实了。
昏迷了一夜,第二天庞嘉雯早早就醒过来了。
她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江怀,静静的晨光中,灰蒙蒙的光线里,他那双眼睛漆黑明亮,突然就撞进她的瞳孔里。
几乎是下意识的,庞嘉雯身体突然一动。
紧接着,一颗脑袋抬了起来,是白若瑾。
庞嘉雯愕然着,都没缓和过来,便见白若瑾握着她的手放在脸颊上温柔地蹭着,声音沙哑道:“嘉雯,你醒了?”
庞嘉雯:“……”??
这诡异的一幕让庞嘉雯惊呆了,她看着江怀,见江怀也看着她。
江怀的目光深幽幽的,因为站在床边,显得他是身材格外高大。又因为他环抱着手臂,目光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看着特别地冷傲不羁。
他在打量她,又像是在审视她,目光相当复杂。
庞嘉雯抿了抿干燥的唇瓣,看着自己那只还被白若瑾紧紧握住的手,心里有一万只蚂蚁爬过……
她觉得自己可以解释的,但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莫不是又梦魇了?
想到这里,庞嘉雯惊恐地看向白若瑾,紧张地试探道:“我昨晚说了什么?”
她那出口的声音又快又急,白若瑾根本没有听清,狐疑地望着她道:“你说什么?”
庞嘉雯:“……”!!
“我……”
“你没有说什么,你只是厮杀的场面看得太多,做噩梦了。”
江怀打断她的话,淡淡地道。他那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些刺耳,解释不像解释,嘲讽不像嘲讽。
古古怪怪的。
庞嘉雯突然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她该不会要被骂了吧?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脑袋里“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一样。两只耳朵都是嗡嗡的,脸颊也红得不行。
因为伤在肩膀,所以她穿的衣服特别宽松,系的带子也不是很紧。
松松垮垮的。
她低头就能感觉到自己包扎起来的脖子。与此同时,她还看到自己锁骨一片白皙的肌肤,里面的小衣也若隐若现,实在是太不得体了。
偏偏她这副样子,还和白若瑾拉拉扯扯的……
庞嘉雯羞得脚趾头都要卷起来了,就是当年拉着白若瑾私奔被抓到她都没有这么羞耻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貌似理直气壮的,还公然维护白若瑾来着。
可现在她怎么敢??
庞嘉雯默不作声地把手收回去,低垂着头,羞赧道:“如意呢?”
白若瑾握了一整夜的手不见了,温热滑腻的触感消失了,他十分不适地动了动手指,解释道:“如意去茶房了,我现在就去叫她。”
白若瑾说完,连忙起身朝外去。
庞嘉雯想叫他别去,抬了抬手,因为太疼而没能及时说出口。
就在她龇牙咧嘴的时候,江怀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若瑾不在了,江怀的气势突然外放,那神情蕴含怒气,看起来像是在等她主动招供一样。
庞嘉雯心虚地拢了拢被子,小声道:“师父……”
江怀冷冷道:“你想要让我在若瑾面前帮你圆谎也行,但你得告诉我,你们之间的所有事情。”
末了,他再加一句:“我指的是你们前世今生的所有过往。”
庞嘉雯龟缩在被子里,也许是知道自己骗不过了,她便闷着不坑声。
江怀诈她道:“我现在想起来,你昨晚还说了些别的话,要我在若瑾面前重复一遍吗?”
昨晚发生过什么庞嘉雯都不记得,她也不知道白若瑾一直守在这里,从头到尾也只听到她喊疼和害怕……
因为心虚,庞嘉雯抬起头来。
也因为委屈,庞嘉雯红了眼睛。
她瞪着江怀,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图。
“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您瞎说的。”
见她还嘴硬,江怀轻嗤道:“是吗?那你看这是什么?”
江怀说着,掏出了那块她耿耿于怀的长生牌。
庞嘉雯瞬间像被踩住尾巴的猫,突然就炸了。她急于想爬起来,还想伸手去夺。
可她那伤一动就痛,她根本做不了什么,却把自己弄得浑身颤栗。
她忍不住痛呼着,白若瑾带着如意急急奔了进来,慌乱道:“怎么了?可是伤口疼?”
庞嘉雯的目光从白若瑾的肩膀上看过去,对上江怀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
她轻哼着,赌气道:“没什么,不小心动到伤口了。”
白若瑾当即道:“你别动,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拿?想要喝水吗?”
庞嘉雯低垂着头,不轻不重道:“我想方便一下。”
话落,如意愕然。
江怀嘴角微抽,转身出去了。
白若瑾尴尬地站起来,很快也走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庞嘉雯痛到倒吸凉气。
她让如意扶着她起来,身体阵阵发颤,不仅仅是伤口疼,别的地方也疼。
她忍得脸色发白,看得如意心惊肉跳道:“小姐,要不就在床上方便吧?”
庞嘉雯瞪了她一眼,坚决不肯。
等她忍着方便完又洗手回床上去,身体已经疼到动不了,额头上也满是汗渍。
庞嘉雯看了一眼自己的伤,想着皮肉分离的那种痛楚,鲜血喷涌而出……那种境况下,倘若再来几刀,只怕她早已经死了。
如意给她倒了茶,她润了润口,小声问道:“是白若瑾带我回来的?”
如意点头,描述道:“当时可把我们都吓坏了,好在张道长在,他连忙给小姐止血,清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