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虽说是你的兄长,可若论聪明才智,不及你的万分之一。你去替本宫接他回家吧,就说他熬的那些汤药,不论还有多少,本宫都要他喝干净。吃一次苦头,他以后也能警醒些。”
李策离开大明宫,一路上脚步沉重,却又希望能快一点。
天家是最无情的所在,只有傻子才会以为求情有用吧?
这个傻瓜!
李策手持皇后懿旨,抬脚踢开太医署的大门,站在被上锁的药房门口,才喘了口气。
门锁被打开,李策推门进去,见到昏暗的光线下,一身锦衣华服,却头发凌乱的李璟,正坐在小小的炉火前扇风熬药。
他的喉咙一下子哽咽,说不出话来。
李璟背对李策,听到开门声,口中骂骂咧咧。
“又来送饭?不吃!你们送的都是什么泔水垃圾,也配让本王吃?你们去告诉母后,本王绝食了!要死了!再不把本王放出去,本王明天就死给她看!”
李璟一面说,一面用蒲扇大力扇动炉火,直扇得火苗窜出来,几乎烧到他的头发。
李策再也看不下去。
“五哥……”他唤道。
李璟猛然回头,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惊道:“你怎么来了?哎呀你快去宫里啊!你知不知道你的女魔头要完蛋了!”
李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去过宫里了,我来这里,接你回家。”
……
第96章 别抢王妃
李璟仍然很着急。
他跳起来,挥舞着烧火棍道:“去过了?事情怎么样?父皇肯网开一面吗?”
他的脸三天没有洗,被烟熏得黑黢黢,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透着焦躁。
李策抿唇笑笑,眼中点点柔光,温和道:“你放心,案子弄明白了,安国公府无罪。倒是你,不要傻到为了我去闯殿。这次如果不是母后拦住,就不是幽禁三日,烧火熬药这么简单了。”
李璟那样的举动,往轻了说,是意气用事、缺乏理智。可但凡有人参他一本,就会说他结党营私、徇私枉法。
圣上最忌什么?笼络人心、党同伐异。
李璟掀起衣袍擦了一把脸,撇嘴道:“本王才不是为了你!本王是为了叶——”
叶家的女魔头?他还恨不得叶娇倒霉呢。
李璟想了想道:“叶柔!本王是看叶柔漂亮,不舍得她家中犯事,被抄没为奴。但本王这几天才想明白,真出了什么事,我是半点忙都帮不上,还被拘来熬药。”
李璟气哼哼地丢掉烧火棍,砸在药缸上。
李策没有再同李璟争执。
今日不管五哥说什么,他听就是了。
“缸里熬的什么药?”
灶台不低,加上半人高的缸,就更高了。
李策踩在马扎上,低头看里面的药。
缸壁上沾着一层层的药渍,看来李璟整整熬干了一缸的药汤。此时缸底只剩下一堆湿润的药渣,太医署的小吏推门进来,用长柄勺滤出汤药,盛进碗里,再起身离去。
因为没有当众宣读懿旨,李璟并不知道这碗药是给他盛的。
他瞧了一眼药碗,揉着冰凉的耳朵,厌烦道:“是黄连、栀子、木通之类,都是凉药。”
是凉药,也是祛心火的药,可见皇后的良苦用心。
“正好,”李策笑着端起碗,“我从甘州回来,一路上忧心忡忡,心火旺盛,以致头晕目眩。你倒省了我再去抓药。”
“真的?”李璟咧开嘴笑起来,抚掌道,“看来我也没有白熬,你都喝了,喝干净,不便宜这些臭太医!”
李策已经把药汤送到唇边。
这药可真苦,却又回甘。
叶长庚送完刘砚,才回家去。
安国公府的护卫仆役早就在坊街等待,他们烧起火盆,让叶长庚跨过去。又燃起炮仗驱除厄运,最后跪在地上,朝着大明宫的方向,遥遥叩拜。
谢圣上至圣至明,为安国公府洗清冤屈。
这隆重的仪式,惹得围观百姓先是叫好,然后跟随跪拜。
叶长庚迈入家门,先去沐浴更衣,再到前厅面见母亲。
叶夫人和两个女儿坐在一起,见叶长庚进来,丝毫没有欢迎他平安归家的笑容,而是凉声道:“跪下。”
叶长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动作很熟练。
“母亲,”他悔恨道,“儿子知错了。”
叶夫人的脸上寒意森森,一双杏眼盯着叶长庚,摇头道:“你不知道自己错。”
“儿子真的知道,”叶长庚正色道,“儿子不该粗心大意,误入奸人圈套。儿子以为这京都的官场,怎么也不会比沙场可怕。”
“你不是错在粗心大意,”叶夫人道,“你错在天真无邪,你错在二十三岁身在朝堂,竟无防人之心。送兵部军机这样的大事,非你不可吗?就算不能推却,你大可拉几个人同行,就不会有这后面的种种。”
叶长庚那时急着送完就去聚会,根本没有想到这些。
“是,”他垂着头道,“儿子错了,儿子以后必然慎言慎行、思虑妥当,再不能拖累家人。”
“我们不怕被你拖累,”叶夫人的声音忽然有些沙哑,“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的妹妹们,是跟你一母同胞的血亲。我不指望一荣俱荣从亲人这里得利,但我实指望,你们就算一事无成,也能平安无虞。这次若不是有娇娇竭尽心力日夜奔波,今日会怎么样,还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