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行的,一步一步,十年百年塌实往上走,今后成就不会比老何逊色。」
张闻风背负双手,沿着小溪往西去,口中鼓励道。女子武夫躬身行礼。
能拜观主为师,是她一生的荣幸。岁月悠悠,不觉便三年过去。
赵竹儿带完第五批学徒,百二十人有七十多人成为正式弟子,她闭关十数日,恢复金丹境修为,与活过来的遗蜕“方白兰」携手远游去了。
山高水长,逍遥天地间。
黑不溜秋的狗娃长成了小伙子,仍然是黑黑瘦瘦,个头竹竿一样高挑,凭着渐微境初期的修为,和精湛的剑术火法,打遍第四批弟子无敌手,曾经的四批弟子第一人叶为隐,看到名叫张玄安的家伙就绕路。
太烦人了,还焉儿坏损人,打又打不过,躲着走咯,又不丢人。
范崇风吃了一颗朱果,晋级自在境,钱璟还在打磨修为,朱果留着待将来突破之时吃。
其他的张玄东几个老一批弟子,当年资质不够,有人欢喜有人愁,有半数晋级,半数没落,或归隐田园,或去外事堂。
第693章 欲成其器,必先承其重
初冬十月,薄寒霜降。
山长品味着热腾腾香茗,半响后感叹一句:「岳安言也是的,脱凡路一走差不多五年,还不许咱们打探她的行踪音讯,不知她跑哪去了?」
观主给对面空了的茶盏续茶水,道:「二师兄你是诚信君子,做不来背后打探的事情,我前几日问了伺机堂,岳师姐和云秋禾现今都在柳枝河闭关明年春上见分晓。岳师姐的性子你还不清楚?不回来是不想咱们担心。」
山长知道观主暗中掌握着岳安言她们的行踪,他是忍不住了找观主打听道:「能不担心嘛,一道关口一重天,三晋四没有后退余地,趟过去便是通途大道,希望她们能顺利。
「她们走了近五年脱凡路,服用严静炼制的三阶幽花祛毒丹,基本上能消除体内丹毒隐患,身上备有破境丹和一小盏桃花佳酿,去杨水兰地盘打秋风像那用水鼎炼制过的水凝珠不会少她们的,加上有杨水兰布置的水阵相助,在水府水脉之上闭关,万事俱备,按部就班晋级就是,换谁都没她们的条件所以咱们安心等待便是。「
「听你这么一分析,心头松快多了。」
山长脸上露出笑容,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仙灵观拥有的有助破境的好东西还真不少,像那幽花祛毒丹在修行界别无分号,独此一家,概不外售。他目前的修为刚达成自在境后期,按他自己的修炼进度估算,还得十年才能考虑脱凡路,到时扮做算命先生,去乡下和城里走街串巷走十年二十年脱凡路,四处走走看看,吃吃喝喝体验凡尘,他一点都不心焦着急。
现今许多弟子修为都超过他,宗门上下能打的一抓一大把,不差他这个山长当顶梁柱。
喝完盏中茶水,张闻风笑着起身,道:「玄燕和闾欢回来了。」
「哦,闾欢好些年没见了。」
山长跟着起身往外走,张玄东第二次冲击自在境失败,暂时留在宗门外事堂,他叹息过一阵,原本库典堂执事他是为张玄东留着。
好在这些年从张家庄收了几个孙辈弟子,算是后继有人。
张闻风传音招呼一声,空中徐徐下落的两个身影改而往仙灵山这边飞来。落到地面,张玄燕一丝不苟行礼问候,出完这次长达几年没有朋友相伴、枯寂磨砺心志的任务,她可以四处走走看看,将到栖州待很长一段时间,铁锦林将要继任栖州城道录分院的院正职务。
起身之后,张玄燕与笑容和煦的山长交接最后一批的晶石数量。
张闻风将扑上来比他高多了胖乎乎的山獾放到地上,揉着浑身毛发如钢针的山獾扁平脑袋,笑骂道:「你这吃货尽长个头,长一身肥肉,吃了那么多资源,怎么还没有突破四阶?“
「它体内积赚了太多能量没有吸收,我把它送去闾子进地盘,着实锤炼几年,这身华而不实的肥膘……看着累赘!
土堃出现在附近,上下打量老老实实的山獾,皱着眉头不满道。
说走便走,带着连地盘都没来得及转一圈的山獾腾空往南方飞去,这些年他曾经去过几次柳枝河,告诫过管不住嘴的山獾。
也罢,多花些时间磨砺积累,不是什么坏事。
与张玄燕说了一阵话,打发远房侄女下山,张闻风与山长返回西殿又喝一阵茶,随后山长去往后山宝库将纳物空间里的晶石登记存放。
一道身影悄然显形,落在对面椅子就坐,神出鬼没的游梦长回来了。
张闻风接过对方递来的包裹,给游梦长倒了一盏茶,笑道:「辛苦!游老从何处来?」
两年前将药粉给你之后,便一直在偏僻山野游荡,运气不错,寻到几头鬼物,都炼制进道袍中去,暂且凑合着用。“
游梦长一口喝完茶水,打量
一眼张道士,脸上露出稍许诧异:「咦,你加重了药量淬炼,奇怪,你能够忍受成倍的痛疼?小看你了,短短两年多时间,便将身体淬炼到如此地步,以你现在的身体强韧,已经能够承受开辟经脉的痛楚,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张闻风打开包裹,查看用魂炼法添加了剥离灵智鬼魂的藏木道袍。
藏青色道袍多出六道游走不定森冷阴寒气息,有强有弱,使得整件道袍的品质提升一大截,他暂时没空闲重新祭炼道袍,也惟有他的体质可以掌控这件偏阴寒的木行宝物,换一个修士都不行。
「正等你回来,我等下交代一番,晚上启程前去秘境闭关开辟经脉。」张闻风满意收起道袍,他有神通能够相助锻体,加上何广君送的玉珊木墩垫打坐,于修行恢复大有好处,身上药粉充足,他便可劲加大难度淬炼身体。陈青桥率领修士大军征战三年,将叛乱修士和西大陆增援的高手杀的杀,驱逐的驱逐,已经收复千汐岛国全境两百多座海岛,那座矿山如期开挖,现在仍然据扎在前沿的几座海岛上。
收到庄玉发回来的飞剑传讯,西大陆对于战败结果不能接受。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爆发更大规模的两个大陆之间的战斗。
为了利益和资源,相隔不太远的东、西大陆争来打去,在典籍中屡见不鲜,至于是何种程度的大战,还得看后续的谈判和势态发展。
目前的东大陆修士辈出,高手层出不穷,已经不是当初面对独仙群岛贼修士群起攻击的窘迫时期。
他不是嗜杀狂人,对于争战没甚兴趣。
在游梦长的帮助下开辟新经脉,是他目前的当务之急。
晚上抵达陌岭幽境,将玉珊木墩垫放到寒潭洞府空旷地方,张闻风见游梦长蹲下来抚摸木墩垫上镶嵌的一圈宝石,其神色显得有些古怪,笑道:「游老你认识这件宝物?」
「是沉渊宗的旧物,好些年不见了。」
游梦长敲了敲坚硬如金玉的木墩垫,道:「张道士,请问这件宝物你从何得来?」
张闻风听明白对方的意思,游梦长怀疑这件宝物,与沉渊宗后裔有干系。思索片刻,道:「登天楼一位朋友从大奕朝天星观拿来此物,送我还当年的人情。」
登天楼与仙灵观相隔不到千里,这几年,游梦长应该跑遍了千里范围。如果千里之内有沉渊宗后裔,早被游梦长发现并灭杀了。
那么便不牵涉到何广君。
「天星观?」
游梦长重复一句,不再多问,等他相助张道士开辟经脉,按照交易约定张道士要带着他先跑遍整个东大陆,天星观有没有沉渊宗后裔,到时便知不急着一时。
调息打坐三日,张闻风将身体和修为调整到最佳状态,然后由游梦长给他探查体内经脉和气血运行状况,如果不是签订过同生共死契约,他做不到如此没有保留,只将识海给封闭起来,不让梦魅老头用魂术秘法查看他的秘密。整整费了两天时间,游梦长又写又画,消耗魂力做下细微记号。
探查完毕,游梦长递给张道士一枚玉简,道:「你先熟悉你体内将要开辟新经脉的运行线路,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商议。」
接过玉简,张闻风查看着里面详细如电脑三维立体透明图的新经脉开辟线路,他不知梦魅老头如何做到的,太精细了,像是用秘法直接拓印。
术业有专攻,不得不服气。
比他懂得原理后自己摸索探寻开辟经脉,省事多了。
他提不出商议高见,默默全盘记下来。
等到将先后顺序烂熟于心,张闻风正式开辟经脉,用神识控制元自气府开始往左延续,凝成尖针般的元,生生开辟出全新经脉,痛苦堪比锥心 。额头冷汗涔涔,张观主默默独自承受非人苦楚,一点一点,像绣花一般生生造出肉眼不可见的新通道,容不得丝毫差池疏忽。
大道前行,欲成其器,必先承其重。
第694章 代劳?
在体内用元化形之针,给自己开辟新经脉,进展奇慢无比,比之给自个施行刷刑痛苦更甚,暂时还看不到尽头,张观主每次坚持半个时辰,一天分两次进行,其它大部分时候都是瘫坐在玉珊木墩垫,不讲究姿势默默调息恢复。
此番考验的是对痛苦承受的意志力,更考验道心坚定与否。
稍有动摇,痛苦会随之扩大倍增,进而影响思绪产生更多放弃念头。游梦长告诫几句早跑出洞府,在秘境四处游荡,他没兴趣陪一个与他签订生死盟约的道士天天两身臭汗脸孔狰狞受苦,魂力经过经文念力淬炼,他想多享受阳光、花树美景。
以前的痛苦已经够多,他有毛病才喜欢待黑暗里欣赏痛苦。
除非是面对不共戴天的仇敌。
张观主发现他施展神通「青光覆映咒」附带的「止静」心境,能够使得他像一个冷眼旁观的路人,更加精准开辟经脉,相对来说,止静状态下痛苦大幅削弱。他现今施展神通的恢复时间大为缩短,一天可以施展一次,每次能保持半个时辰以上的止静,开辟经脉的进度倍增,经过分心试验,他默念《道经》第一章 在身躯形成的如水金光,亦能帮他熬一熬。
痛苦如同生活的一部分,熬着熬着,慢慢地没觉得太难熬了。
仍然每天两场痛苦,上午轻松,下午坚持。
冬去春又来,洞府不知岁月流逝。
柳枝河畔,风伴涛涛水声,三女同行,言笑晏晏。
「观主去秘境闭关了,什么时候出关尚不一定。依我说,要不咱们几个相伴去妖族地盘游历几年,小泥儿前些日子来讯,说她一个在波澜湖孤零零的度日如年,我自是不信她的卖惨,倒是可以去玩玩,那座大湖出产水果甚多可以尝尝鲜。」
杨水兰笑着建议。
云秋禾当年带着第一批学徒顽耍,对杨水兰这个半途插班的哑女,曾经多有关照,与杨水兰不陌生,她犹豫一下道:「我得回宗门先待几个月,我师父找不到我的行踪,好些年了,不知多着急,过些日子,我再返回来,咱们一起去妖族游历如何?“
这么多人一起去妖族,想想都好玩有趣。
听说间子进也有很大一片地盘。
岳安言却听出别的意味,问道:「水兰,有甚么事情尽管讲,都不是外人。」
杨水兰笑了笑,道:「是观主的意思,他闭关之前给我来讯,担心东、西大陆爆发大战。而就在今年正月里,我得到讯息,东、西大陆修士大军双方在相隔千里的海岛上,排兵布阵,已经发生了几次冲突。你们去妖族游历几年,将修为夯实,免得过早卷入战事,势均力敌的两个大陆之间的修士大战将会非常残酷,打打停停,经常要经历十几二十年的消耗。」
云秋禾稍一思索,笑道:「我还是得回宗门,要去都城道录院进行考核。」杨水兰摇头打趣:「观主说你平素大大咧咧,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行故我素,关键时候,犟头犟脑听不进劝,肯定会回宗门赴汤蹈火,观主真是你的知己。」
「他才犟头犟脑,敢这样说我。」
云秋禾笑着做了个捶打的手势,抱拳道:「在你这里混吃混喝打扰多时且先告辞!」
东、西大陆爆发大战,她已经无心在外面逗留,她闭关之前,打听到的悬云观的消息,都是一个个老前辈闭关失败的坏消息。
而今需要她一个女子出面撑起局面之时,她义不容辞,不避艰险。
岳安言跟着飞起,道:「云秋禾,我与你一起同来一起同回去,你急甚么。
杨水兰拱手回礼,目送两人远去。
风萧萧兮,乍暖还寒,青山常在水常流。
仙灵观五里外的张家庄。
村子里一座砖石院子,屋檐和院墙缠绕白布,院子里搭着灵棚。
门口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张望,看着那个三十多年没曾踏入兄嫂家中半步的高高在上的张神仙,在一行亲戚的簇拥下,面色并不显悲伤,与众多围观族人点头示意打招呼。
「张观主」扶起跪地磕头的大侄儿,道了声「节哀」,接过旁人递来的一根白布条系在胳膊上,走进灵堂,接了三支香一晃点燃,恭恭敬敬对着灵柩弯腰拜了三拜,又默默低念祷告良久,将香火插在香槽。
白发苍苍的二家兄上前抓着依然年轻的兄弟的手,哽咽着絮絮叨叨,神情悲切,说到后来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子侄辈忙上前扶过老人去一边落坐。「张观主」走去白事礼金桌前,掏出一叠银票上情。
「一千零一两白银」的低语声,不多时传遍门外,引来阵阵羡慕和低声赞 叹。在灵棚坐了盏茶时间,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张观主」起身走人,两家子侄孙儿前呼后拥,眼中藏着发自内心的笑,围着一路恭送出村口。
隔几座院墙的院子里,老瘤子对陪着他的几个老人道:「人死为大,,风哥儿是个懂礼数的,我就说了他会来,今后哪个敢乱嚼舌头,老子不大嘴巴抽他。」
他是老辈子,不能前去晚辈的灵堂。
「那是,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