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长谈之后是长长的沉默。
关岳把该说的都说完了,而夜汐染也没有问题要问了……
心中剩下的疑惑,她想亲自问慕言沉。
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匆匆走出来。
夜汐染和关岳下意识的迎上去……
护士面色凝重的把病危通知书递到夜汐染手中:“病人情况不太好,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夜汐染微微用力握住笔,稳稳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护士看了看,转身往回走,夜汐染倏然拉住她:“我可以进去吗?”
护士迟疑片刻,点了点头:“……换衣服进来吧。”
说罢,她便推开手术室的大铁门,带着夜汐染走了进去。
夜汐染没有多少医学常识,手术室里的各种仪器她看不懂,手术流程也不是特别清楚……
她也不需要知道这些……
换好无菌服,她便走到慕言沉的身边,轻轻拉住他那只没有绑任何仪器的手。
温度低,全身麻醉……他手很冰,整个人仿佛睡着了一样。
手术室很安静,除了器具触碰的声音和主刀医生给医助偶尔下的简短命令,就只有仪器发出的有节奏的声音。
夜汐染一声不吭的握着慕言沉的手,希望把自己的力量传给他……
那时她早产,慕言沉也这样努力给她力量的……
那些卷着锋利恨意的过往,随着时间轻柔的抚慰,渐渐没了棱角。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仪器忽然响起警报音,刺耳的声音震荡整个手术室。
护士匆匆的推开夜汐染,紧张的检查慕言沉的各项指标,并迅速将他的情况报给医生。
夜汐染茫然的站在角落,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愣愣的看着手术室的其他人忙碌,机械的在护士递过来的各种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直到……仪器上代表心跳的曲线彻底变成直线……
夜汐染终于回过神,冲到手术台旁,紧紧握住慕言沉的手:“言沉,你别认怂……你欠我那么多解释,凭什么逃避!诚诚还在等爸爸回家,女儿还没找到,你睁开眼!”
“太太……”护士走到她身边安慰道:“我先扶您出去休息,晚些……”
“你们还有办法救他对不对?不要停下来,救救他……”夜汐染用力抓住护士的肩膀,双眸赤红,情绪在崩溃的边缘游走。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放不下慕言沉。
他们之间的感情,从结婚有了诚诚开始,已经不只是单纯的爱情了……
他们早就是彼此的家人,就算只剩下伤害和恨,她也不想他这么离开!
护士与主刀医生对视一眼,叫来另外一个护士将夜汐染强行送出手术室。
守在门口的关岳看到夜汐染的模样,心中一沉,双眸瞬间涨满同样的红色,却稳稳扶住了她……
“关岳,医生都在骗我对不对?他不会死的……我还没同意,他怎么敢……一个人……走……”
夜汐染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全身一软,倒在了关岳怀里。
护士拔出针头,无奈的摇了摇头:“关特助,您先带太太去休息室,让她好好睡一觉。”
镇静剂,可以让激动的人安静下来,让所有的情绪凝固、定格……
夜汐染奔走在黑暗中,耳边是各种仪器的报警声。
周遭的黑暗没有出口,那些尖锐刺耳的声音同样仿佛没有尽头……
她只能不停的奔跑、寻找、躲避,用力堵住耳朵,却拼劲全力大声呼唤着慕言沉的名字。
她害怕这样的黑暗……
当她再一次喊出“慕言沉”三个字时,笼罩着她的黑暗骤然紧缩变形,将她的身躯越裹越紧,连呼吸都很吃力……
“言沉!”
夜汐染猛的从梦中挣脱,双眸溢满惊恐,怔怔的看着熟悉的天花板。
阳光暖暖的光亮在净白的天花板上印出柔和的弧度。
片刻之后,她豁然起身,跌跌撞撞的便往门口跑。
整个过程太快,邱絮直到她握住房门把手才拉住她。
“放开我,我要去找言沉……”夜汐染的声音很轻,她身上的确没有多少力气。
邱絮闻言,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染染,先生的遗体还在洛杉矶,过段时间才能安排专机送回来……关特助让夜先生把您先接回来了……”
夜汐染勉强维持的力量在听到“遗体”两个字时,彻底散了……
她倚在邱絮身上,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偶。
邱絮心疼的搂紧她,扶她坐到沙发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邱阿姨……我已经不怨他了,为什么他还要走……”夜汐染呢喃,像是在跟邱絮说,又像是在跟自己说。
“染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要振作起来。你还有诚诚要照顾,还要找女儿的……”
邱絮思量好一会儿,发现只有孩子可以给她些力量,帮她撑过这段难熬的时光。
人总是这样……
活着相见,心中总是对那些深沉刻骨的恨耿耿于怀,不死不休……真正阴阳两隔时,才会去想那些没来得及多看一眼的“好”……
夜汐染明明心里很难受,却不哭不闹,每天安静到似乎家里根本没这个人。
不管是夜汐哲还是刘雯雯,都没办法击碎她自己筑起的那层壳。
唯有跟诚诚在一起时,她才看起来是正常的……
傍晚,诚诚拉着夜汐染坐在花园玩秋千上聊天。
夜汐哲和刘雯雯站在门口,频率一致的叹气。
“慕言沉就是个畜生!”夜汐哲看着妹妹眼里无光的模样,忍不住啐道。
“没错,畜生!”刘雯雯赞同。
夜汐哲深吸一口气:“诚诚以后长大要是随他,我敲断他的腿!”
“掘坟,挫骨扬灰!如果可以,把慕家的祖坟一起挖了!”刘雯雯说罢,转头笑眯眯的看着夜汐哲:“挖到古董咱们平分,下半辈子能不能躺平就靠它了。”
夜汐哲打了个寒颤。
果然不能得罪女人!可怕!
时间就这样,痛苦中纠缠着不真切的温馨,平缓的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夜汐染收到关岳发来的消息时,刚刚吃过早饭。
看着手机上的专机降落时间,已经很久没有知觉的心口倏然又裂开一道口子,疼的她浑身发抖。
终于……要回来了……
机场专机的特定出口,夜汐染独自一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那。
关岳率先走出来……
夜汐染的目光在看到他的瞬间剧烈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