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奶娘如何劝说,如何向她细数她自己喂养的不便,操劳,梁嫤都不为所动。
在她坚持之下,终于在第三日,下奶了。
看着闺女小小的身子,窝在自己的怀中,看着闺女小小的脸儿上尽是吃到奶的满足之时。梁嫤觉得自己正在做的,真的是这世上最伟大,最美好的事情了。
梁嫤家小娘子的洗三礼,上官夕没能赶上。
不过满月宴,她总算是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没再错过。
上官夕趴在摇床边上,捧着脸,看着躺在摇床上酣睡的小家伙儿,便忍不住咧嘴笑。
“真好看!这眉眼多像景王,这小嘴儿像阿姐!”
上官夕趴在小床边上,认真的说道。
正说着,不知是不是酣睡的小娘子做了什么美梦,忽而咧了咧嘴。
“她笑了!她笑了!阿姐!你瞧见了么?”上官夕激动不已,压低的嗓音也盖不住她的兴奋之情。
梁嫤笑着点了点头。
“如今看起来,阿姐还真有一番慈母的样子了!”上官夕不由感慨道。
正说着,李玄意从外头走了进来。
站在离上官夕几步开外的地方,看着梁嫤道:“小娘子的闺名我想好了!”
他翻了好些天的《辞源》,反复思量都觉得这名字也不好,那名字也不好,一向果敢的景王爷倒是被一个闺名给难住了。
如今瞧他脸上倒是有些兴奋之情,想来这名字是最让他满意的了。
“什么?”梁嫤也十分期待的看他。
“宁馨,他是阿耶的宁馨儿,便就叫宁馨吧!”李玄意满是慈爱的目光落在他亲手打制的摇床上。
宁馨儿是做父亲对女儿的昵称,突现父亲的溺爱之意,意思和现代的“乖宝贝儿女儿”相差无几。
他想了这么几日,竟只想出这么一个直白的名字。
看李玄意脸上满足得意的表情,梁嫤实在不忍心打击他,便点点头道:“你是她阿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玄意满意的点点头,“宁馨儿,宁馨儿”的叫个不停。
不过摇床里的李宁馨却并不给面子,阖目睡的那叫一个香。
上官夕看着李玄意一副慈父之样,掩口忍不住的笑。
林三娘从外头进来,催着梁嫤沐浴更衣,外头已经有不少宾客前来了。
阿丑也跟着上官夕回来,洗去一身风尘以后,便郑重的来向梁嫤叩头。
主仆重逢的喜悦淹没在李宁馨的满月宴的喜庆之中。
直到梁嫤从宾客的恭喜之中抽身出来,让白薇和管家娘子将女宾都送走以后,她才有功夫坐下来,听上官夕和阿丑讲着一路的见闻经历。
上官夕明显比离开的时候成熟稳重了不少。
先前瞧她在摇床旁边捧着脸蹲着的样子,还像离开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
可如今往凭几后头一坐,整个人的气质便大不一样。
阿丑经过这一遭历练,也比昔日更加沉稳了。
李宁馨睡了,梁嫤同上官夕和阿丑在外间坐着,低声聊着。
“走这一遭,我总算明白什么叫眼高手低,看着容易做着难了!”上官夕感慨道,“刚到洛阳的时候,虽有当地上官家的人打招呼,可人家根本就不相信咱们,表面上你说什么他们都好似听的很认真,连连点头,一落到实处,他便面推三阻四,还以为我是要骗他们的银子!我拿的成药,他们根本连看都不看!后来,我们终于暗中选出了口碑好的医馆,正打算合作,叫旁的医馆一得知情况,就开始各种排挤……唉,真是一言难尽呐!”
阿丑也跟着连连点头赞同。
梁嫤抿了口茶,道:“后来呢?”
上官夕挑了挑眉毛,“后来我就想着临走之时,阿姐问我,倘若遇到我预想之外的困难,我会不会退缩?我就不断的问自己,如今,我会不会退缩?我是不是要回到上官家,继续做我游手好闲的小姐,混吃混喝等着嫁人生子,往后抬头就是一块四方天……想到这些,我就知道自己还不到放弃退缩的时候!我总要拼过了,尝试过了,日后想起来才不会遗憾!”
阿丑点点头,笑道:“当初我们都以为上官小姐会哭着喊着要回来。可是没想到,自始至终,上官小姐都没说过要放弃。不管形势多么不容乐观,上官小姐都咬牙想办法。如今在洛阳咱们已经有五家合作的医馆,咱们自己还开了两家大药铺。直到我们回来的时候,生意都是红红火火的。徐掌柜已经和上官家的船队定了专门往洛阳送药的货船。定时供货,十分方便。”
梁嫤连连点头。
上官夕只是颔首笑笑,脸上并没有多么得意的神色。
倘若是以前,她早就忍不住例数自己的丰功伟绩了。
“对了阿姐,这次亲自出行,并在外头这么长时间,倒是叫我发现了一些事情。”上官夕低声说道。
梁嫤瞧她神色,知道是不宜宣扬之事,便对阿丑点了点头。
阿丑起身到里间,将守在里间摇床旁边的奶娘丫鬟都遣了出去,她守在小床旁边,看着正在酣睡的李宁馨。
“上次阿姐被绑走之时,顾家不是拿走了一半的水运之权么?”上官夕低声道,“这次我出行,倒是遇到了顾家的船队。说起来,阿耶真是个老狐狸,顾家虽然接手了上官家的水运之权,可他们毕竟入行太晚。他们的船队他们的人,并没有水运的经验。所以如今顾家船队的主要负责之人,还是上官家的旧部。我猜想,水运之权落入顾家手中那一半,也只是表面的现象罢了,其实那些人都是忠心与上官家的!”
梁嫤一愣,不由勾起嘴角,“这是好事啊!”
上官夕点了点头,“这也只是占着上官家操纵水运时间久远才有的便利。倘若顾家能一直占据另一半的水运之权,他总能培养出来自己的心腹,渐渐将上官家的势力从他那一半中排挤出去。到那时候,那一半的水运之权,便是真真正正落入顾家的手中了。”
梁嫤点了点头,不知道太子和顾家有没有那么久的耐心呢?亦或者说,圣上有没有那么久的耐心,看着太子和宁王就这么一直暗潮涌动的争执下去?
上官夕却是靠近了梁嫤几分,压低了声音道:“于此,我倒是有所发现。”
梁嫤侧脸看向她,“什么发现?”
“顾家铤而走险,从南方水运入京的粮食,根本不是精粮!”
梁嫤闻言一愣,“你是说……”
上官夕点了点头。
“因为太子的缘故,顾家接手水运以后,朝廷所用粮食全都交由顾家运送。顾家从南方收缴的税粮在中途都被换过,精粮换走,以次一级的粮食冒充精粮,送入宫中,更次一级送入国库。而精粮则以劣粮的价钱私下交易给顾家自己的粮铺,转而以高价卖出。”
“这么说,顾家以公谋私,私敛钱财!将贡品占为己有!顾家的胆子竟如此大!就不怕被发现么?!”梁嫤低哼道。
上官夕圆溜溜的眼睛咕噜一转,“想来顾家是仗着有太子在上头坐镇,底下没人敢动他们。”
“这件事,是太子授意的?”梁嫤狐疑。
上官夕微微摇了摇头,“是不是太子授意,这个咱们不好说,但太子一定是知情的!顾家如今全力效忠太子,为太子出钱出力收买人心,顾家崛起于众世家之列才几十年的光景,他哪里有那般雄厚的财力?”
梁嫤看着如今能侃侃而谈,有条有理的分析的上官夕,恍惚觉得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那个天真烂漫毫无城府的小丫头了。
果然逆境更让人成长。
梁嫤十分欣慰的看着如今成熟稳重,思维敏捷的上官夕。
上官夕嘻嘻一笑,“刚才我与阿姐说的两件事,加在一起,才是我要告诉阿姐的好消息!”
梁嫤垂眸一想,震惊看向上官夕,“你……搜集了证据?”
上官夕微微一愣,“阿姐怎么这么快就猜到了?好得让我卖个关子嘛!”
梁嫤低声道:“你说顾家的水运如今主要掌舵之人,其实还是上官家的旧部,那么你能得知顾家私底下这种事,必然是从他们口中得知。这些事顾家就算知道有太子坐镇,定然也要避人耳目。你既能知道这阴私之事,那么再冒冒险,拿到证据也不是不可能。”
上官夕重重点了点头,“拿到证据也不是轻松的事,十三险些折在他们手里头。幸而阿丑机灵,将十三救了出来。我就说嘛,十三功夫还是不如阿丑的!应该让阿丑做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