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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杨萱的大姑姐夏怀茹肤色也偏黄,还是寡居之人,可她偏偏不顾别人指点,就喜欢穿银红、玫红等明艳的色彩,而且她很擅长穿戴,打扮起来有种花信女子独有的昳丽。

    杨芷比夏怀茹长相好看得多,肯定会更漂亮。

    等过三四年,杨芷到了说亲的年纪,杨萱要亲自盯着辛氏,一定要替杨芷挑个才学好性情也好的夫婿。

    至于她自己,杨萱对于夫妻间的那档子事全无期待,而生产时,因为她年纪小,身子骨没长开,几乎九死一生才将夏瑞生出来。

    这一世,杨萱想,如果实在要嫁,她就嫁个能由着她的老实男人。

    她不介意对方纳几个姨娘,生几个庶子,只要能给她一角清静的地方,保证她的生活安然无虞便好……

    第10章

    万晋朝布匹长短不一,有约莫十丈的大匹布,也有只三丈两尺的小匹布,幅面也宽窄各异,大致有七尺的宽面和三尺的窄面。

    小匹布能做三条裙子略有富余。

    杨萱与杨芷商量着,买了一小匹湖色素罗和一小匹茜色府绸,选出来一包各色丝线及七八张新奇花样子。

    因天气实在太热,人又多,杨萱没心思闲逛。她既然提不起兴致,其他人都依从着她,大家一同到吃食摊位上吃过午饭,便打道回府。

    回家后,姐妹两人将今天的收获一一显摆给辛氏看,其中自然少不了在护国寺得到的那两样护身符。

    辛氏赞不绝口,“惠明大师神龙见首不见尾,你们竟是有这福分……难得这玉和玛瑙的品相还都不俗,不枉平常供奉的那些香油钱。”

    杨萱简略谈起在护国寺的经过,趁机向辛氏告状,“……我说看中了这只葫芦,爹爹朝我摆脸色,还训斥我不该多语……这些都是惠明大师预备好送人的,只是借了太子之手而已,为什么不能要?”

    辛氏一听就明白,往常护国寺逢朔望日,也会往外发送几件护身符,可都是寻常物件。

    惠明大师极少露面,这次来了护国寺不说,还偏偏带了这些好东西。

    难说不是为太子准备的?

    叹一叹,温声道:“这其中关系着朝廷大事,说了你们也不懂。反正,往后听从你父亲的就是。”

    杨萱歪着头,乌漆漆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两转,“起初爹爹还很高兴的,后来听范公公说太子也在,爹爹就不高兴了。爹爹不喜欢太子吗?为什么呢,是太子做错事情了?”

    看着她好奇且热切的目光,辛氏斟酌好一会儿,才回答:“并不能说是错,但太子性情着实暴虐了些……你满周岁那年,太子率军北征,大获全胜,俘虏鞑子三千余人。太子下令,格杀勿论。听说当时行刑的军士刀刃都卷了,流淌的血迹一直漫延到十里开外……如果只是把兵士杀死倒也罢了,但其中尚有半数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妇孺。即便把那些人当成奴仆使唤也好,总胜过如此草菅人命滥杀无辜。”

    杨萱身子猛地抖了下。

    前世杨家问刑她没有亲眼瞧见,可她曾无意中听到夏家下人的谈话,说是在杨家之前另有一家也是满门抄斩,等轮到杨家人,刽子手手里的刀已经钝了,得砍三四下才能毙命。

    当时是七月初,天气炎热,午门前的腥臭味弥漫了好几日未曾散去。

    对待异族百姓如此,对待万晋子民也是如此。

    或者太子当真性情残暴。

    可残暴又如何?

    最后仍是太子即位,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

    即便杨修文再不满意,也没法凭凭一己之力让太子失势,而换成靖王。

    这也太不自量力了。

    杨萱要做的是,尽力劝服杨修文从这潭浑水中脱身,不要再管谁当皇上,只好好地尽他臣子的本分就是。

    难得辛氏今天愿意开口说这种事儿,杨萱打算先劝劝辛氏。

    略思量,接着辛氏方才的话茬,“鞑子肯定恨死咱们万晋士兵了,如果让他们当奴仆,万一他们往井水里投毒或者半夜放火,那该怎么办?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等那些幼童长大了,他们的娘亲肯定会告诉他们报仇,这不又给自己惹来麻烦吗?”

    辛氏颇有些诧异地看一眼杨萱,“阿萱说的有道理。但孔圣人讲过,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只有以德为政,才能像北极星那样天运无穷,千秋万世……能得一仁君是百姓之福,而得一暴君则是百姓之祸。先前靖王下江南巡查,你外祖父曾与他长谈过,说靖王宽廉平正礼贤下士,一心推崇蒲鞭之政。”

    杨萱嘟起嘴,不以为然地说:“外祖父跟爹爹觉得靖王好有什么用,圣上选定了太子,愿意让他当国君,我们应该听圣上的话。”侧头,问旁边静静聆听的杨芷,“姐,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杨芷毫不犹豫地点头,“萱萱说得对。”

    辛氏失笑,嗔道:“你们两个半大姑娘,竟学那些文人士子谈论起国事来了,今儿都起得早,不觉得困倦?回去好生歇个晌觉,我也稍微眯一会儿。”

    扬手将两人打发出去。

    杨萱还有话没说完,可不想打扰辛氏歇息,遂听话地与杨芷一同告辞。

    经过西耳房旁边的夹道,杨萱拉住杨芷认真地问:“姐,你真的认为我说的有道理?”

    杨芷仔细考虑数息,郑重地点点头,“萱萱说得没错。”

    她是真的这样认为。

    平常杨萱不怎么跟王姨娘照面,可杨芷却经常去西厢房小坐。

    王姨娘有满肚子的主意,恨不得时时对杨芷面提耳命。

    辛氏与杨修文伉俪情深,王姨娘再兴风作浪也翻不过天去,而万晋朝也没有把姨娘扶正的例。

    所以杨芷注定了就是庶女的命,就是要矮杨萱一头。

    既然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那么就得顺应这个事实,审时度势,尽量让自己多得些好处。

    王姨娘便告诉杨芷在辛氏面前尽孝,对杨萱忍让。

    辛氏饱读诗书光风霁月,不屑于内宅争斗,对杨芷基本与杨萱无异,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教授两人识字弹琴,并没有分出个高下来。

    而杨萱性情单纯,虽然因为被阖家宠着略有些骄纵任性,却完全没有坏心思。

    王姨娘对眼前的生活很满意,杨桐已经成为嫡子,将来势必要承继家业,杨芷又过得顺心。

    剩下的就只有杨芷嫁人这一件大事了。

    而依着辛氏的性情,肯定不会随意给她打发个人家。

    杨芷由己身推及朝政。

    太子是圣上御笔钦定的,他们这些人都改变不了,为什么不想方设法为自己讨些好处,却偏偏要跟太子为敌?

    只因她是庶女,平常谨慎惯了,不愿意多言,可心里对杨萱的话却是一百个赞成。

    杨萱得了杨芷支持,也极为高兴。杨芷心眼多,她们两个合力在辛氏眼前多吹吹风,如果能说动辛氏,杨修文那边就容易多了。

    想到此,杨萱甜甜笑道:“我就知道,姐对我最好了。等歇完晌觉,咱们请奶娘把袄子裁出来。我可以保证,姐穿银红色肯定好看。”

    杨芷微笑,“我听你的。”

    两人各自回了各人屋子。

    杨萱本想再仔细回忆下前世关于范直的事情,却是有心无力,头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

    而此时,夏怀宁正在庙会卖首饰的摊位处闲逛。

    这里卖的首饰并不名贵,以银饰或者鎏金饰物居多,可胜在式样新奇,也得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青睐。

    夏怀宁慢慢踱过去,忽而定住步子。

    墨绿色的姑绒上,摆着对小小的赤金耳坠,耳坠细细长长,底端做成星星状,静静地散发着光芒。

    记忆里,也曾有人戴着这样一对耳坠,金色的星星垂在她脸旁,轻轻荡起好看的漩涡。

    夏怀宁看得有些呆,指着耳坠问摊贩,“大叔,这耳坠子多少钱?”

    摊贩见是个衣着普通的半大小子,只当他在戏弄自己,大手一挥斥道:“管多少钱,你买得起吗?毛都没长齐还学人家买玩物,赶紧一边待着去,别耽搁我做生意。”

    旁边卖瓷器的摊贩听见,扯开嗓门道:“嗨,小兄弟,有了相好的姑娘了?回去跟你娘要了银子再来。”

    周遭人发出欢快的嬉笑声。

    夏怀宁捏一捏荷包里寥寥可数的几个铜钱,红着脸走开了。过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燥热才慢慢散去。

    眼前,仿佛又闪现出回忆过无数次的情形。

    在摆满了大红色陈设的喜房里,他从喜娘手里接过喜秤,轻轻挑开喜帕。

    喜帕如蝴蝶般飘然落地,杨萱俏丽的面容便出现在他面前——温婉的柳叶眉,圆圆的杏仁眼,眸中水波潋滟含羞带怯,腮边涂着胭脂,为那张白玉般的面颊增添了些许霞色。

    唇上涂了口脂,水嫩欲滴。

    而那对细长的星星就在她脸旁轻轻摇动。

    夏怀宁顿时无法呼吸。

    他没想到这个新过门的嫂子会这么漂亮,又是这么柔弱,仿佛春日枝头初初绽开的野山樱,娇嫩缱绻,等待着人去采撷。

    原本,夏怀宁对于代替长兄行房还极为不情愿。

    可瞧见杨萱的长相,先前的不满尽都变成了期待,变成了无法抑制的火焰,才刚点燃便已燎原。

    当热情如烟花般绽放,当大脑因激动而空茫,夏怀宁低头看到她腮边的泪,被龙凤喜烛照着,像是莹润的珍珠,楚楚动人。

    夏怀宁心生怜惜,俯身想吻去那行泪,她却劈手给了他一巴掌。

    一个七尺男儿怎可能由得女人作威作福?

    尤其他是夏家幼子,从小被夏太太宠着长大,还是头一次被人掌掴……

    第11章

    夏怀宁气极,将她身上衣衫全部扯掉,毫不犹豫地再度进入了她。

    他折腾她大半夜,她也哭了大半夜,直到过了子时才沉沉睡去。

    她鬓发散乱,乌漆漆地铺了满枕,雕翎般浓密的睫毛遮住了那双美丽的眼睛,脸颊上,泪痕犹存,格外的天真稚气。

    夏怀宁痴痴地望着她的容颜,心里满是懊悔。他是想待她温存轻柔些,并不愿这般粗鲁,可箭在弦上,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冲动。

    也便是那一夜,他爱上她,她却恨了他。

    ***

    夏怀宁顶着满头大汗回到干鱼胡同。

    夏太太一手叉在腰间,另一手虚虚地点着夏怀茹破口大骂,“那个穷书生有什么好,就是面皮长得白净些,可白净能当饭吃能当衣裳穿?告诉你,少跟他眉来眼去的,前头齐娘子说了,后天孙家的媒人过来下小定。要是这桩亲事黄了,你到哪里找这么户殷实人家?”

    转头瞧见夏怀宁回来,立刻变了张面孔,不迭声地吩咐张嬷嬷,“快去端茶,再拧条帕子过来……看热出这一身汗,大热天的跑哪里去了?”

    夏怀宁避而不答,接过张嬷嬷手中帕子胡乱擦把脸,哑着嗓子道:“娘,孙家的亲事退了吧,不是个好人家。”

    “就是,”夏怀茹立刻接茬,“孙二胖得跟头猪似的,走不了两步路就呼哧呼哧喘,肯定是个短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