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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锦 第43节
    周夫人大笑:“娘,您看看,她不起也就罢了,还说让您陪她多睡一会。”
    李老夫人也笑,眉眸温柔道:“行吧,让她睡。等会午膳时再叫她,起床了正好就能吃。”
    “那可真是小猪了。”周夫人笑道。
    李老夫人道:“可不是吗?我养的小金猪!”
    说着,连洗漱都到外间去了。
    周夫人暗暗咂舌,心想这只小金猪让您宠得都会赖床了。然而走时却把帐子放下来,让庞嘉雯继续好睡。
    第65章 拜师
    庞嘉雯的拜师礼是由李老夫人主持的,显得尤为隆重。
    江惟夫妇都过来做见证,看着庞嘉雯给江怀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奉茶。
    江怀给庞嘉雯准备一把长剑作为师徒礼,长剑是用精铁锻造,刚劲锋利,触之宛如寒霜。剑身刻了字,名为青霜。
    青霜剑柄上还镶嵌了一颗耀眼的紫色宝石,一眼便知这把长剑价格不菲,等闲人若是瞧见也不敢随便招惹。就是剑鞘有些随意了,木制的还未上漆,花鸟纹刻得十分随意,看上去像是把辟邪的桃木剑一样。
    庞嘉雯拿在手里把玩,寻思着得出去换个剑鞘才好,不然配不上这么好的宝剑。她哪里知道,这把剑原本的剑鞘上刻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金凤凰,而这只金凤凰有六尾凤翎。
    当年先帝册封端敏太后时特意让人打造了九龙九凤冠以示对端敏太后的尊重和宠爱,而后皇上继位,为了彰显对嫡母的敬重,当年册封皇后时只许用了九龙四凤冠,四只翠凤后分明制一尾凤翎。
    而今天下间还能用金凤六尾凤翎之物的,便只有端敏太后和先帝所出之子,当今皇上的七弟魏王。
    也就是说,如果用了原本的剑鞘,那稍微懂行的人便能一眼认出这把剑是出自魏王府的。
    魏王乃先帝嫡出,当年与英国公府来往密切,算是李家的旧主。如今魏王拥兵自重,连皇上都忌惮一二,倘若再让他知道庞家与魏王府有来往,怕是睡觉都不踏实了。
    庞嘉雯拜了师,看着江怀就觉得格外亲切。然而她没有注意到,李老夫人和江惟在看到江怀送给她那把长剑时,笑容都僵了一下,然后眼神慢慢变了,变得复杂和晦涩。
    周夫人发现了,还笑着调侃:“是二叔收徒弟,又不是你们收徒弟,你们在紧张什么?”
    李老夫人和大儿子对视一眼,无奈苦笑,眼眸越发幽暗了。
    只有庞嘉雯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缠着江怀道:“师父,您太好了。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等我学好武功,我一辈子都孝敬您。”
    江怀喝着茶,点了点头道:“你别三心二意就成。”
    庞嘉雯道:“学武怎么会三心二意呢?我不会的,您等着瞧好了。”
    “不过您现在是我师父了,我要不要每天去容怀堂给您请安?您会嫌我烦吗?”
    “还有这个剑鞘我想换一个,再买一个剑穗系上就更好了,反正这是我人生收到的第一把剑,我一定会好好伺候好它的。”
    江怀嘴角抽搐,很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伺候?
    她可真会用词!
    也亏了她没有说他现在是师父,所以要好好伺候他,不然他只怕连台都下不了了。
    江怀站起来,淡淡道:“我先回容怀堂去,以后你每天早上辰时过容怀堂去,不许迟了。”
    庞嘉雯屈膝行礼,恭敬道:“师父请,徒儿会好好听话的。”
    江怀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面上高冷从容地从庞嘉雯身边走过,留给她一个潇洒不羁的背影。
    庞嘉雯抱着长剑,一脸崇拜道:“哇,那可是我师父啊!”
    然后李老夫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心里的担忧慢慢就散了。
    不过是一把剑而已,就算被人知道是魏王府出来的又怎么样呢?难道这些年两府相安无事那些人就不会妄加揣度吗?
    李老夫人想着,朝庞嘉雯招了招手,问她道:“你开心吗?”
    庞嘉雯笑着,露出洁白的皓齿道:“开心啊!”
    李老夫人道:“你开心就好!”
    说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脸宠溺。
    ……
    周夫人和江惟一起回了树君堂,见他神思恍惚便道:“从君洛送嘉雯那把长剑我就发现你不对劲了,你若是担心直言便是,君洛一向最听你的话了。”
    江惟笑了笑,淡淡道:“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周夫人道:“那你担心什么?我看你盯着那把剑都移不开目光了。”
    江惟轻叹一声,随后道:“我是看出那把剑是出自魏王府的。”
    “什么?”周夫人惊呼,随即又连忙静声。
    她打开房门看了看,好在外面没有值守的小丫鬟。她立即松了一口气,关上房门时谨慎道:“你怎么看出来的?能肯定吗?”
    江惟失笑:“你不要太紧张了。我只是在想,君洛是纯粹想给嘉雯一把好剑做师徒礼呢,还是想借嘉雯的手告诉庞彪,李家跟魏王府依旧还有来往?”
    周夫人紧张死了,当年李家不正是因为拥立魏王而遭先帝猜测降罪的?
    还来一次?
    她对江惟道:“你去问问啊。君洛年轻气盛又不入仕,你可是在朝为官的,最忌讳这种私下结交藩王的事情。”
    江惟看着担心受怕的周夫人,轻叹道:“你别太担心了。我瞧着母亲也看出来了,等着吧,母亲会问清楚的。”
    周夫人怎么可能不担心,成国公府如今是鲜花着锦,倘若再与魏王有什么牵扯,那便是烈火烹油。
    皇上为什么要册封庞嘉雯为郡主呢?因为庞彪在前线打仗呢,留了一个女儿在京城像质子又像软肋,皇上怎么可能不高兴?等庞彪打完胜仗,人家要军功有军功,要兵权有兵权,再不济还有一群为他出生入死的属下。
    成国公府靠着什么呢?
    英国的余威,还是她公公的从龙之功?亦或者,她丈夫的内阁地位?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周夫人自幼饱读诗书,知道盛筵必散的道理,因此这些年从不敢妄自尊大。
    她坐到软椅上去,撑着手肘,有气无力道:“我知道自己应该相信娘,相信二叔,可我这心里就是砰砰跳个不停。或许是因为,我不只是成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我还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吧。”
    江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如你所说,我也是孩子们的父亲,我会为他们考量的。至于君洛那边,我一会就去跟他谈谈。”
    周夫人闻言,总算展露些许笑颜。她松了一口气道:“就应该如此。不管二叔有什么主意,他都是咱们家的人,咱们不能看着他犯错,也不能由着他犯错。但同样的,咱们也不应该暗自揣测,伤了你们兄弟之间的和气。”
    江惟听后,奉承道:“都说妻好一半福,这话果真不假。能娶到你,我江惟真是三生有幸。”
    周夫人笑着推了他一下,夫妻二人转而谈及其他,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第66章 真乖
    庞嘉雯当天就上街买剑鞘去了,李老夫人让人去请江怀到花房里说话。
    花房里的兰花开得特别好,幽幽香气萦绕在鼻尖,好似春风拂面而来。
    江怀来的时候,看到李老夫人在修剪山茶的花枝,下手一如既往地快狠准。
    他站在凉棚底下,等下人们都散了才道:“娘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李老夫人笑骂:“我若不问清楚,等你大嫂来了我要怎么回她?你大哥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最疼媳妇了,保不准连你爹的老底都翻出来。”
    江怀知道大哥不会的,不过大嫂知道了也无碍。那在他们家算是个丑闻,但那又怎么样呢?
    再猖狂的老头还不是被她娘制得服服帖帖的,说不许回来就不许回来,直到现在也只能在他大哥面前卖卖惨,就这样,也不过是偶尔才能见见江帆。
    江怀道:“我若真的想利用庞彪,犯不着从我徒儿这里下手。再说了,现在也还不是时候。”
    李老夫人斜睨着他,问道:“你就不能学着放下吗?”
    江怀轻笑,如沐春风般道:“倘若我在这世上活一遭就为了放下二字,那您当年就不应该留下我的。”
    李老夫人捏着剪刀的手有些僵硬,过了一会她实在是剪不下去了,便索性把剪刀扔了。
    她气呼呼地看着江怀,轻嗤道:“十分性子,九分聪明一分倔,都随了他们。我辛辛苦苦养了大半辈子,竟没有一分像我的,气死我了。”
    江怀忍不住笑,给她把剪刀捡起来,又送到她的手里道:“瞧您说的,大哥像您不就行了。他可真是什么都能放得下,什么都能看得开,比我爹强多了,您应该开心才是。”
    李老夫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悦道:“我说的是你,你别给我打岔。”
    “魏王是不是还指望着你造反呢?我听说他又开始征兵了,二十年前先帝给他十万兵马自保,将云南省整个给他做了封地,只差让他自立门户做大魏王朝的皇帝了。这些年他一打仗就征兵,周边小国被他打得服服帖帖,年年进贡。他倒好,自己整合二十万兵马不说,还年年狮子大开口向朝廷要银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图谋不轨,准备伺机而动。”
    江怀道:“娘也不能这么说,倘若没有魏王虎视眈眈,皇上又怎么会励精图治,生怕被魏王找到借口造反呢?”
    “先帝也许正是因为想到这个,所以才让他们互相牵制的。”
    李老夫人扣住江怀的手,冷冷道:“他们是不是互相牵制我不管,他们是不是想要这天下尽握在手我也不管,我只管你。你是我的儿子,这一辈子都是,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不要搅和到那些腥风血雨里去。”
    “三十年前你外祖父就说过,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万事万物都有它的归宿,家国是,人也是。江家就是你的归宿,江家旺,你一生无忧,江家败,你一生凄苦。我若活着,可保江家百年太平。我若是死了,你可保江家百年太平,单看你自己怎么选了。”
    江怀想挣脱手,李老夫人不放,牢牢握着。
    江怀垂眸,无奈道:“娘怎么突然认真了?”
    李老夫人盯着他,冷哼道:“我向来都是认真的,是你喜欢插科打诨。”
    江怀连忙告饶:“好好好,我答应您好好护着江家还不行吗?”
    李老夫人厉声道:“当然不行。我在乎江家难不成就不在乎你了?”
    “要想护着江家,得先护着你自己。”
    “魏王的底气在于你,他那个人我最清楚不过,有勇无谋,这些年若不是你帮衬着,他的势力根本不可能壮大到如今可以威慑朝廷的地步。”
    “他们皇家都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但你跟他们不一样,不许跟他们为伍。”
    江怀失笑:“那赵衡呢,他可是你的亲外孙啊,他也不是好东西。”
    李老夫人道:“你不用说话来噎我,楚王是我的外孙不错,但我不会帮他的。我会帮若瑾对付那些想要谋夺他家产的人,但我绝不会帮楚王对付其他王爷,让他上位。他那心性尚未成形,天下民生疾苦他知道多少?让他做皇帝,前三年有样学样,后三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再往后,不是被魏王反了就是被后宫那帮女人算计了,我帮他就是在害他。”
    江怀十分无奈地听着,然后点了点头,认真道:“娘放心好了,我不会乱来的。”
    李老夫人也说累了,淡淡道:“你是小孩子的时候我就没有一步步教你要怎么做,现在就更不会了。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这天下事你要么摊开手别管,要么就要像你外祖父那样,管到底,至死无憾。”
    江怀早就知道母亲会怎么选,但他还是深受震动。
    他伸手拥着李老夫人,似承诺般道:“娘放心,我绝不会让您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