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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锦 第42节
    庞嘉雯看了一眼那殷勤的掌柜,站起来走过去看。那掌柜的见状,连忙侯在几步之外,并不敢走近。
    白若瑾越过那掌柜,同庞嘉雯一起看。
    庞嘉雯翻了一匹紫白落花流水纹双层锦,白若瑾便道:“这应该是产于松江的,松江的紫白锦才能有这样好的光泽和质地。”
    掌柜的听了,连忙笑着附和道:“公子好眼光,正是松江的。”
    庞嘉雯不懂这些,就是喜欢紫白二色,如水缠花,非常适合做春衫。
    她问掌柜的:“这个多少钱一匹?”
    掌柜的道:“小姐若是喜欢的话,给五两银子一匹便可。”
    庞嘉雯眼眸一亮,随即道:“那这个我要一匹。”
    话落,便有伙计上前取走,放置到一旁等着结算。
    庞嘉雯给李老夫人选了一匹万寿菊纹双层锦,一匹牡丹纹暗花缎,李老夫人看了直说她眼光不错。洪嬷嬷和秦姑姑默默地看着李老夫人哄孩子。她老人家的衣服哪一件不是宫里的贡品织锦做的?
    像大街上这种,哪怕是顶好顶好的面料,拿到针线房去,下人们怕是一会就分光了。倒不是她们放肆不敬,而是针线房里本就压了太多皇家赏下来的绫罗绸缎,每年到三伏天都要拿出来晒一晒,以防生虫子呢。
    庞嘉雯还在选,白若瑾给她翻了一匹萱草灵芝纹的暗花缎出来,问道:“这个怎么样?”
    庞嘉雯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道:“很好看。”
    白若瑾道:“那拿一匹?”
    庞嘉雯点头:“好啊。”然而手里却拿着石榴水仙兰花纹的妆花缎不放,看样子也很喜欢。
    李老夫人瞧她爱不释手的模样,忍不住站起来对白若瑾道:“这丫头是个不挑剔的,你给她什么她都说好。算了,还是我来选吧。”说完走过去,很快就跟庞嘉雯细说起来。
    比如石榴水仙兰花纹的太繁复了,不适合她的年纪。白若瑾给她选的萱草灵芝纹的看着简单大方,她做褙子或裙面都好看。
    庞嘉雯认真地听着,然后给李老夫人鼓掌:“姑祖母真厉害,您这样一说,我就知道该选什么不该选什么了。”
    李老夫人看着她认真鼓掌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呀你,性子好成这样,我若直白地说你眼光不好呢,你是不是都不会生气?”
    庞嘉雯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十分赤诚道:“我眼光就是不好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李老夫人听后哈哈大笑,心情颇为愉悦。她伸手揽着庞嘉雯,和煦道:“算了算了,你还是乖乖跟在我身边吧。”
    庞嘉雯不懂,一脸疑惑。她不是在李老夫人的身边吗?
    李老夫人也懒得同她细说,点了点她的额头带着她出门去,让洪嬷嬷她们结账。
    白若瑾也跟出来,他们顺着明亮的街道往前走,一家家地挨着逛过去。在一家名为《花冠楼》的商铺门前,遇到了天黑找来的江怀。
    他身边只带着一位侍从,而立之年,五官俊朗,皮肤偏黑,看起来像个练家子,还配了剑。
    庞嘉雯盯着他看了一眼,江怀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见了我也不问好,看什么呢?”
    庞嘉雯拂开他的手,看着他那侍从道:“二叔,他很厉害吗?”
    江怀朝自己的侍从看了一眼,后者连忙往后退了退,直到隐入夜色笼罩的人流中。
    江怀淡淡道:“他厉害也不能教你,他要替我办事。”
    庞嘉雯颇为遗憾地收回目光,随后又扬起一抹欢快的笑容道:“我才不怕呢,我今天已经找到拜师礼了。”
    江怀看了一眼面容带笑的母亲和神色从容的外甥,轻哼道:“难道不是你攒使老夫人出来替你选拜师礼的?”
    庞嘉雯傲娇道:“才不是。我选的拜师礼是西域花卉图,是我从西宁带回来的。”
    李老夫人知道,庞嘉雯是听不出儿子口中的戏谑,便道:“行了,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江怀作揖:“瞧娘说的,我不过同她开句玩笑罢了。”
    李老夫人轻哼,转头问庞嘉雯:“你二叔说的哪句是玩笑话?”
    庞嘉雯一脸懵逼:“二叔刚刚开玩笑了吗?”
    江怀:“……”
    李老夫人乐呵呵地笑,挽着庞嘉雯道:“没有没有,他逗我的呢。”
    “走吧,到这家店去看看。”说着,挽着庞嘉雯进了花冠楼。
    白若瑾正要跟上,江怀拉住他道:“你不知道自己这样在大街上逛很危险吗?”
    白若瑾看了一眼庞嘉雯,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挑选珠钗了,他噙着一抹笑意道:“怕什么呢?”
    说着,看向江怀道:“小舅舅不是让我早些对嘉雯坦诚吗?”
    “我原本打算,今晚就告诉她真相的。”
    江怀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平桥大街,又看了看认真执着的外甥,放开手让他进去。
    白若瑾走了以后,江怀轻笑道:“好小子,有种!”
    第64章 小金猪
    庞嘉雯一直觉得女孩儿戴的花簪步摇都是极好看的,无论是什么样的花簪步摇,在她眼里都各有各的美。她挑选的速度也快,看中就想买,绝不磨磨蹭蹭的。
    李老夫人让掌柜把她挑的都拿过来,然后她喊白若瑾来看。
    白若瑾看了一会便道:“各有各的好,她喜欢就都买了吧。”白若瑾主要觉得庞嘉雯下手够爽快,没有扭扭捏捏的,喜欢四蝶的就拿一支四蝶的,喜欢双蝶的就拿一支双蝶。她能在同类攒钗步摇中很快选中自己喜欢的,然后果断把它们交给掌柜。
    遇上这样的客人,别说掌柜的高兴,就是他们这种陪着逛街的人也很高兴。
    江怀在一旁看着,见庞嘉雯在一顶男子戴的金冠面前停下脚步,犹豫不决。
    那是一顶连纹金冠,上面镶了三颗宝石,左右两边是宝蓝色的,正中间是深红色的,看起来格外耀眼,很是不错。
    白若瑾走上前去陪着她,两个人静静地盯着那顶金冠看。江怀撑着手肘,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心想白若瑾可别自作多情,以为庞嘉雯看中这顶金冠是买来送给他的。
    他正这样想呢,却听见白若瑾问庞嘉雯道:“你大哥今年是不是要及冠了?”
    庞嘉雯摇头:“他去年冬天就已经及冠了,我二哥要明年才及冠。”
    白若瑾突然就想到了徐进,眼眸忽而一暗,抿了抿唇道:“那你想买来送给谁?”
    庞嘉雯摇头:“没谁,我就是看看。”
    然后她继续往前逛,也不管白若瑾。
    白若瑾在原地站了一会,手指紧握后又分开,然后跟上庞嘉雯的脚步。
    江怀就看着他一直跟着庞嘉雯,努力想要多说一句话,又小心翼翼地怕得罪了,还会莫名其妙吃飞醋,真是一点自己都没有了。他恍惚想起,当年白若瑾初初上京时才十三岁,看见他恭恭敬敬行礼,然后板着脸侯在一旁。
    那个时候的白若瑾多从容啊,克己复礼,宛如天生的冷派君子,自有一股矜贵不凡的气质。
    可自从他碰见了庞嘉雯,骄傲丢了,气度丢了,矜贵也丢了,成天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前路不管,学业不专,成天想着怎么哄庞嘉雯开心。
    也幸亏他那一心做学问的爹不在了,不然估计腿都能给他打断了。
    还有他二姐,她若是在,只怕是会心疼儿子吧?
    至于庞嘉雯,大抵是不会怪罪的。他们家的人都这样,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凡是从自家人的错处抓起,至于旁人家的,倘若恶意谋害自然不会放过。但像庞嘉雯这样,无辜被自己家人盯上的,估计还会多心疼几分。
    比如他的母亲,不正是这样吗?
    白若瑾最后还是想把那顶金冠买了,他等庞嘉雯上了马车才折回去的。
    只可惜掌柜的跟他说已经一起打包了,可他分明记得庞嘉雯没有买。他失魂落魄地回了马车,发现小舅舅在马车里坐着,如老僧入定一般。
    白若瑾坐在一旁,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马车动起来了,江怀道:“没有买到你想买的东西所以不高兴?”
    白若瑾哑然,抬头看向江怀。
    江怀就将一个锦盒递给他,淡淡道:“不要总是疑神疑鬼的,她若真的喜欢徐进你也没有办法改变,人最不可控的便是人心,便是她自己都没有办法。”
    一如,她现在不喜欢你!
    江怀没有说出最后这一句,但白若瑾知道。
    他抱着锦盒,打开看了一眼又合起来,然后道:“春风留恋千红,秋风独许桂香,我与她初相识便是在秋天,总是与旁人不同的。”
    江怀阖上眼眸小憩,出声道:“你来京城也荒废了武艺,从明日起每日晨练一个时辰,否则不许出立雪斋。春闱若是二甲无名,不许常住成国公府。”
    白若瑾心下诧异,但却没有反驳。
    男子汉大丈夫,红颜如东海明珠,仕途如皓月星辰,前者得之可暖心,后者得之可铺路,都一样重要。
    ……
    庞嘉雯回到海棠阁就把那本她准备拿来拜师的《西域花卉图谱》找出来给李老夫人看,随后就歇在了定安堂。
    李老夫人翻看后觉得可以,的确是市面上很少见的图谱,而且还是西域的。但庞嘉雯怕礼太薄了,问要不要添些金银之物?
    李老夫人笑着说不用,然后又让洪嬷嬷把图谱送去给江惟看。
    洪嬷嬷回来时笑道:“大老爷拿着就不放,还问我是怎么得来的,先让他观赏两天。我说是郡主寻来的拜师礼,这才能拿回来的。”
    庞嘉雯喜不自胜,笑着在被子里打滚。
    李老夫人看她皮猴一样,伸手捶了她两下,问道:“现在可能安睡了?”
    庞嘉雯连忙点头:“能能,我这就睡。”
    说着把自己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不一会便睡过去了。李老夫人打了个哈欠,也是困得不行,她许久未曾像今天这般累过了。
    洪嬷嬷来剪灯时,她道:“都灭了吧,今夜怕是不会起了。”
    洪嬷嬷轻笑,随即吹熄了灯,也去安歇了。
    果不其然,这一夜李老夫人和庞嘉雯都一觉天明,还破天荒地起晚了。
    周夫人来定安堂时庞嘉雯都还在睡,她伺候李老夫人穿衣服,轻笑道:“想不到儿媳伺候婆婆起床时,这床上还能有个呼呼大睡的表侄女。”
    李老夫人笑道:“像只猪一样,睡得可香了,天亮才翻了翻身。”
    周夫人笑道:“可要叫醒了,不然早膳可赶不上了。”
    李老夫人也不纵她,穿好衣服便道:“叫吧,可别让外人笑话了去。”
    周夫人啧啧道:“从您床上爬起来的小丫头谁敢笑话啊,怕是您自个担心她饿肚子。”
    说着,轻轻拍了拍庞嘉雯的肩膀道:“嘉雯,起床了。”
    庞嘉雯感觉浑身软绵绵的,酸得很。她以为是李老夫人在叫她,便往被子里拱了拱,撒娇道:“您再陪我睡一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