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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李璟在心里念着,他有两个呢。
    桃花早已凋谢,漫山遍野的绿,深的浅的、层层叠叠,只要驻足片刻,便不想移开视线。
    一匹马在林中穿梭,燕云端坐马背,时不时轻击马匹,催促它再快些。
    燕云年近三十,身量不高却精壮有力,身姿矫健、穿着靛蓝半臂袍,因为太热,敞开领口,一刻都不敢歇。
    燕云的身后,是一座略显破旧的道观。
    他从道观出来,怀揣密信。
    虽然不知道密信里有什么,但燕云记得那位青云道长叶羲的话。
    “请转告楚王,国事为重,百姓为重。”
    国事为重,百姓为重,你的儿子就不重要吗?
    燕云只觉得心中震撼且迷惑不解。
    楚王让他来,应该是为了救叶长庚。可叶长庚的父亲却说,他儿子不重要?
    行,在你心里不重要,在我们殿下心里,可是重要得很呢。
    叶长庚如果出事,且不说别人,就是我们未来的王妃,都要伤心死。
    所以你无所谓,我们来救吧。
    燕云马不停蹄,一刻都不敢歇息。
    快,再快一点!要快过那些准备起事的反民,快过掳走叶长庚的歹人,快过刀枪、剑矢和歹毒的人心。
    “不能再等下去了!”
    晋州府内,河东道节度使郑奉安有些着急:“反民准备渡河进京,我们一万余府兵集结城外,却不阻拦,会酿成大祸。”
    晋州刺史周赐依旧战战兢兢。
    “怎么办?反民现在不仅对晋州府不满,还悲愤太子翻案的事。朝廷也真是的,怎么不派人前来安抚呢。”
    李策抬眼看着周赐,深邃的眼中有一抹厉色。
    “朝廷派了本王,前来安抚。”
    他的语气温和,却莫名让人惧怕。
    “下官的意思是……”周赐解释着,却被李策打断。
    “去吧,”他抬手道,“请郑节度使亲率大军,合围反民。尽量不要杀人,就说明日此时,本王要在城外,公审晋州衙门投毒案。他们等本王一日,本王给他们一个交代。”
    “是!”郑奉安起身垂首,便转身离去。
    李策拿起一只茶盏,轻轻把玩,缓声道:“这是越窑的青瓷。”
    越窑的青瓷,叶娇很喜欢。
    周赐有些疑惑,双手交叠道:“殿下喜欢,下官再安排人送来些。”
    “不必了。”李策把那盏青瓷放在桌案上。
    青瓷好看,却很贵。
    “周刺史,”他声音沉沉道,“你可知罪?”
    ……
    第201章 长庚死路
    周赐刚刚起身送过郑奉安,还没来得及跪坐。乍然听到李策这么说,他如同冰冻般站在原地。
    半晌,才又露出惊慌失措和无辜懦弱的表情,连衣袍都忘了掀起,跪倒在地:“微臣知罪。”
    李策不怒自威,一双眼睛直视人心,问道:“你且说说,你有何罪。”
    周赐羞愧难当道:“微臣罪一,对太子私藏臂张弩一事失察;罪二,辖地民众聚众殴斗,惊动圣上;罪三,对监牢管理疏漏,致使囚徒中毒,酿成大祸。”
    这三件事,不管是哪一件,都足以削官革职。
    周赐当然有罪,但李策认为,他还有一罪。
    “罪四,”李策道,“谋害朝廷命官,从五品工部水部郎中叶长庚。”
    这一声如响雷落顶,惊得周赐颤栗不安。他闭目低头,极用力地睁开眼,下定决心否认道:“罪臣不敢!罪臣绝无此事!”
    “没有?”李策凉凉地问道,眼窝里藏着一丝奚落的笑。
    “不承认?”他站起身,走到窗台边,负手而立。
    “周刺史,”李策看着窗外枝繁叶茂的泡桐树,看风雨过后,打落一地的桐花,勉强压制内心的焦躁,摇头道,“本王请反民给本王一晚的时间,也送你一晚的时间。明日辰时,本王要看到叶长庚出现在这里,且完好无损。如若不然——”
    他转过头,毫不掩饰脸上的杀意,却沉声静气道:“明日,便是周刺史的死期。”
    面对李策的疾言厉语,周赐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他颓丧又不服道:“微臣寒窗苦读、科举高中、励精十载、受圣上隆恩,方能在此执掌一州之权,代天子牧。查微臣的罪过,有大理寺,有御史台。定臣的罪过,有大唐律,有圣上。楚王您,难道要僭越皇权吗?”
    说到最后,周赐脊背挺直,一改往日的恭敬卑下,颇有些轻视李策的意思。
    李策斜睨周赐一眼,紧抿唇角,面色不变,严声道:“明日辰时。”
    这一句是警告,也是最后的机会。
    空气很洁净,隐约能闻到焚香的味道;地面光滑,屋内器物摆放整齐;床虽不大,但是铺盖触之柔软;四周安静得很,偶尔能听到几声鸟叫和山风。
    这要么是某处深宅,要么是荒山野岭处的别院。
    叶长庚一只手臂被捆在床上,另一只手下意识触碰双眼。
    那里裹着一层纱布。
    昏迷后醒来时,他也曾掀开纱布试过。不出所料,那漫天的毒粉灼伤了他的眼睛,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大好年华瞎了眼,不能保护母亲和妹妹,实在让他愤怒憋屈。但眼下不是泄愤发狂的时候,他的头又痛又滚烫,浑身无力,躺在床上如僵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