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周小满自然不会逞强,与舅妈等长辈打了招呼,带着孩子就往白河生产队赶。
紧赶慢赶,到了白河生产队,也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远远的,还没到余有粮家坪前,就看到前面围了一大群人。
周小满一颗心砰砰乱跳。
等自行车停稳了,她叮嘱小宝带着两个弟弟,不许过去凑热闹,这才小跑着过去。
有人先发现了她。
“小满,你来的正好,快赶紧劝劝,再打下去,要打死人了。”
“是啊,是啊,为了这样的人可不值得,别把安邦搭进去了。”
“快让开,让开,安邦媳妇来了。”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周小满就看到余安邦半跪在地上,满脸凶悍地压着一个人。
他一只手掐住地上的人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拳头握得紧紧的。
他骂一句,捶一下,底下的人被打得嗷嗷惨叫。
旁边则站着余有粮等人,都在劝余安邦,让他冷静。
余秀莲甚至试图用手去拉儿子,可她哪里拉得动。站在她旁边的,则是哭得眼睛红肿的余小姨。
周小满脑子里乱糟糟的,顾不得问发生了什么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余安邦跟前。
“安邦,算了,别打了。给他点教训就行。”
听到熟悉的声音,余安邦又狠狠地捶了两拳,吐了一口唾沫,这才松开了手。
躺在地上的人半天没动。
有两个女人突然冲过来,嚎啕大哭。
“国平,你没事吧?天杀的哟,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打。我们要去公社告你们,要拉余安邦你这个二流子去见公安。”
“妈,快把大哥拉起来,看伤到哪里没有,咱们先去医院,先让余家赔医药费。这回不让他们脱层皮,咱们都不姓汪。”
两个女人围着男人或哭或闹,周小满这才看清楚地下人的模样。
好像有些印象,像是在哪里见过,可叫不出名字来。
“亲家,到底谁陪谁医药费,咱们说清楚。”一直在抹泪的余小姨闻言就跳了起来,“你看看我们家抗美,都被打成什么样了。一个大男人还好意思对老婆下手,真不是个东西。”
是何抗美。
她右边太阳穴乌青一片,嘴角也破了个口子。
周小满眉头渐渐皱起。
何抗美是余家小姨如今剩下的唯一子女,想来她觉得眼熟的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了。
“那是你们家女儿不懂事,打了她也白打,竟然还敢回娘家告状。我告诉你余秀禾,今天这件事,你们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全家就是死在这也不会走。”
汪母跳脚喷着唾沫星子,又回头指着看热闹的社员们破口大骂,“还有你们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乡下泥腿子,刚刚是哪几个短命鬼拉着我们娘俩,跟我们一起去见公安。我家国平被打了,你们都要赔偿医药费。”
“嗤,还好意思张口,信不信我一只手捏死你们家这个只敢窝里横的窝囊废。”余安邦懒得听她啰嗦,撸起袖子,就往汪母跟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将拳头捏得咯吱响。
汪母母女俩都吓得半死,纷纷往后退,躲在汪母身后的汪国平更是惨白了一张脸,嘴里还喃喃念着不要打我。
围观的社员们顿时一阵哄笑。
汪家三人被笑得面红耳赤。汪母觉得丢了面子,还想再放几句狠话,被旁边的女儿拉住了。
“妈,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先回去。”
“对对对,先回去,先回去。”汪国平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还不快滚。”余安邦威胁地又挥了挥拳头。
汪家三人这才灰溜溜跑了。
社员们又是一阵哄笑。
余安邦笑着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又谢过社员们刚才的相助,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让大家散了。
周六子见没自己什么事,天色又不早了,跟余安邦等人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等人都走了,余家众人也回了堂屋。
周小满这才发现,余家堂屋里,竟然狼藉一片。
地上有不少碎瓷片不说,板凳也东倒西歪的。
“这个杀千刀的汪家,要闹也不会找对人家,跑到我们家来闹算是怎么回事。”刘秋香骂骂咧咧收拾着堂屋。
余小姨两口子神色就不自然起来。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余有粮呵斥一声,就对余秀禾两口子道,“你嫂子就是不会说话,你们别放在心上,她没有别的意思。”
余秀禾苦笑一声,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余秀莲却拉着何抗美在凳子上坐下,忧心忡忡地问:“抗美,今天你们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你打算怎么办?”
何抗美低垂着头,许久才轻声道:“我要离婚。”
“你真要离婚?”余秀莲吓了一跳,“离了婚你怎么办?”
“还能忍下去吗?”余秀禾也有些不同意,“这年头,离婚的女人并不好过。虽然我上回就用离婚吓唬那个畜生,可你要真离婚了,以后的日子怎么办。还有两个孩子,汪家肯定不会同意你带走。”
何康平沉默着没说话,显然也是赞同自家女人的话。
何抗美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是你们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声泪俱下,说起自己在汪家的遭遇。
周小满认真听着,总算明白今天这场闹剧是怎么回事。
原来,因为何援朝去世,余小姨两口子的精力大不如前,在厂里的话语权也小了。
汪国平就对何抗美有些不满意。
去年就与他们厂里一个女同志有暧昧关系,被何抗美发现之后,何家父母双双施压,并威胁举报他流氓罪,要离婚为要挟,汪国平才老实了一阵。两口子勉强能过日子。
可架不住他们家有个不省心的小姑子。
隔三差五回娘家拿吃拿穿不说,还经常找汪国平要钱,只借不还那种。
何抗美家有两个孩子,开销也不小,自然不同意。时间久了,姑嫂的矛盾就大了。
今年过年,小姑子全家在娘家,除夕当晚,姑嫂二人起了口角,婆婆当然是帮着自己女儿。
母女两个拱火架秧子,汪国平趁着酒意,就对媳妇动手了。
何抗美一个女人,哪里打得过男人,大过年的,被打得一身伤。
汪家其他人看着她被打,一句多话也不说,更别说拉架了。
更让她心寒的,是家里的两个孩子。
竟然也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