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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驾驭之道
    我接过陆放顶递过来的本子,不知道这是什么。翻开看了看,里面记得有人名,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记录。

    “坐稳这把椅子,是个学问。”陆放顶抽着旱烟,说:“条条框框,里面的道道多的是,你一下子掌握不了,就记住六个字。”

    “哪六个字?”

    “罚要狠,赏要重。心慈手软的人,坐在这把椅子上,迟早会被人掀下来,你太好说话,就没人怕你,所以,下头有人犯了错,该罚的时候绝对不能手软。同样的道理,下头的人替你办事,你要舍得花钱,要是扣扣缩缩,以后就没人替你卖命了。”

    “我恐怕,不是坐这把椅子的料......”我听着陆放顶的话,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但我注定就不是个心狠手黑的人。

    “清水池塘不养鱼,凡事不要太明白了,手下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趁着机会捞一点钱,你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不要去计较,也不要去追究。你把大家的财路都堵死,以后谁还死心塌地的老实干活?”

    “现在不是我计较不计较的问题,是他们跟我计较不计较。”我虽然跟陆放顶那些手下没有接触过,但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混古行的有一个吃素的?像我这样没有任何根基和威望的人,能压得住那些老油子?

    古行里这些大佬,一般在交班的时候,都有自己的规矩。这些规矩是经验之谈,自有道理。大佬们选择接班人,轻易不会挑选自己的儿子,因为只有混过古行,一刀一枪拼出一片天地的人,才知道创业难,守业更难的道理。自己辛辛苦苦了一辈子,无非就是让子孙后代过的好一点,好容易金盆洗手,从这个火坑里钻出来,难道又把自己的后代推到火坑里去?

    所以,古行的大佬一般会在自己的心腹手下中挑选一个最合适的。被选中的人必然会念这份恩情,即便大佬洗手退隐了,逢年过节的孝敬是少不了的。有了什么事,也愿意出手帮忙。

    华阳附近的古行,从解放后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是一段空档期。在解放前,古行最牛的大拿姓严,那真是人中龙凤,心智手段令人折服,黑白两道都趟得开,说句不夸张的话,严老大跺跺脚,整个古行都要抖三抖。

    就是手腕子这么强硬的一个人,在交班的时候还是犯了糊涂。他手下能接他位子的人,并不是没有,可严老大一门心思要把位子交给自己的独子去坐。他那个儿子,就是个二世祖,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无才无德。

    按道理说,严老大留下的家业,十辈子都吃不完。但他还是不想把自己辛苦一生打下来的地盘交给外人,一意孤行的扶着自己的儿子上位。他这个儿子,烂泥扶不上墙,严老大活着的时候,古行的人冲着他的面子,还没有太过分,等严老大一死,就彻底乱了套,不仅地盘渐渐丢光了,连他的儿子也死于非命。

    所以,如果接班的人没有任何根基,那么很难站稳脚,甚至还会遇到很大的麻烦。

    一想到这儿,我突然有些后悔。如果能利用陆放顶的资源,那么以后的行动中,人手和钱都不是问题,可最关键的是,我如果压不住这帮人呢?

    “你接了我的位置,下头三十七个人,有三个,绝对靠得住,还有三个,可能要反水。”陆放顶拿着烟袋,指了指刚才交给我的那个本子,说:“剩下的三十一个,只要手段得当,应该不会出乱子,这么多年了,谁都不是干干净净的,这三十一个人大大小小的把柄,都在这个本子上记着,必要的时候,拿出来就能镇住他们。”

    陆放顶的队伍和赵三元的队伍,成员组成还不太一样,赵三元眼睛里不容沙子,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早就清理出去了。而陆放顶的队伍,成员稍稍有点复杂。他以前跟赵三元斗的时候,实力不足,要防着赵三元,还得慢慢的扩充地盘和实力,因此,就不得不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比如说七孔桥那块地盘,本来有人占着,陆放顶就恩威并用,把这块地盘吞下去,但是让原来的主人继续经营,这样一来,可以保证实力有所扩充,也不会因为火拼造成巨大的损失。

    陆放顶的实力是慢慢增强了,能跟赵三元分庭抗礼,但当年用这种手段扩充的地盘,渐渐有点尾大不掉之势,变成了几颗有些棘手的钉子。只不过对方没有什么大毛病,陆放顶一旦要伸手拔掉这几颗钉子,就很有可能引起内斗。

    “要是不行,那就......那就算了吧......”我胡乱翻了翻那个本子,说:“我也不想惹太大的麻烦......”

    “你就这么点出息,怎么做大事?你是人,他也是人,有什么可怕的?”

    我没有再接他的话,但是心里一直都在犯嘀咕。陆放顶一个劲儿的想把他的位置交给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放顶不停的抽旱烟,屋子里烟熏火燎,就连我这种平时抽烟的人都有些受不了了。他一边抽着烟,一边跟我讲一些如何服众的手段,我听了很长时间,感觉有的道理我心里明白,可是真要让我做出来,我却做不到。

    不得不说,陆放顶和赵三元那种人能在古行打出一片天,靠的不仅仅是拳头,更重要的是脑子,还有脸皮。脑子不灵活,脸皮不够厚,那就抓瞎了。

    到了下午四点多钟,陆放顶的司机端进来了一些饭。陆放顶拿了一碗,让司机也给我一碗。我低头看了看,碗里面是面条,我们乡下老家流行的浆面。

    当我端着这碗浆面的时候,那个曾经在脑子里思来想去的问题,又一次浮了出来。陆放顶根本不追求物质享受,粗茶淡饭填饱肚子就算完事,那他拼了这半辈子,到底图个什么?

    “他姓原,原四海。”陆放顶慢慢吃着面,用筷子指了指司机,对我说:“他靠得住,以后有什么事,就先跟他说。”

    这个叫原四海的司机虽然很少说话,但是特别懂规矩,老成稳重。我和他见过一面,今天再看看,我就觉得,他应该是陆放顶的心腹,不仅给陆放顶开车,而且还负责联络下面的人,甚至端茶送水这些事也是他在做。

    简简单单吃完饭,已经是四点四十了,还有二十分钟时间,那帮人才会到这儿集合。陆放顶慢慢躺在床头那边一张竹躺椅上,闭上眼睛养神。

    我感觉,他的精神不好,远没有我以前见到他时那种姜桂之性老而弥坚的样子。我离他只有两步远,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我始终都觉得,父亲的死,跟陆放顶脱不开关系。父亲死去之后,为了寻找陆放顶,我浪费了两年的时间。我一直以为,我没有机会给父亲报这个仇了,因为不管从个人实力,还是社会背景,我都不是陆放顶的对手。

    可是现在呢?我面前的陆放顶,好像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儿,只要我咬牙拼命,或许,就能把他弄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和做贼似的,心里发虚,忍不住偷偷看了陆放顶一眼。陆放顶闭着眼睛,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他好像睡着了。

    只不过,我最终还是把这个想法给压了下来,我还没有傻到那种地步。

    五点整的时候,原四海过来叫陆放顶,陆放顶可能真的睡着了,被叫醒的时候,眼睛有些失神。他扶着躺椅慢慢坐起来,带着我,顺着环形的走廊朝下走。

    “这个地方偏僻安静,而且很宽敞,方便平时叫人来说点事情。”陆放顶看着下面已经集合的那些人,头也不回的对我说道:“有些货,也可以放在这儿。”

    陆放顶一露面,下面那些人都规规矩矩的站了起来。我跟着他一直走到楼下,腿就有些发软,这种阵势,我以前没有见过,不太适应。

    “坐吧。”陆放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说了一句,下头的人才纷纷就坐。趁着这个机会,我又抬眼打量了一番。三十多个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有的看着斯文,有的看着一脸横肉,我就想着,要是压住这帮人,估计不是件简单的事。

    不过,我能看得出,陆放顶是压住这帮人了,不管这些人心里怎么想,但最起码表面上服从。

    “今天喊你们来,两件事,第一个,今年的生意,马马虎虎,算是过得去。等公司把账算清了,会有一笔钱,你们拿了,给下面的人分一分。”

    一听说要分红,所有人都很高兴。陆放顶的生意有一部分是搬不上台面的,但还有一些实体店,他名下有个叫大通的公司。古行的人平时说起大通,就都知道是在说陆放顶。

    “第二件事,我岁数大了,这两年,精神跟不上,所以,我这个位置,要换个人来坐。”陆放顶指了指我,对众人说:“他姓连,今天跟大伙儿交代一声,从现在起,我的位置,由他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