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辰时,冀州常山国,上艾县城。
一轮红日终于姗姗来迟,遮蔽方圆数千里的乌云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碧蓝的万里晴空。被瓢泼大雨洗涤了一个多月的千里太行山,在朝阳中显得青翠挺拔。炙热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蒸腾起一片淡淡的水汽,远远望去,如梦如幻,恰似梦中仙境一般。
上艾县城内,积水正在迅速地退去,已经从一尺降低到了三寸。在四处弥漫的水汽当中,将士们和居民们在空地和庭院中搭起了长长的晾衣杆,各式各样的铠甲、头盔,马鞍、弓弦,夹杂着百姓的花花绿绿的衣物,给这座小县城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果从高空俯瞰,千里太行山,纵贯南北,素来以险峻著名的太行八径中,已经被并州军控制的七径都是这般样子。连绵大雨终于过去了,所有人心中都长出了一口气,多日以来的愤懑和憋屈终于随着久违的太阳消失不见了。
看上艾县城积水消退的速度,最迟明日,就可以进行操练了。将士们可以好好地舒展一下酸麻的臂膀,痛快淋漓地出上一身大汗,然后沐浴更衣,好好地睡上一觉。三五日过后,弓弦就能恢复了往日的强劲,战马的四肢也开始变得灵活,铠甲头盔也都修补完善,那时,就可以与黑山军一决雌雄了!
但是,在这个欢天喜地的好日子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么好的心情。譬如,龟缩于井陉道中的黑山军,就颇有些意兴索然了。只要不是傻子,就明白天一放晴,并州军最后的进攻就要开始了。想想并州军只用了十天,就控制了太行八径中的七径,而且伤亡甚小,就能明白黑山军覆灭是迟早的事儿了。
中军大帐之中,十几个黑山军重要头领坐在下首,看着老大张燕一圈圈地绕着圈子,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了。终于,大头领大洪开口了,大洪是个大嗓门儿,一开口就像打雷一般,把众人吓了一跳。“我说老大,有什么难心事儿坐下来大家一块儿核计,都是自家兄弟,没什么话不能说。你瞧你在那转得弟兄们眼都晕了!”
“唉!”张燕长叹一声,缓缓坐下来,一拍大腿。“半年前,于毒率领白绕、眭固等人下山之时,就曾经有言,这千里太行山,险峻倒是险峻,可惜只是守成之地。若是官军下了决心,不怕伤亡,拼死来攻,早晚就会完犊子!”
“莫不如留下少量兵马守护老巢,率大兵南下,直奔清、兖、冀、徐四州。一来四处劫掠,以收财货,二来扩大军队,练成一支强军。只要拥众数十万,官军便不能制,到时候横行江淮河汉之间,是何等的痛快淋漓?唉!现在想来,于毒的话可谓至理名言!可惜我当时猪油蒙了心,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以至于今日坐困愁城,一筹莫展!”
一听这话,大洪立刻就嚷嚷起来了。“老大,不就是并州军大军压境吗?咱们豁上命去和他干就是了!干不过就跑,跑不了就投降!多大个事儿!最坏的情况就是兄弟们都被吕布那厮砍了肩膀上吃饭的家伙!那又有什么可怕的,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说得好!”“老大,切莫忧愁,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无论如何,兄弟们和你一起,赴汤蹈火,绝无二话!”十几个大头领立刻就攘臂袒胸,把胸脯拍得山响,纷纷大喊大叫起来。黑山军都是农夫、猎户出身,斗大的字儿不识得一箩筐,这样做是极度认同的表示。
兄弟们的情谊使得张燕十分感动,他的眼角顿时就湿润了。“兄弟们的这份儿情谊,咱老张生受了!只是有一条,和并州军死磕,那是决计不行的,他们有那种能射出数百步的石头车,还有威力强劲的强弩,太行八径,那七径都是被这种武器攻下来的。”
“打不过就跑呗,大不了兄弟们再去做流贼!”大洪轻蔑地说道,大家都是流贼出身,老大不笑话老二,打不过就跑,没什么丢人的。“大雨下了一个多月,井陉径的东面,冀州已经集结了重兵防守,从东面跑路是跑不了的。”张燕捻须说道。
“这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老大你说咋办?难不成真要投降?”大洪疑惑地问道。“没错!就是投降!但是轻而易举就投降,并州军绝对不会看得起我们。所以,必须要给并州军来一记狠的,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投降过去,他们才会高看咱们一眼儿!”
说完,张燕仔仔细细说了他的计划。“好!就依老大!”众人齐声道。
转瞬之间,三天就过去了。县城内外积水早已退去,露出了龟裂的土地,到处都是沙石、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这一个月的大水给冀州带来了巨大的财产损失,上艾县令每日里忙得脚打后脑勺儿,不是安排赈济灾民,就是下乡查看灾情。
初五一大早儿,他就带着几个随从骑马下乡了,一直忙到黄昏才回到县衙。刚刚坐定,还没有来得及洗一洗脸上身上的泥土,就有人进来回事儿了。“大人,有一封紧要书信,需要您独断。”来人是上艾县尉,素日里与县令颇为莫逆。
席不暇暖,便上来回事儿,定然是有紧要的事儿,县令做人一向厚到,称得上兢兢业业。他随手把毛巾放下,也顾不得脸上身上的泥土了,拆开那一封书信看了起来。一开头就是一行字儿:黑山军张燕致书上艾县令大人。竟然是黑山军的来信,县令立刻就兴致盎然了。
书信不长,只有数百字,文中字迹潦草,言辞也不怎么雅训,偶尔还有几个错别字儿。县令立刻就断定,这封书信绝对是张燕的手书,张燕识字,能写文书,只是不怎么能拿得出手而已。这封书信,字写得不甚整齐,却如同长枪大戟,颇有气势,颇有些俾睨天下,视官军如无物的草莽英雄之气!
书信有一大半儿是在叙述自己不得已而为流贼的原因,一小半儿是在表达自己的从善之心,言辞恳切,令人有不忍读之感。其中还颇有两句警句,如“非燕愿为流贼草寇,乃不得已为之尔!朝廷昏庸,宦官专权,清流只知空谈,误国尤甚!而小民百姓不得温饱,流离失所,为保活命,不得已而为寇。此乃天意乎?亦或人祸乎?”
县令出身寒门,从小吏做起,一步一步,做到了县令。若不是黄巾之乱,冀州汉家官吏被黄巾屠戮一尽,这上艾县令怎么也不会轮到他头上。就因为深知小民百姓的苦楚,自就任以来,他兢兢业业,每日里力疾从公,实实在在做事儿。老老实实做人,深得上艾县的百姓爱戴。张燕的这一番话说到了他的心里,恻隐之心顿时油然而生了。
书信的末尾,便是张燕写这一封书信的真实目的。“伏乞县令大人,代转大司马吕布,燕愿之手召集百万黑山军,归降于大司马麾下。只是部众鼓噪,不愿轻易归降,不得已,燕请出万骑,与大司马麾下精锐两千骑,决战于上艾县城东十里处。以一日为限,若燕战败,愿率众归降于大司马麾下,如侥幸得胜,别无他图,乞并州军放黑山军一条生路,燕即可率军东出井陉,远飏而去。”
后面列举了约战的条件,时间是自辰时到申时,在平原之上,并州军不得使用投石车、床弩等先进武器,双方各出骑兵,以弓矢骑射定胜负。“这个张飞燕,端得打得好算盘!什么都不用,还要以万骑对两千骑,好厚的脸皮!”县令笑了。
可是,这等军机大事,是轮不到他一个小小县令决断的。他只需要把这封书信往上一交,日后的事情儿就和他无关了。至于出不出战,那厮大司马吕布考虑的事儿!想到这里,上艾县令一跃而起了。“备马!去见大司马吕布!”
“这张燕也忒不要脸了!不许用新式武器?还要以万骑对两千骑?嘴里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之手召集百万黑山军归降?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一看完书信,成廉、宋宪等人就大声攘攘起来了。虽然并州军并不惧黑山军耍什么幺蛾子,可是这条件也太不公平了!
吕布摆摆手,面露微笑问上艾县令。“依你之见,该不该接招儿?”上艾县令立刻就愣住了,这么大的事儿?大司马竟然亲口问询于我?他连忙屏气凝神回答道:“启禀大司马,为了百万黑山军,卑职窃以为可以一试,毕竟百万小民百姓的性命摆在那里。至于究竟如何,还请大司马独断!”此刻,他已经满脸通红了。
吕布回首望向诸将:“诸君,听见没有?毕竟有百万小民百姓的性命在那里!若是放任张燕远飏而去,还不知道要死上多少人!县令,劳烦你告诉张燕,我吕奉先同意约战!一切依他!但是他若是反悔,须知并州军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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