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的探究目光如潮水般涌来,沈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故作矜持地用袖子往嘴边一挡,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道:“我还是自己上轿吧。”
花轿倾斜着,沈言跨进去坐下。然后花轿正立,八个轿夫把轿子抬了起来。
有的轿夫心中狐疑,怎么感觉轿子好像比之前沉了一些?
但大家也只是心中略略揣测,并未宣之于口,也就没有多想。
入了王府,四处红绸点缀,喜气洋洋。
三王爷杜执如今卧病在床,时常昏迷,根本无法出来拜堂。
代替新郎官拜堂的是一只大公鸡,胸前绑着大红花,顶着个大红鸡冠,看着也很喜庆。
这种拜堂方式,于女方来说,的确算得上是一种羞辱。因此,通常只有家境不怎么好的姑娘才会选择冲喜。
沈言心念微动,但温家不同啊。
温家乃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唯一的嫡女却嫁给一个气息奄奄的王爷冲喜,朝廷对温家的态度实在是令人玩味啊。
“一拜天地——”傧相一声嗓子喊开。
沈言思绪被打断,转身对着天地鞠了一躬。旁边有人抱着公鸡同时鞠躬。
“二拜高堂——”
杜执的父亲是已经去世的先帝,母亲是当朝太后,而当今天子是杜执的同母大哥。
照理说,拜高堂就是拜父母,太后身为杜执的母亲怎么也得亲临的。
但如今高堂座位上,坐着的却是皇室宗族里的另一对长辈,瑞王夫妇——杜执的二叔、二婶。
沈言面色微变,暗道杜执恐怕不受生母喜爱啊……
“夫妻对拜——”
沈言转身,大公鸡同时被人抱着转过来与他面对面,然后一起鞠躬拜堂。
“礼成,送入洞房——”
沈言被人簇拥着往洞房走。
那只大公鸡也被抱着与他一同前行,雄赳赳,气昂昂的,时而转一下脖子,眨一下眼睛,还真有点架子。
哎……
沈言暗暗叹气。
与鸡同行。
为了杜执这个狗男人,他真是牺牲良多啊,什么丢人的事儿几乎都干过了。
按习俗,本来还有闹洞房这一程序的,但鉴于新郎官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众皇亲国戚把新娘子送进洞房便离开了。
屋里燃着儿臂粗的鸳鸯红蜡烛,墙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床帐也是喜庆的赤红色,被褥也是红艳艳的。
沈言迫不及待地走到床边,扯掉了红盖头,终于见到了昏迷中的新郎官。
一身大红新郎服,飞眉入鬓,鼻梁挺直;唇色泛着些乌青,显然身体不好,但在一片喜庆红色的映衬下,倒也显得没那么骇人了。
“哎……”
沈言叹了口气,忍不住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勾勒男人的面部轮廓。温柔地滑过眉骨,再爱怜地滑过鼻梁,然后轻轻地落到嘴唇上。
再然后,手指就被握住了。
男人倏然睁开了眼,一错不错地凝视着沈言。
目光之犀利,之深邃,像是暗夜中双眼发着幽光的恶狼,正紧紧盯着落入自己圈套中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