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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明珠平日里花钱斤斤计较,每一笔花出去的钱都要记在账本上,基本上没给自己添置过衣裳和首饰。但给孩子花钱,从来不手软,只要是好东西,无论多贵,都舍得买下来。

    掌柜将新进的料子都拿出来摆在她面前,“您看看。”

    明珠看了几眼,确实都是难得一见的佳品。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几匹布,花了她上百两的银子。

    红菱帮她抱着布料,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舍得对自己这么大方就好了。”

    明珠莞尔,一双漂亮的眼睛也跟着笑了起来,她说:“小孩子就是要用最好的呀。我赚钱就是为了给她花。”

    她们两人开的糕点铺生意不错,先前也挣了一笔很可观的数目。

    红菱撇嘴哼唧,“小崽子命真好,有你这么一个疼她的娘。”

    明珠脸上本来还有几分笑意,忽然之间,她的表情僵了僵,指尖窜起一抹极冷的寒意,面颊上的血色渐次苍白了下去,纤瘦发白的五根手指用力拽住了红菱的胳膊,她深深呼吸了几口,声音有些颤,“等等。”

    红菱转过头来,目光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明珠将她拽到边上,侧过身子,呼吸急促。她没想到会在这条街上碰见赵识,还好她眼睛尖,若是她傻乎乎往前走,被他认出来,那就真的是要命。

    红菱看出来她是在躲人,好像还很害怕,身体轻轻地颤抖,脸色也很白,她问:“你看见谁了?”

    明珠想到赵识就不寒而栗,她连头不敢抬起来,“我前些日子跟你说过的那个人。”

    红菱张大了嘴巴,“孩子她爹吗?”

    立马,她愤愤不平,“你别怕他!该害怕是他才对。”

    明珠觉得自己真是倒霉,这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她一把火烧了太子府后院那间屋子的时候,就没想过此生还要再和赵识见面。

    她一点退路都没给自己留。

    赵识确实斯文,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也的确很温和,可这个人记仇也是真的记仇。若是让他发现他被骗了,还是这么大的骗局,她的下场绝不会有多好。

    先前惹怒了他,还能挤出几滴虚假的眼泪,软着声卖声惨,说两句好话躲过去。这件事上,她不敢有任何的侥幸。

    “先躲着吧,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走。”

    红菱倒是听她的话,压下躁动,乖乖站在她身边。不过她心里实在好奇,悄悄侧过眸,忍不住往朝这边走过来的两个男人看了几眼。

    走在前面的那个,清雅隽秀,文质彬彬,只是眉眼看着有些冷淡,几分高高在上的不屑,迎面而来的贵气。

    落在他身后的男人,长得比他还要好看三分,五官精致,比画中仙还要美。不过看着特别的冷,眸子里也是冷的。手里捏着一个涂了色的纸蝴蝶,一双手看着也很精致,力度极大,骨节分明。

    红菱没想到明珠的旧情人,模样是真不错。长得好看的男人,果然都不靠谱。

    明珠来扬州后又把自己养胖了点,穿衣打扮也都跟待在京城的时候不大一样,她今日也戴着面纱,若是不仔细注意,应当认不出她。

    她想着等赵识和宋怀清走过这段路,就好了。

    可事与愿违,赵识和宋怀清一步步朝这边走来,离她们也越来越近。

    明珠用余光看着那两人,心如死灰,她现在跑都来不及跑。

    红菱张了张嘴,“珠珠,他们两人好像朝我们这里来了。”

    明珠额头冒起涔涔冷汗,手脚发冷,圆润柔软的小脸,神色有些苍白。

    红菱问她怎么办?

    明珠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躲在柱子后,能挡一点是一点。

    红菱觉得这样不安全,她想的简单:“不然你就上去扇他两个巴掌,解解气,被他知道就知道呗!”

    明珠摇头,齿贝忍不住蹂躏自己娇嫩红润的唇瓣,她苦着脸,可怜兮兮地说:“不行的。”

    红菱想起来明珠跟她说过,对方是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也许真的不是她们能惹得起的大人物。

    红菱看见她在抖,又心疼又可怜她。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一会儿我去吸引他们的目光,你用布料挡着脸,赶紧离开这里。”

    明珠揪着手指头,“只能这样了。”

    红菱初生牛犊不怕虎,在他们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主动冲出去,撞上其中一名男子的肩膀,硬邦邦的身躯,可把她撞疼了。

    她龇牙咧嘴,泼辣这招顺手拈来,“你这个人走路怎么不看路?!”

    宋怀清几乎被她倒打一耙给气笑了,“这位姑娘,是你撞上了我。”

    红菱错把他负了明珠还要赶尽杀绝的男人,刻意挡在他身前,“明明是你撞倒了我,一个大男人,竟然还不敢认。”

    她伸出手,“给钱,我要去找个大夫看看我的骨头有没有被你撞碎。”

    宋怀清把她当成了故意要钱的,微勾唇角,笑容有些冷意,“姑娘想要多少?”

    “十两银子吧。”

    宋怀清既不是没钱,也不是抠门,只是他不想助长这种风气罢了。

    红菱见他不给钱,顺理成章缠上了他。

    明珠在他们起了争执的手指,抱着怀里的布料,赶紧从这个是非之地离开。

    赵识眼尾轻挑,扫过匆匆掠过的那道身影,眼底怔怔的,还没反应过来,人就不见了。

    宋怀清这个没有教养的姑娘闹得有些烦了,他冷下脸,看着她说:“你若还缠着我不放,我就报官了。”

    红菱最怕下大狱,在里面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忍耐着臭老鼠,她装作被吓到了样子,说:“不给钱就算了,抠门鬼!”

    她说完就跑。

    宋怀清气的发笑,“这种蛮不讲理的女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

    赵识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宋怀清看他像失了魂一样,问了句怎么了?

    赵识推开他,忽然跑了出去,他紧紧皱着眉,神情有几分困惑,还有些痛色。

    他不禁怀疑自己难道是他看错了吗?那名女子的背影和明珠实在太像了。

    赵识被人撞了才回神,他眼中没什么情绪,拖着沉沉的脚步往前走,忽然间,他停了下来,目光钉在台阶边缘那个小小的荷包。

    粉白色,绣着小狐狸。

    赵识慢慢蹲下身子,将这个小荷包捡了起来,他的手指在抖,脸色上的表情好似出现了裂痕,漆黑的瞳仁死死盯着掌心里的荷包。

    他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眼底泛着不同寻常的血红。

    “殿下?”

    赵识猛地握紧手掌,他缓缓站起来,冷冷的双眸挑起几分狠厉,垂眸时又将这份狠厉藏了起来。

    他也不管宋怀清会怎么想,他说:“珠珠没死。”

    宋怀清愣了愣,没明白太子殿下为何忽然提起明珠。

    赵识抬起眼,尾梢的冷意压都压不住,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疯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第66章 双膝跪地(二更合一)……

    这段时日, 宋怀清几乎没有听见过赵识主动提起他那个已经丧命的宠妾,男人大多薄幸,伤心难过也只是一阵阵的, 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他倒是极少见到赵识也有如此失态的模样,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劝都不对。

    赵识想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握紧掌心里的荷包, 紧绷着下颚,表情隐忍, 他哑着嗓子解释:“这是她的荷包。”

    宋怀清沉默半晌, 抬眸深深看了他两眼, 委婉道:“殿下, 一个荷包而已。”

    天底下的荷包不都差不多吗?或者是他认错了。

    赵识脸色苍白,薄瘦的身材, 微风刚过,轻衫衣襟也跟着晃了起来,他的手开始发抖, 而后慢慢归于平静,他默不作声将荷包小心翼翼收进衣袖里, 撩起眼皮, 说:“不会错。”

    她当初肯定逃了出来。

    ……

    明珠回到家中, 腿都是软的。

    她被吓得不轻, 后背冒着冷汗染湿了单薄的里衣, 她换了身衣裳, 喝了杯热茶, 才逐渐恢复了些神采。

    红菱目光复杂,“珠珠,你真那么怕他啊?”

    明珠双手捧着杯子, 点了点头。

    红菱觉着今天那个男人看起来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说话也真够难听,“没事了,他不会发现你。”

    明珠还皱着眉,指甲盖用力抠着掌心,尝到疼了才回过神,她扯起一抹勉强的笑,“嗯,我这几个月都不出门了。”

    免得再碰见他。

    算算日子,从赵识出现在扬州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想来他也待不了多久,很快就要回京。

    “真是倒霉,都到扬州了还要躲着他。”红菱愤愤道。

    “他又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扬州。”

    “你说他会不会就是来找你的?”

    明珠摇头,默默垂下眼睑,神情不明,声音听起来柔柔的,“不会,”

    红菱嗷了几声,没有继续问下去。外面的院子里忽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红菱听见声音就黑了脸,她骂道:“又是那帮小兔崽子!我今天一定要抽的他们哭爹喊娘才算完。”

    这个巷子里住着好几户人家,有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经常过来敲她们的院门,伸手就讨吃的。

    明珠大多数时候都会给,红菱就看不得这帮兔崽子故意扰人清净,她拿着扫把冲出去,拉开院门凶神恶煞。

    兔崽子们看见她撒腿就跑。

    红菱得意洋洋关上门,回了屋子就跟明珠说:“你就是太惯着那几个小孩,他们才得寸进尺,天天来闹你。”

    明珠笑了笑,“小孩子都爱闹腾,我小时候也这样。”

    红菱不太相信她的话,明珠性子温柔,才不像会上跳下窜闹腾的小孩子。

    天已经黑了,红菱点了几盏灯,通透明亮的烛火照见整间屋子,明珠安安静静坐在窗边,剪了边上烛台的灯芯,火光像一簇苗,摇摇摆摆。她就着光低头在整理今日从铺子里拿回来的布料,手指瘦白漂亮,她低声说:“用这匹软烟罗给你做身衣裳好不好?”

    红菱衣柜里的新衣裳屈指可数,她也不会打扮自己,明明底子很好,皮肤白眼睛大,五官周正神韵灵动,认真打扮起来也是个小美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听完明珠说的话有些脸红,虽扭扭捏捏但也忍不住说:“你还是给孩子留着吧。”

    明珠剪断手里的细线,抬起头来,精致玉润的脸庞映在烛火里,“这块布料本就是给你买的。”

    红菱支吾含糊,“嗷,那你不要累着你的眼睛,我不急着穿的。”

    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