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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是个狠角色,不可为敌。

    这回陈五皇子没搭理裴曜,只对着段嫣发出邀请,“陈国居北,风情与此地多有不同,等你长大些,可来看看。我陈地儿郎,与宋国那些软脚虾不一样,个个英勇,正直忠义,均属良配。”

    众人听出点味道来了,皆乍舌,这是踩着宋国的脸在这位泰清公主面前捧他们陈国啊。

    而且陈五皇子,似乎还有位胞弟,年纪正好与泰清公主相近,这就提前刷好感了?

    果然这平日里不说话的人,下起手来比谁都快。

    他们隐晦打量段嫣,再好笑地瞅瞅裴曜,见他气得说不出话,又偷偷笑了。

    “若无其他事,便先告辞了。”也没正面回答什么,段嫣略过陈五皇子的话,带着含细走了。

    本是打算规矩等到宴会结束再走,可那四国的人实在有些烦,段嫣便离了席回宫。

    回宫路上含细有些气恼,“听闻这陈五皇子母家起于行伍,自小便进营地练兵,果真没错,这说话也没个分寸。”

    这是在责怪陈五皇子当着段嫣的面讲那些话。

    其实段嫣也不觉得被冒犯了,她心理年纪还不至于听到这点事就生出不快。只是都是各国储君的人选,麻烦至极,她没精力,也不想和这些人有过多的牵扯。

    而第二日,段嫣就听说这几位皇子被明着暗着地告诫了一番,随后纷纷离开了雍皇宫。不用说,定然是王皇后的手笔了。

    一贯不说什么,只是行动上护犊子护得紧。

    楚太子早已带着人马离开大雍,年如意同刘宗俞留在皇宫照料还未彻底清醒的刘紫魏。

    不知道刘宗俞使了什么手段,楚太子走时极为匆忙,压根没空管刘紫魏是死是活,丢下人就走了。

    刘紫魏在雍皇宫修养数日,段嫣也没过去探望。她插手只是为了刘宗俞的那个承诺,或许是有那么点恻隐之心,却不足以让她主动去亲近谁。

    倒是刘宗俞找了过来,亲自向段嫣致谢。

    “阿九好得差不多了,不日我们将启程回楚。”

    段嫣注意到他的称呼,阿九,是个极亲昵的小名,看来这对兄妹关系确实不错。她随意翻开桌上书页,淡淡应了一声。

    刘宗俞又道:“只是如今宫内形势诡谲,阿九身份尴尬,不知泰清公主能否替我照顾些时日。”

    段嫣抬头看他,皱起眉,“我们之前的协议里可没这个条件。”

    “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我同公主乃结盟关系,将阿九放在你眼皮子底下,便是将软肋置于跟前,公主有何理由不答应?”刘宗俞慢条斯理说着话,音色柔和,却尽显张狂自负。

    确实具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面前这人操纵人心贪欲的手段也是出类拔萃。

    可遇上的是段嫣,她耷下眼帘,重新翻开书页,“那又如何?后宫之中我母后掌权,颇为亲近的贵妃深得父皇宠爱,放眼五年内,必不会有什么变故。我何必冒着风险替你保拢月公主?”

    刘宗俞几不可闻叹了声气。

    这位泰清公主实在不是好相与的。

    他倚仗的不过是如今中宫无子,指出段嫣这位嫡公主的劣势,再将自己的承诺摆出来,一般人都会好好考虑。这位泰清公主却是不同,淡定从他的话里找出漏洞,还予以反击。

    不过在他的计划中段嫣一口答应下来只是最好的可能性,不成也不强求。

    他退而求其次,“半月,只要半月,我便能稳住局势,届时将阿九迎回。”

    段嫣依旧没点头。

    这局势拉扯得实在出乎刘宗俞的意料,他苦笑着开始摆出服软模样,“那请公主指条明路?”

    段嫣抬眸看他几眼,“也不是不能帮,只是你自己也明白。拢月公主待在雍皇宫,就相当于我大雍当着所有人的面站在你三皇子这边,这算盘打得不可谓不厉害。”

    见小心思被发现,刘宗俞面色不变,依旧带着三分笑,静待段嫣的下一句。

    “再说人质,我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却也明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不必再说什么软肋来试探于我。你担心拢月公主回楚后的处境,我倒是可以借你些人手,多的,便没了。”

    狡兔三窟,仅得其免死身。

    刘宗俞自然不会只有一个目的,从段嫣那里借来人手,也是计划中的一项。他明白这是段嫣的退让,脸上的笑也多了几分真诚。

    “只要我在一日,刘氏段氏,永无刀剑相向之时。”

    送走刘宗俞,段嫣才长长出了口气。方才看似风轻云淡,实际上却费了十二分的精力,从始至终,她手里的书就一直停在那一页。

    刘宗俞很快离开大雍,不久后楚国便传来皇帝欲废后的消息,传闻是皇帝亲眼瞧见了厌胜之术,使术那人正是楚太子亲母,赵皇后,而小人上的生成八字与皇帝的分毫不差。

    皇帝大怒,当即便要废后,只不过被一干人等劝了下来。

    保后派与楚国皇帝据理力争,局面僵持不下,如今那位赵皇后也还在宫中禁足,不得出,就连楚太子的位置都岌岌可危。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热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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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相较于外界的猜测, 段嫣在宫中的日子其实过得分外平静。

    大雍的皇宫里一派平和,似乎还未从上回的余味中缓过神来,嫔妃们都安静得不得了。

    学堂从坤宁宫迁至乾清宫, 以至段嫣每日都要早起小半个时辰,坐在桌前时还睡眼朦胧。因着上回在比试中大放异彩, 李先生近来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简而言之“三日不见,刮目相看”。

    李先生从不否认段嫣的聪慧, 只是认为她不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如今才知世上有“偏科”这一说法,待段嫣倒也不似往常那般阴阳怪气了。只不过还是时不时想试探, 看看段嫣有没有文算两开花的可能。

    一切恢复得如同往昔, 书页上的文字令人昏昏欲睡, 耳边先生的吟诵晦涩难懂, 段嫣原本就没睡够,便又开始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九月正值秋猎的好时候,地点依旧是在奉山。

    奉山虽称为山,其实只有大大小小的山丘, 中部地势平坦,一条苍兰河蜿蜒而过,穿进密林。是大雍皇室世代的围场。

    而奉山不远处, 苍獠山山高路险, 正是当年陈氏夫人遇匪, 淑妃同张贵妃抱错之地。

    段嫣强撑着精神,迷迷糊糊想到这些。

    先生走后,段妘磨磨蹭蹭走了过来。自从比试那回,段嫣给了她一个上场的机会, 段妘就亲近了些,时不时偷偷看她,段嫣也只当作不知道。

    这回段妘却主动说话了,她两手拧在一块儿,颇有些不好意思,“皇、皇姐......”

    不说她自己,就段嫣都因为这个称呼愣了片刻,她脸上的肉抖了下,轻咳一声,“有事?”

    段妘估计也尴尬的厉害,见她搭话连忙开口:“你这回去奉山吗?”

    上回段嫣是没去,昌平帝一思量,索性就让几个皇子公主都留在宫里了。

    段妘这回特意来问,想必是想去的,于是段嫣就直接道:“你想去?”

    “想、想的。”段妘犹豫一下,而后又点了头。看起来是有些旁的缘故,但段嫣也没多问,只是想了想,“奉山有几日的路程,车马颠簸,你往日都没出过宫,能受得住?”

    听到还要受这些苦,段妘脸上的犹豫之色更重了,但是想到什么,她还是一咬牙,“我受得住。”

    “那也行,”段嫣估摸着这天渐渐凉下去,前往奉山途中也不会太热,便应了。

    可过了一天,含细就同段嫣提起了段妘。

    “那芙鹃,昨日又去找了二公主。”

    之前发现芙鹃有那些心思,段嫣便把这些事告诉了张贵妃,只是张贵妃不打算动手,只派个人看着芙鹃。于是昨日芙鹃再一次找上段妘,张贵妃派去的人就传了消息过来。

    段妘刚找她问过秋猎的事,正巧芙鹃就找了过去,要说这之间没有什么关联,段嫣是不信的。

    她将手里一颗黑色的棋子抛高,接住,然后同含细道:“你让人问问,景仁宫这回是不是也去秋猎。”

    含细回了声“是”,躬身出去了。

    *

    宜妃的钟粹宫外有条小径,沿边成片的马缨丹,正开得灿烂。

    段妘被一个宫婢模样的女子搂在怀里,她闭着眼,神情孺慕。

    “妘儿近来有没有受委屈?”那女子说话温柔极了,秋水般的眸子里盛满疼爱,直让段妘鼻子发酸。

    她想起母妃还在的时候,也是这么喊她的小名,带着南边的口音,将她搂在怀里。

    自吴嫔被打入冷宫,已过去半载有余。段妘想去看看她母妃,却不敢当着昌平帝的面提,如段嫣曾想过的那样,段妘是依靠着昌平帝疼爱而生长在宫里的娇弱植物,她只能顺着他给出的路一直往上长,没有改变方向的勇气。

    她想念吴嫔,却不敢向昌平帝提出什么请求,恐于惹怒昌平帝。

    这时候芙鹃出现了,这个从前照顾在吴嫔身边的宫婢,她熟悉吴嫔的一切,身上有着同吴嫔一模一样的香味。

    段妘终于找到寄托一般,全部的想念爆发出来,投注在芙鹃身上。是以当芙鹃喊出她小名的时候,她也没觉得冒犯。

    “娘娘她啊,很想念您呢。”芙鹃拿出手帕,帕子里包着块糕点,是马蹄糕,中间缀着紫色花印。

    段嫣看到那块糕点,眸子骤然瞪大,她颤着手接过帕子,将糕点拢在手心里,眼眶瞬间红了。

    这是她母妃才会做的马蹄糕,中间的花印还是从前为了哄她开心才加上去的。

    “你见到我母妃了?”段妘想到这一点,急忙问道。

    “冷宫有人守着,奴婢身份低微是没可能进去见娘娘的,”芙鹃柔声打破了段妘的期望,“只不过,这糕点确实是娘娘亲手做的,花了好些心思才送到奴婢手上,可见娘娘想您得紧。”

    段妘怔怔盯着马蹄糕,眼泪跟珠子似的往下流,滴在紫色花印上。

    芙鹃扶着她的鬓角,温柔如水的眸子闪过点暗色,她轻声诱哄:“公主想见娘娘吗?”

    段妘没有说话,可顿时止住的哽咽声却表明了她所有的心思。芙鹃嘴角勾起点隐晦的弧度,继续道:“娘娘只能靠我们了,旁人是巴不得见到娘娘失势的。若奴婢能上位,劝说陛下,娘娘就有可能从那冷宫里出来了。届时,我们三人又可以回到从前的日子了。”

    “可是,你......”段妘待在吴嫔身边,见识多了那些想上位的宫女,顿时觉得不对劲,可一想到这是芙鹃,她又止了即将说出口的疑问。

    “未进宫前,奴婢有一意中人,只不过有缘无份造化弄人。娘娘曾说可在年后放奴婢出宫,再会前缘。可天有不测风云,没想到娘娘竟遭人陷害。”芙鹃哀愁地皱起淡眉,神情惹人怜惜,“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如同亲人,事到如今,奴婢怎么能袖手旁观?”

    她说着就哀哀哭了起来,“奴婢没什么本事,只能使这下作的法子。但只要能救出娘娘,这副身子给出去又有什么的?只是怕您看不起奴婢。”

    这样一番剖心肺腑之言,段妘顿时燥得面颊通红。芙鹃一心为了母妃着想,自己竟然怀疑她,还伤了她的心。又想到在冷宫受苦的母妃,段妘心下戚戚,不知不觉中再次红了眼眶。

    她握住芙鹃的手,哽咽道:“我哪儿会瞧不起你,母妃不在身边,只有你还想着我。别说是为了救出母妃,就算你真想到父皇身边去,我也会给你想法子的。”

    芙鹃拿帕子捂着眼睛流泪,“有您这句话,就算要奴婢的性命,也值得了。”

    两人哭作一团,过了一会儿才平复心情。

    段妘想到秋猎的事,道:“芙鹃姐姐,我问过了,这回秋猎我肯定能去,到时候同父皇撒个娇,定能将你带上。”

    因着方才那番真情表露,段妘现在已经完全把芙鹃当成亲人了,连称呼都不顾伦理尊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