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姨娘欣喜地退下了。
桑柔气得呼吸一滞,一个妾也能上得了台面,帮母亲协理定国公府?
出了福寿院,桑柔再不掩饰内心的怒火,俏丽涨成猪肝色:她被陷害要抄一百遍佛经,母亲被迫与小妾共同掌家!可恶的桑玥,她怎么敢公然和母亲作对?
行走间,她在花园瞧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定睛一看,那不是曲尚书的变态儿子曲修宜吗?他怎会出现在定国公府的内宅?
忽然,她心生一计,怎么来的不要紧,只要能帮她解决桑玥,她就无比欢迎!
☆、第二十五章 又见世子
桑玥内衬柔绢曳地长裙,外穿粉霞琵琶襟外袄,似一朵粉荷刚露尖尖角,含苞待放、清雅动人。
她踩着厚重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阳光洒在她白皙的俏脸上,仿若渡了一层凉薄的金沙。她只微微眯眼,便流泻清辉万许,也不知雪地里反射的是阳光、还是她的眸光,那般熠熠生辉。
曲修宜看痴了去,他娶了三任妻子,都芳魂早逝。那些姨娘、通房哪有大家闺秀来得貌美?他已许久不曾见过如此天仙般的人儿了,当然,如果忽略身旁的桑柔的话。
但他明白,桑柔是要做慕容锦的世子妃的,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她动歪心思!可桑玥嘛,王妃说了会许给他做妻,他对自己的未婚妻怎么样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里,曲修宜不争气地流下一滴口水,讪讪道:“桑小姐,不,世子妃,我这样会不会太唐突了?”
桑柔并不知道大夫人和摄政王妃私定桑玥的婚事,瞧曲修宜色迷心窍的样子就想作呕,可“世子妃”三个字她是爱听的,于是淡然一笑:“我二妹最贪玩,曲公子是陪我二妹玩闹的,别的我什么不知道。只一点,我作为长姐,本该教导妹妹们闺中礼仪,不放任她们乱跑,若是被母亲知道我没好好管束妹妹……”
曲修宜双指并在耳旁,信誓旦旦道:“我不会把世子妃供出去的。”
桑玥途径一处僻静的小道时,心中莫名地涌上一层不安。她抬眸,太阳不知何时隐了下去,天空阴沉沉的,无日无云,但也不干净剔透,只给人一种浑浊、沉闷的感觉。
桑玥甚少有这样复杂的感觉,一分压抑、一分不安、一分躁动、一分急切。可这些因何而生,她不自知。
忽然,一道身影从假山后窜出,朝着桑玥扑了过来。
桑玥侧身避过,那人扑了个空,踉跄几步方才稳住身形,啐道:“哎呀,原来是只小老虎啊,我喜欢。”
桑玥定睛一看,居然是曲尚书的嫡三子曲修宜!传闻他浪荡无度,奢靡成性,尤好娈童,前三任妻子无不被他折磨至死。曲尚书与韩丞相乃世交,儿子们素有往来,他随韩家公子一道来定国公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是,他应该与韩家公子一同留在花厅,为何会闯入内宅?而且,胆大包天要冒犯她!
曲修宜像看到了猎物般,贪婪的眸光在桑玥的身上肆意游走,体内噌地燃起一股欲火,搓手道:“身板儿平了些,不过好在鲜嫩。”
桑玥双眸眯了眯,一股异常森冷的目光迸射而出,如冰凌敲打着他的头颅,令他打了个寒颤。
好阴冷的眼神!
“曲公子,这可是定国公府的内宅,不是你能进来的地方。而我是桑将军的女儿,也绝非你能招惹的人。”桑玥冷声说完,埋于宽袖中的手指贴上了风影戒,他若不要脸,她便取了他的命!
曲修宜叉腰一笑:“哈哈!本公子今天惹的就是你!别说你已经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便是没这层姻亲关系,我也要你!”说着,他再次朝桑玥扑了过去。
越是紧急关头,桑玥越是冷静。她旁移几步避开,脸上绽放一抹笑颜:“我是曲公子未过门的妻子么?这么大的事,我怎不知?莫不是曲公子唬我的吧?”
曲修宜纵欲过度,身子虚得很,扑了两次未遂,竟然轻喘了起来。被桑玥这么一问,他方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歪头道:“咳咳!我有这么说吗?你听错了!但我绝对没有认错人,小玥儿,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就从了我吧!”
若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她是他的未婚妻,或许桑玥会认为他在撒谎,然,此刻他眼神飘忽,竭力否认,他当她是聋子还是傻子?
她还那么小,父亲自然不会给她议亲,对象还是这么个杂碎!那么,只剩大夫人了。
“曲公子!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即刻离开,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你私自闯入内宅一事,如若不然……此处僻静,你寻欢作乐无人发现,我杀了你再丢入湖中,照样无人发现!”
她的声音不大,却似剑如刀,戳得曲修宜双耳微痛。但他只清醒了一瞬,色心又起,欲火蚀脑,像极了丧失了理智的猛兽,一把抓住桑玥的手腕。
桑玥左腕被抓,探出右手,对准他的胸膛,一击即发!
倏地,桑玥腰上一紧,右手落入一只温暖的大掌,力道被轻松卸去,而曲修宜则被踢倒在地,全身抽搐不已。
“他被下了药。”慕容锦温润的声音响在桑玥的耳畔,他打了个响指,对着空气说道:“将曲公子送回尚书府。”
尔后,揽着桑玥的腰几起几落,跃上假山,将身形隐于一块高石后。此处过于狭窄,紧紧相依勉强能存于一片圆石之上,稍一后仰,便会坠落。
慕容锦将她紧紧地护在臂弯中,两种不一样的幽香不知不觉间混成另一种别样的芬芳。她温软的背靠着他结实的胸膛,她甚至可以感知到他苍劲而平缓的心跳。
是的,平缓的心跳。
慕容锦低笑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脾气的孩子。”
热气吹在她的颈间,痒痒的,她偏头,却埋在了他的颈间。
她想让,慕容锦却摸着她的头,像极一个教育不良妹妹的兄长:“风影戒太过霸道,中者必死无疑,你要慎用。”
不是不能用,而是慎用。他是在关心她吗?为什么?
“……”桑玥刚欲开口,他的大掌捂住了她的唇,食指轻点,示意她别出声。
桑玥怪不自在,她前世的年龄早二十多岁,此刻却被一名男子当成孩子般抱在怀中。
“柔儿,你带我来此处做什么?”
“自然是看好戏,待会儿,轶表哥也回来。”
桑玥循声望去,只见曲径深幽处,桑柔和韩玲萱携手而立,桑柔的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神情。
桑柔,原来是她!给曲修宜下药,挑唆他来轻薄她,以毁她名节!还叫来韩玲萱和韩天轶旁观作证!
桑玥这才明白为何慕容锦会将来带至这座假山上隐蔽起来,就是让她看清桑柔的阴谋,而方才她若真的将曲修宜杀了,逃过了名节被毁,却会背上杀人的罪名。
她也终于理解了慕容锦话外的另一层意思,原来,她还不够谨慎。
可慕容锦,为何帮她?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先前那种复杂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几欲冲垮她的意志:压抑、不安、躁动、急切……
可这些因何而生?
“柔表妹!”
她顺声望去,两道俊秀如谪仙的身影闯入视线。才知,那些感觉因何而生。
是他——
☆、第二十六章 故人?仇人?
桑玥只觉得四周静谧得只剩自己血液冻结的声响。
裴浩然一袭白衣胜雪,纤尘不染,仿若嵌入了这银装素裹的天地间,却又没有人能忽视他的存在。
他的五官俊美异常,浓眉下的明眸深邃如泊,只一眼,便让人溺在其间。虽出身商户,但他举止优雅,气定神闲,别有一番深沉而内敛的韵味。
曾经,她爱他如命,视他为天,为他负尽所有人,可换来的是什么?
“桑小姐,那夜我喝醉了,所以才……你放心,我明日就上门提亲!”
“玥儿,别哭,我们还会有许多孩子的。我发誓,今生今世定不负你!”
“你才是贱人!怀着别人的贱种,居然还敢骂柔儿!她跟你比起来简直是天上最纯美的云彩,而你,只是个一双玉臂万人枕的荡妇!”
……
前世种种,一桩桩、一件件如闪电般划过桑玥的脑海,像一把细长的针,在她身体的每一条筋脉来回穿梭。
痛!却不见血!
慕容锦感受到了桑玥身上散发出的戾气,想想也对,嫡姐用此阴招来陷害自己,换成任何人,都难以接受。思及此处,他紧了紧臂膀。
桑玥回过神,敛起怒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裴浩然果然能干,不到一月就靠着人脉进入了定国公府。
可裴浩然你知道吗?定国公府不会是你的垫脚石,只会是你的英雄冢!
裴浩然缓步而来,心中暗自揣测着前段日子去他家当铺的人到底是谁?杨掌柜说是个十五岁左右的丫鬟,帮自家小姐换银子,他还画了她的画像,只要找到那个丫鬟,就能结识她的主子,然后顺着这层关系,得到桑将军的青睐。这样,他跻身朝堂便多了一分把握。
韩天轶身穿藏青色裘服,头束墨冠,亦是俊雅倜傥、风华无限。他看向桑柔的目光分外柔和:“柔表妹,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是我新交的好友,裴浩然,皇商裴家的独子。”
桑柔原本被他不逊于慕容锦的外貌所吸引,一听只是个商人,便即刻敛去了眼底的惊艳,淡淡笑道:“见过裴公子。”
裴浩然看透却不说透,自古官仕农商,商人身份最践,他们裴家纵然富可敌国也买不来官宦子弟的尊崇敬仰。他微笑颔首,目光转向一旁的韩玲萱,道:“许久不见韩小姐,不知过得可好?”
韩玲萱俏丽一红,眉目含春:“多谢裴公子挂念,玲萱一切都好。”
桑柔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忽略,凭她的姿容,谁人见了不是错不开视线?这裴浩然不过是小小商贾之子,居然都不愿多看她两眼。心里,有了一丝不甘。
韩天轶看向桑柔的目光温柔得可以溺死一群蚂蚁:“对了,柔表妹,这里是内宅,你请我们过来做什么?”
桑柔原本是想让他们过来一起“捉奸”的,可偏偏不见曲修宜和桑玥,于是笑道:“没什么,就是梅园的腊梅开得正艳,想邀你们一同去观赏。”
韩玲萱杏眼圆瞪,疑惑道:“你不是说看戏么?而且梅园就在花厅附近,走这条路等于绕了大半个定国公府……”
桑柔美如蝴蝶羽翼的睫毛轻颤了数下,华光浅浅,看得韩天轶心中一动,急忙开口道:“定国公府景致甚好,逛逛也不错,现在我们去赏梅吧!”
众人走后,慕容锦将桑玥带回地面。
桑玥望进他温润似水的眸子,不再装出恭顺可爱的样子,淡道:“慕容世子总那么爱行救人之举,上次是我大姐,这次是我。如你所见,我与她貌合神离,你救我就等于得罪她。”
慕容锦并不恼,嘴角扬起亲切的笑容:“这么说,上次我救她得罪你了?”
桑玥一愣,慕容锦探出手,又要摸她的头,她头一偏,他的手僵在半空,却笑道:“小小年纪,不要装太多仇恨,得饶人处且饶人。好了,我去向滕老夫人请安,就此别过。”
“等等,麻烦你告诉我曲修宜被下了什么药!”
……
却说大姨娘前去长乐轩向大夫人请安并转达老夫人的口讯:即日起她会帮助大夫人协理府中事宜,当时还有几位前来送贺礼的贵妇名媛在,大夫人气得几欲昏厥,匆忙结束了会面。
“你存心让我在外人面前难堪,是不是?你不要脸,定国公府要,我韩珍也要!”整个府里,她最讨厌的人便是大姨娘,不仅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了长子,还借着老夫人的手养大了他!
大姨娘心里嘲讽,就是看你没脸我才高兴!面上却很是恭敬:“大夫人说的哪里话?老夫人让婢子立即来帮您承办晚膳,婢子可是一刻也不敢耽搁,方才是您问话,婢子答话,婢子怎地就让您没脸了?如果你说的是婢子协理中馈一事,这是老夫人的决定,让您没脸的也不是婢子。”
“你……”盛怒之下一阵剧烈的头痛来袭,大夫人按住太阳穴,最近头痛发作得越发频繁、越发厉害,顺带着胸闷的症状也渐欲加重。荷香忙拿出香瓶给她闻了闻,好歹气是顺过来了。
“腾素琴,不要仗着自己是老夫人的远房亲戚就有恃无恐,你不过是个卑微的妾,若非念在你是玄夜生母的份上,老爷会多看你一眼?”
论长相,大姨娘不如大夫人貌美,但有句话叫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老爷对大夫人的欲望是最次的!这话应该她来说:若非你是个正妻,老爷愿意与你同塌而眠?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捡了大夫人的另一个痛处戳:“婢子有幸诞下长子,多亏大夫人的庇佑。”
大姨娘说的是十八年前的旧事了,当时她和二姨娘同时怀有身孕,大夫说她怀的是女儿,二姨娘怀的是儿子,大夫人忙着对付二姨娘,却让她落得轻松生了桑玄夜。如今想来,只怕那大夫就是她花钱收买了的。
大夫人只觉得胸口一紧,一股腥咸涌上喉头,她咽下血水,喘息道:“荷香,给我掌嘴,打这个出言不逊的奴婢,打到我满意为止!”
“是,大夫人!”
荷香抡起巴掌朝大姨娘招呼了过去,谁知被大姨娘抢先扇了一耳光,那力道极重,荷香的半边脸顿时高高肿起。
大夫人噌地站了起来,冰凉的流苏捶打在她冷汗涔涔的鬓角:“你还反了不成,滕素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