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没说话。
    希尔笑笑，“还得感谢伊莱大人不杀之恩，看在我表现还不错的份上，下次要是还有巫师在我身上施术激发嗜血欲，能劳烦伊莱大人行个举手之劳吗？就不需要我用术法去解了，会很麻烦。”
    伊莱沉默良久，久到希尔握了握他手腕，“很为难吗？”
    伊莱才说了好。
    定完契约，希尔又是一通客套的感谢，“那么伊莱大人下次想要什么花式的，我改天去城东找那些姑娘小哥请教一下。”
    伊莱盯着他一字一句说完那些话，一言不发，起身化狼，瞬间消失在了窗台边际。
    他好像不太开心，希尔想。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猜不透他，如今回想，他从未猜中过他的心思，即便他还是小狗伊莱的时候。
    .
    那之后伊莱很久都没来，希尔难得过了几天清闲的日子。
    别人不知道，但路西法知道，伊莱在满世界疯跑。
    同样的，路西法只能感知到他的不开心，却窥探不出为何，只能靠猜。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他问他。
    伊莱却沉默不语，只顾着狂奔，奔累了就睡觉，奔饿了就去山上找果子找野兽吃，期间甚至奔到东方那座被称为生命禁区的贡措雪山上去，还碰上了大雪崩。
    要不是他不是普通狼，早就被埋雪里冻成冰块了。
    然而等他爬出来，却意外地进入了一个雪山里的“绿洲地带”。
    所谓的生命禁区，凹谷里居然有这么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
    路西法也有些惊讶，这的人似乎不与外界通，所有生产皆自给自足，也无信奉之神，难怪被神忽略，像是一个被神都遗忘的世外桃源。
    伊莱并未停留太久，他此刻无法静下来。
    等到他好不容易停下来往回走的时候，路西法插了嘴，“想明白了？”
    “没有。”伊莱边跑边说。
    “没想明白干嘛不继续跑？”
    “想回去。”伊莱只说了声。
    .
    伊莱再回到科尔瓦多阿巴斯，已是某天深夜。
    吸血鬼晚上一般都休息得迟，所以城市一半亮一半暗，吸血鬼聚集的宫殿自然也还是人声鼎沸。
    伊莱轻巧地跳进希尔平日闲逛会待的小花园，落地时化作了人形。
    他猜的没错，希尔果然在这，只不过还有一些其他人，朋友、部下、心腹，一切可以轻而易举被分到同一阵营的身份。
    希尔一身素白，安静地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看着那边的人群谈天说地，嘴角是淡淡的笑意。
    腿上还有一只棕色小狗，懒趴趴地趴在他腿上，睡得唏哩呼噜的。
    而希尔的手一下一下轻轻在它背上捋着。
    伊莱没有马上去打搅这片平和，他抱着胳膊靠在小门边缘。
    这有点出乎路西法的意料，看到希尔腿上那只小狗时，他都担心伊莱又发狂。
    谁知伊莱只是轻轻说了句，“他不喜欢伊莱，他只是喜欢小狗，任何一只小狗都可以叫伊莱。”
    “你想说什么？”
    “他和他家人的关心和爱，都是给‘伊莱’的，并不是给我的。”伊莱说，“希尔从小就不喜欢狼，那时候宫里的动物，只有狼他从来没去喂过，连狮子老虎猎豹这些都去喂过。”
    确实，路西法想，每个人都有独特的喜好，小希尔确实很不喜欢狼。
    如果没有变作小狗，希尔在路上看到受伤的他，兴许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所以我，不欠他的。”
    “但你何尝没有利用这个身份，享受到了这份温情。”
    “我还清了不是吗？”伊莱却说。
    路西法没再接话，这事他也捋不清楚。
    城墙上留希尔一命，甚至也不知道那样选择会不会导致自己丢了那条命，去还那十二年不属于他的温暖，可以算还清了吗？
    还清了然后呢？
    “该他还我了，我不欠他，他还欠着我。”
    伊莱说着便朝那群人走过去。
    突然出现的伊莱吓了他们一大跳，原本热闹哄哄的小花园瞬间安静下来。
    伊莱走到希尔跟前，提起他腿上的棕色小狗，扔到一边。
    小狗被扔醒，朝着伊莱狂吠了两声，伊莱却看都不看他，俯身将希尔抱离了地。
    乌拉诺年轻气盛，实在气不过，冲上来就想阻拦，“你这头淫贱的畜牲，放开希尔殿下！”
    希尔眉头一沉，朝着老管家看了一眼，老管家秒懂，赶忙把口出狂言的乌拉诺拉走。
    伊莱当然注意到了，“这么怕我杀了他？”
    “他们三个我挺熟悉的，不是很想换。”希尔笑笑，“还望你宽宏大量，别太跟他计较。”
    一路上伊莱没再说话，把希尔放到床上。
    希尔都准备脱衣服了，伊莱却很反常地给他盖了被子。
    希尔的手暂时停住。
    伊莱直起身子，转眼变成了黑色小狗，甚至还是刚捡到时的模样，只有巴掌大。
    他吃力地跳到床上，钻进希尔的被窝，躺在他枕头边上，黑黑的鼻子贴在肩头，侧着身子扒拉着他的衣服边。
    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没一会就睡了去。
    反倒是希尔，侧头看了看他，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久的呆，久久未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