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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锦 第153节
    她梦见那时他们还在永宁侯府念书,有一年三月,先生带着他们外出踏青,去的是青山绿水的郊外。
    那个地方吃食极不方便,先生和一家农户商议着,借用他们家的厨房做饭。
    因为她身上带的银子多,便主动揽下了买菜的事情。又因为对乡下的路况不熟,害怕遇见恶犬,白若瑾主动陪她一起去。
    他们在当地人的指引下去了卖菜的农户家里,一路上的景色十分怡人,阳光暖暖地照下来,青草的香气在风里飘荡着,吹起了她的裙摆。
    她多希望那条路能长一点,白若瑾能够陪她久一点。
    她走在前面,却总是会偷偷回头看他,后来险些摔进稻田里去,是白若瑾及时拉住了她。
    然后……他再没有放开手。
    庞嘉雯在梦里想着,原来他就是这个时候喜欢她的啊。
    可那个时候的她,那么忐忑,那么紧张,怎么敢确定呢?
    心里的甜蜜随着呼吸溢出,她跟着他,仿佛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又仿佛不过是做了一场轻歌漫舞的梦。
    庞嘉雯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让她坚定不移地想要跟白若瑾在一起,就算是私奔也在所不惜?
    梦境中,那个站在菜地里哄她的白若瑾似乎特别温柔。
    就连孩童都嘻嘻地笑着,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离开的时候,她清楚地看见白若瑾将一块碎银放在菜农家的院子里,他转头看到她时,目光微微闪烁,脸颊赧然地红了。
    “他们家的孩子很活泼……”
    “穿得却不是很好。”
    他说着,提着菜篮子朝她走来。
    还是那条路,余晖漫漫,归程缱绻。
    她望着他的侧脸,手指动了又动,特别想去握住他的手。
    可就在她快要成功时,徐灵恣出现了,她质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庞嘉雯突然间害怕极了,连忙否认:“不是。”
    话落,白若瑾受伤地看向她,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问道:“你不喜欢我?”
    庞嘉雯的心突然揪痛起来,她摇了摇头,连忙道:“不是。”
    白若瑾蹙着眉,冷冷地看着她,目光幽怨道:“什么不是?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庞嘉雯,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他问得那么严厉,眼里的痛意都遮掩不住了。
    庞嘉雯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身体也动不了,可她还是拼命地挣扎着,大声说道:“不是的。”
    “不是的。”
    “白若瑾,我喜欢你……”
    庞嘉雯突然挣脱了束缚,猛然惊醒。
    她看着帐顶,在灰蒙蒙的视线中,整个人陷入呆滞当中。
    耳边恍惚还是那句:“白若瑾,我喜欢你。”
    她眨了眨眼,才发现眼睛里满是湿意。
    哪怕做了这么美的梦,一切恍如昨日重现,可她还是哭了吗?
    庞嘉雯轻轻啜泣着,感觉心里沉甸甸,像是被无数往事压着,每一件都不能再去回顾一样。
    突然间,床边的灯亮了起来。
    庞嘉雯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只见江怀慢条斯理地放上灯罩,淡淡道:“刚刚你在睡,没点灯。”
    庞嘉雯哽咽着,连忙擦去眼泪。
    不一会,房间里的灯都亮了,照着江怀那欣长的身影特别高大。
    他转过头来,微眯着眼,唇瓣轻抿着,神情慵懒而冷漠。
    庞嘉雯看着他,愣愣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江怀坐了下来,看着她道:“说吧,我把他们都支开了。”
    庞嘉雯紧张得直咽口水,她刚刚睡糊涂了,连自己答应过什么都忘记了。
    这会子突然想起来,心里害怕,但却知道无处可逃了。
    江怀也不急,就静静地望着她。
    庞嘉雯哪里敢看他,只是一味地看着帐顶,慢慢整理思绪。
    既然是师父来问的,那便从师父说起吧。
    她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清冷如月的江怀,出声道:“我前世死得很早,并没有见过您的真容。我是后来从白若瑾的口中知道您出家当了道士,师叔则当了国师。”
    江怀定定地望着她,瞳孔几经转变,最后沉寂如夜。
    原来……在她的前世里,他们不曾有过半点交集吗?
    第215章 江怀的疼惜
    庞嘉雯见江怀没有出声,继续道:“白若瑾后来将永宁侯府查抄了,因为我大舅舅勾结晋王谋反。不过他并没有找到他母亲的下落,因为在官兵进府前我大舅舅就已经自戕了。”
    江怀问:“那是哪一年?”
    庞嘉雯道:“新帝元年。”
    江怀抬眸轻扫,问道:“谁是新帝?”
    庞嘉雯道:“楚王。”
    江怀挑了挑眉,意外道:“竟然不是太子?”
    庞嘉雯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江怀为什么会这么问?因为哪怕是今生,太子都已经亡故了。但她还是乖巧地道:“前世太子也是因病去世的。”
    江怀看着她,目光灼灼道:“你是怎么死的?”
    庞嘉雯只觉呼吸一滞,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该来还是躲不掉。
    她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小声道:“被烧死的。”
    江怀面上虽然淡漠,手却下意识摸着长生牌,细细摩挲着。
    “若瑾放的火?”
    庞嘉雯诧异地睁大眼睛,连忙摇了摇头。
    江怀道:“那你之前为什么抵触他?憎恨他?”
    庞嘉雯赧然,羞愧道:“因为我住的那个道观只有他知道,他走了没多久就有人从外面放火。而且他后来查抄永宁侯府,我大舅母临死前说他利用我报仇,他并没有反驳,所以我才会一直误会他。”
    江怀拿出那块长生牌,淡淡道:“你死后就一直被困在这里面?”
    看到长生牌,庞嘉雯还是有些害怕。
    她缩了缩脖子,想把自己藏起来,可因为在床上,只能尽力拉被子盖住自己。
    只见她露出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小心翼翼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死得太惨,我的魂魄一直盘旋在那道观里。直到后来白若瑾赶来为我收尸,还在长生牌上刻下了我的名字,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他了。”
    江怀把玩着长生牌,问道:“你知道他从哪里寻来的长生牌?”
    庞嘉雯摇头:“我不知道,他也从未向人提起过。”
    “外面那些人,包括他的属下,通通都以为那不过是他放不下我的一份寄托,所以也都闭口不言。”
    江怀看着乖乖回答问题的庞嘉雯,及笄之龄,容貌惊艳,家世极好。
    白家虽然贵为洛阳第一世家,但家族子弟大多都是文官。作为下一任家主,白若瑾若是喜欢庞大将军的女儿,首先他和母亲一定会同意,柯老夫人也一定会同意。
    也就是说,他们之间没有阻力。
    那为何两个人会走到私奔出京,在道观里落脚的地步?
    江怀蹙了蹙眉,冷戾道:“在你们私奔之后是不是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庞嘉雯诧异极了,惊讶道:“您怎么知道的?”
    江怀道:“你和若瑾不止一次提起私奔,我便想到你们一定是做了傻事。可后来呢?”
    “后来发生了什么?”
    庞嘉雯觉得前世的自己蠢死了,偏偏还自以为很聪明,做了很多让人贻笑大方的事情。
    她看着江怀,眼睛红红的,难过道:“如果当时我就遇见您多好?或者能遇见姑祖母也行,那我一定不会做出带着白若瑾私奔这样的傻事?更不会自以为是地在大婚之日闹得永宁侯府鸡犬不宁,最终落得个名誉扫地的下场。”
    她那神情太伤,整个人透着一股浓浓的悔意和悲戚。
    江怀的睫毛轻颤着,幽深的瞳孔突然紧缩了一下。
    他拿手帕给庞嘉雯拭泪时,都没敢细看她的眼睛。
    她有那么多伤心的往事,却没有一件往事里有他的影子。他也想知道,在她和白若瑾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他在做些什么?
    不应该是尽全力帮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吗?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如果你不想说那便先不说。”
    江怀说着,眼里满是疼惜。
    庞嘉雯却勉强笑了笑,接着道:“是我太傻,说起来怕您骂我罢了。”
    江怀道:“不会。”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特别温柔,带着疼惜般的宠溺,仿佛不管她做错什么他都会包容一样。
    庞嘉雯莫名觉得更委屈更难过了,不是想起往事的辛酸,而是在她无数个祈求解脱的日日夜夜里,她竟想不到谁可以救她?
    如今看到温柔而强大的师父,感受到他的宠溺和关怀,她才惊觉,原来她和前世那些苦难相隔的,也不过就是能够护她平安,为她做主的江怀而已。
    庞嘉雯苦涩地笑了笑,随后释然道:“在我带着白若瑾私奔之前,我并不知道大舅舅一家早已经在盘算我和大表哥的婚事。我是在试探过他们的态度,知道他们不会为我做主才想着带白若瑾同我私奔,我们一起到西宁求我父母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