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三魂七魄都吓没了,抬首时眼泪吧嗒吧嗒掉,却也只能挑些李老夫人不厌恶的话说。
“嘉雯从十岁起,一年四季的衣服有两季是我做的,我把她当女儿一样疼。今日是我错了,因为儿子伤了就没顾得上嘉雯,但我真不是有意针对嘉雯的,我要真是这样的,嘉雯早就恨极了我,怎么还会与我在这里好好说话?”
李老夫人一副精明的样子道:“你不用同我说从前,从前再好,现在不好就是不好。”
“我现在不想同你啰嗦,你且先回去。你想要嘉雯去看你儿子,可以,但我告诉你,除非他死了。”
“我这样说,你听不听得懂?”
这话极重,不明所以的周夫人都跟着变了脸色,一众下人死命地低着头,好似一群木头人一样。
董氏却震惊极了,双目呆滞,不敢置信地看向李老夫人。
只见李老夫人眼中的戾气极重,嘴角轻勾却满是嘲弄,那神情好似在明着告诉她:你儿子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你若真不知道,那我不介意亲口告诉你!
李老夫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是来给庞嘉雯撑腰的!
董氏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地向后倒去……
第39章 在乎
周夫人想去扶董氏,被李老夫人一个眼神给吓回来。
然后她转而扶着庞嘉雯,柔声道:“大年三十的,快别哭了。跟我们回府去,你那两个姐姐早就想你了,今天若不是老夫人不准,她们都要跟来了。”
庞嘉雯从李老夫人怀里探出头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道:“可是今天是大年三十。”
过年啊,她怎么好意思去!
然后李老夫人狠狠戳着她的脑袋,没好气地骂道:“刚刚说你父亲出自大将军门下的底气呢?你这是要打我的脸啊?”
庞嘉雯听了连忙告饶:“我去,我这就去收拾。”
李老夫人大手一挥,指着跟来的下人道:“你们都是死的,没听见小姐说什么?”
话落,一众下人屈膝,连声应:“是。”
不消多时,下人们鱼贯而入,几乎要把整个厢房都搬空了。
当庞嘉雯发现她挂在衣架上的贴身衣物也被收起来带走的时候,一时间面如朝霞,耳朵都跟着烫了起来。
“老夫人……”她撒娇,这也太丢脸了。
然而李老夫人却轻轻地把她揽进怀里,十分自责道:“都怪我。”
庞家雯听了,急得跺脚,连忙道:“怎么会?分明是我自己蠢!”
李老夫人轻嗤:“你说自己倒下得去嘴,说她怎么就口下留情了?”说着,看了一眼昏过去的董氏,拉着庞嘉雯出去了。
下人们紧跟着,一个个都从董氏的身边走过,虽然没踩着她,但倘若她是醒着的,只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等李老夫人走了,秦氏这才招呼两个厨娘把董氏抬到床上去。
此时她浑身冒冷汗,吓得都不敢待在府里了,连忙跑去找她男人。
……
李夫人之所以会知道忠义侯府发生的事,那是因为白若瑾回去以后就病了,高烧不退,梦呓连连。
其中叫得最多的便是庞嘉雯的名字,李老夫人向来精明,便追问白若瑾近来和庞嘉雯是不是见过面?
江怀哪里会骗母亲,便如实说了。
然后李老夫人狠狠骂了他一顿,紧接着就带着儿媳妇周氏去了忠义侯府,这才撞见了董氏对庞嘉雯趾高气扬的样子。
等回了定安堂,周夫人要给庞嘉雯安排住处,李老夫人道:“不必了,你把旁边的海棠阁收拾出来,嘉雯以后就挨着我住。”
海棠阁连着定安堂,是李老夫人夏季纳凉的地方,从海棠阁出去就是怡园,那边十分宽敞,景色也好。
周夫人带着下人去安排,留了李老夫人和庞嘉雯说话。
等到暖阁里都没人了,李老夫人拉着庞嘉雯左右看了看,并很严肃地问她:“徐连碰你哪儿了?”
庞嘉雯摇头,赧然道:“没有。”
李老夫人皱着眉,握紧她的手道:“没有就好,如果有你一定要说。为了那种小人赔上一辈子不值得,要为那种人生孩子更不值得,就算生米煮成熟饭也会有办法的。”
言语中透着一股狠劲。
庞嘉雯的脸颊先是爆红,随即又觉得感动。这种话,也只有真正在乎她的人会说吧?
大舅母和二舅母口口声声把她当女儿疼,结果呢?
不,好像她们是真的把她当女儿疼了!
“呵呵!”庞嘉雯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老夫人揪着她的耳朵道:“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清楚没有?还在笑?”
庞嘉雯一边忍着痛,一边笑着道:“我听见了,真的没有。他想凑过来亲我,然后我就用香炉鼎砸破了他的头。”
李老夫人听后,总算是真正放心了。她之前怕儿子含糊,没问清楚,所以一路上都是提心吊胆的。
现在好了,她把庞嘉雯接到身边来住,那些小人想要算计也要先掂量掂量。
“死丫头,那你笑什么?”李老夫人问,嘴角也跟着上翘。
庞嘉雯逗趣道:“我想起我刚入永宁侯府那一年,我两位舅母就对我说过,会把我当成亲生女儿来养。当时我是不信的,不过现在我信了。”
李老夫人狐疑道:“哦,你怎么想的?”
庞嘉雯笑道:“大舅母教女无方,动辄打骂。二舅母重男轻女,一心觉得是在替别人家养孩子。现在想一想,她们倒也不曾诳我,至少在我看来,我过得比两位表妹要好许多。”
李老夫人被她的狭促逗乐,笑着道:“难为你倒不记恨。”
庞嘉雯道:“记恨一个人太伤神了,我连……”
庞嘉雯突然停口,没能再说下去。
她连白若瑾都不恨了,怎么还会恨那些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亲戚?
主动挽着李老夫人的胳膊,庞嘉雯道:“您看我要不要先去认认屋子,别等两位姐姐过来寻我玩,我连住哪儿都不知道。”
李老夫人也累了,拍了拍她的手道:“去,让袁嬷嬷带你去,往后她就伺候你了。”
话落,袁嬷嬷上前来给庞嘉雯磕头。
庞嘉雯想着在李老夫人的地盘上,自然是听从安排为好,便随袁嬷嬷一同下去了。
海棠阁不是很大,四四方方一个小院子,有待客的明间和左右暖阁。在东暖阁的右边还有一个小厨房并两间下人房,院里栽种了两课石榴树还有修剪过的花圃,看起来很是清幽。
袁嬷嬷怕下人住进来会吵,将庞嘉雯的卧房安置在了西暖阁里,这样离李老夫人的定安堂就只有一墙之隔,很是相近。
庞嘉雯一夜未眠,早就困得不行了,刚沾上床就起不来了,有些头重脚轻的。
袁嬷嬷听说两位姑娘过来了,连忙过定安堂来回禀,说庞姑娘睡下了。
李老夫人看向两位兴奋的孙女,叮嘱道:“那你们先玩着,暂时别过去了。她昨夜被下人们闹得不安宁,早上我去接的时候还红着眼睛的。”
江绫和江绾过来时周夫人就已经叮嘱过一遍了,虽然没有明着说,但大家小姐怎么会被下人给吵着,那必然是发生了什么?
而且大年三十,永宁侯府的人为什么不来接庞嘉雯,反倒是祖母亲自出面去接回来了?
一想到永宁侯夫人打自己女儿的样子,江绫和江绾更加心疼庞嘉雯了。
她们二人没有回房,反倒是陪着李老夫人打起了叶子牌,想着等庞嘉雯睡一会起来了,她们便陪着她说说话。
谁知道袁嬷嬷很快去而复返,神色紧张道:“老夫人,庞姑娘发烧了。我回去想看看她睡着没有,结果发现她面色通红,再一探额头,烫得跟个小火炉似的。”
李老夫人扔了叶子牌站起来,一边朝外走,一边问道:“派人去请府医没有?”
袁嬷嬷道:“叫小丫鬟去请了。”
李老夫人拧着眉,犹不放心道:“你去青云阁把张朔叫过来,他医术要高明些。”
袁嬷嬷颔首,很快就去请了。
江绫和江绾上前扶着李老夫人,一同往海棠阁去。
第40章 梦呓
白若瑾回来就病了,郁结难纾,怨怒自伤,昏睡不起。
江怀陪着张朔用药,直到看到白若瑾烧退了才说要煮茶给张朔喝。
两个人在廊下喝茶,谈笑间不免说到白若瑾梦呓的名字。
张朔道:“若瑾这病好医,这情伤只怕难愈了。我也见过那个丫头,看起来是有些灵气,可怎么也不至于让他沉迷自此吧?”
江怀笑道:“你说这些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情伤?”
说完,张朔也笑了起来。他道:“我们两个都是这般薄情之人,对他们这种自愿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堕落的确难以理解。不过以你的本事,想要帮若瑾求娶庞家姑娘应该不难吧?”
江怀颔首道:“不难是不难,可等若瑾醒来你问他要不要娶?他一定说不娶。”
张朔啧啧两声,随后与江怀碰杯,一本正经地道:“所以我说他情伤难愈。”
两人以茶代酒,似乎也品味了少年人的倔强与痴憨。
就在这时,门外的小厮来禀,说是袁嬷嬷找来了。
袁嬷嬷是李老夫人身边的人,她过来必定是李老夫人吩咐的。江怀命小厮去请,袁嬷嬷进来却说是请张朔过去。
江怀以为母亲外出受了风寒,便问道:“可是老夫人身体不适?”
袁嬷嬷连忙道:“不是的,是庞姑娘。老夫人把庞姑娘接回来后安置在海棠阁,谁料没一会庞姑娘就发烧了。”
张朔和江怀对视一眼,张朔轻笑道:“真巧!”
话落,起身随袁嬷嬷过去。
江怀一个人待着没劲就去看白若瑾,此时的白若瑾已经睡得很安稳了,没再梦呓。就是蹙着眉,好似在梦里也不快活。
江怀轻叹一声,伸手给他捋了捋眉宇,不曾想刚一动,白若瑾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拧成了深深的川字。与此同时,他身体一阵抽动,手也不自觉地往前抓。
当抓到江怀的手时,他明显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不似之前那般紧张了,嘴里喃喃道:“嘉雯,你等我,我会回来娶你的。”
“等我,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