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嘉雯紧紧地捏着拳,当指甲掐入掌心时,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不管白若瑾和大舅舅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恩怨?这辈子她都要弄清楚的。哪怕最后她阻止不了大舅舅投靠晋王,但至少她可以把大舅舅的动向告诉父亲,让父亲来规劝大舅舅。
倘若还是不行,那就让这永宁侯府换一个家主就好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庞嘉雯想着,握紧的手指慢慢松开,神情也松缓下来。
不急,皇上春秋正盛,晋王谋反也还早呢。
第25章 攀咬
到了安和堂,院外的灯都亮着的。
冰凉的砖面上,王氏带着徐灵恣跪在外面,也知道跪了多久了。徐灵恣脸色煞白,看到庞嘉雯回来也只是红了眼睛,没敢再叫嚣什么?
到是王氏整张脸紧绷着,目露凶光,身体跪得笔直笔直的,像是一把立起来的剑。
罗老夫人从她们的面前走过,裙摆如风,扫过她们母女俩的脸,但却一句话都不说。
王氏眼睛都红了,身体绷得紧紧的,恨不能再扇徐灵恣几个耳光。
董氏原本是想看笑话的,这会知道罗老夫人是真的生气,连忙上前搀扶着。
罗老夫人了冷冷地拂开她的手,对她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董氏心里一紧,有些担心地看向王氏。
罗老夫人见状,大声吼道:“你看她干什么?”
董氏被吓了一跳,委屈道:“娘,我什么都不知道。”
罗老夫人冷嗤道:“不知道还想做好人?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董氏还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骂过呢,眼圈一红,小声哭了起来。
庞嘉雯叹了一声,轻轻拉过她道:“二舅母别哭了,您去歇着吧。”
董氏也不是个傻的,王氏带着女儿回来什么也不肯透露,口风紧得很。她之前还以为是徐灵恣只是跟庞嘉雯拌口角被罗老夫人赶回来的,现在看来不是。
既然不是,老夫人都回来了,跟着去的下人们多少知道点什么?她这个时候还不去打听,那才真的是脑子进水了!
王氏跋扈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老夫人要清算了,她怎么能错过呢?
董氏立即收了眼泪,把庞嘉雯往罗老夫人身边一推,出声道:“你好好陪着你外祖母,我去吩咐厨房给你们做些甜点。”
说完,朝着罗老夫人身边跟去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转过身急匆匆地走了。
庞嘉雯陪着罗老夫人换了一身常服出来,敞厅里的下人们都被清出去了。
她看了一眼站着的大舅舅和跪着的王氏母女,寻思着自己要不要避出去。可就在这时,只听她大舅母王氏开口了。
“娘,灵恣出府之前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若是知道一定不会让她跟去的。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眼睁睁看她犯蠢呢?”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庞嘉雯。
罗老夫人刚端着茶,闻言直直地朝王氏扔了过去。茶杯从王氏的眉边飞过,“嘭”的一声巨响,摔碎在地上了。
王氏错愕地盯着罗老夫人,又震惊又委屈,声音哀怨道:“娘……”
罗老夫人正襟危坐,冷冷地直视着王氏道:“你看嘉雯做什么?”
王氏看了一眼徐定,见他紧抿着唇不出声,眼泪立即就出来了。
她哭着道:“我不是什么都还没有说吗?娘为什么这么护着庞嘉雯?难道是因为她得了李老夫人的赏识?”
徐定的目光倏尔间变得阴戾,瞪得王氏心口一慌,整个人喃喃的不敢再说了。
罗老夫人却一再被气,这会面色已经狰狞了。
她对徐定道:“这就你娶的好媳妇,事到如今她还想攀扯嘉雯?灵恣多大?嘉雯多大?难不成她这是要嘉雯来为她这个不成器的女儿负责吗?”
“她也不想一想,今天是她求着我带着灵恣出府的!嘉雯得李老夫人的赏识怎么了?这是满京城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荣耀,她倒好,好像还怕嘉雯多了一份依仗?”
“教女无方,自私狭隘,胡乱攀咬,这样的人怎么能做我们永宁侯府的宗妇,我看还是趁早休弃的好,以免祸及子孙。”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嫁进徐家都二十多年了,就为了庞嘉雯您要休了我?”
罗老夫人一口气上不来,险些被活活气死。她指着徐定,咆哮道:“你听听她在说什么?我不追究她的过错,她竟然还追究起嘉雯来了?”
“嘉雯有什么错?嘉雯最大的错就是成为了她的外甥女,让她可以有机会攀咬。”
徐定扫了一眼蠢笨如猪的王氏,忍着怒气道:“的确不配为我永宁侯府的宗妇。”
“徐定你……你也要休了我?”王氏不敢置信地惊呼,满面哀痛。
徐定不言,朝罗老夫人拱手:“娘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儿子绝无怨言。”
说完,拂袖离去,连个中缘由都不听了。
王氏见徐定真的就这样走了,脸像被人狠狠甩了几个耳光,正火辣辣地疼。
她朝徐定的背影叫嚣道:“徐定,你休想让我给外面那个女人腾位置,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庞嘉雯听得心口直跳,转头去看罗老夫人,却见她老人家如老僧入定,根本不为所动。
一时间庞嘉雯也不知真假,只好按耐下来。
王氏转过头来,只见罗老夫人阴翳地瞪着她,目光极寒。
丈夫不爱,婆母不喜,王氏瞬间像泄气的皮球,整个人蔫蔫地道:“娘,都是灵恣的错,您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吧,我也不管了。”
罗老夫人气笑了,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的徐灵恣对王氏道:“原本我也以为是灵恣的错,迁怒于你实属不该。可现在看来,灵恣今天能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情来,多半都是因为你这个当娘处事不端,她才有样学样。”
王氏强忍着没有辩解,低眉垂眸道:“娘说的对,都怪我。”
罗老夫人知道她不是真心认错,便冷嗤道:“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
王氏抬眸,眼睛红红的,压着满腔的愤懑道:“我不该迁怒嘉雯,更不应该想要责怪嘉雯,灵恣犯了错都是我没有教好,娘责怪我是应该的。”
罗老夫人听她那声音就知道她现在满腔怨愤,只不过不敢发作而已。于是冷笑道:“你嫁进府里也有二十来年了,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灵恣她不是做错事,她是犯蠢。你疼灵恣我能理解,可你也不想一想,今天这件事要是传出去,灵慧在婆家能有好日子过吗?还有子晗,他以后能娶什么高门贵女?摊上这么个小姑子,别说是嫁进来,就是姻亲人家都觉得膈应。”
“今天就算你说我凶恶也好,不近人情也罢,灵恣我是非罚不可的。”
“你要是还拎不清,那我看你也别管家了,回去闭门思过吧!”
第26章 蠢货
王氏说到底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管家权,一听罗老夫人这话,脸色立即就变了。
她瞪着徐灵恣,目光里满是厌恶。
“娘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吧,就当我没有生过这个女儿。”王氏说着,站了起来。
徐灵恣一看,顿时急了,泪眼婆娑地唤道:“娘,你不能不管我啊?”
王氏冷哼:“你还说?要不是你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我至于被你爹迁怒吗?”
“你还把你祖母气成这样,你早就该被活活打死了。”
徐灵恣愣了愣神,随即嚎啕大哭。
庞嘉雯看着如此狼狈的徐灵恣,不免想到前生的自己。
拉着白若瑾跟自己私奔,大闹与表哥的婚礼,固执己见地守在庵堂。
那个时候她想图的,眼中所见的,心中所想的,不过是一个白若瑾而已。
现如今徐灵恣跟她有什么两样呢?只不过徐灵恣是拿她自己的名誉来赌气,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愤然。现如今徐灵恣也知道犯了蠢,估计早就后悔了。
想到这里,庞嘉雯开口道:“你别哭了,这件事已经解决了。”
“外祖母也不是真的想要罚你,她老人家只是太生气了,气你自己不爱护自己。”
“李老夫人的寿宴,那是连皇上和贵妃娘娘都不会扫兴的日子,你怎么能任性妄为呢?且不说你这样做会得罪成国公府,连累长辈们跟着你丢脸,就是你将来议亲旁人也会挑三拣四,连那等挑夫粗汉也能说你一句不检点。”
“堂堂永宁侯府的千金,大舅母嫡幼女,多尊贵的身份啊,就为了跟我赌气,你犯得着吗?”
“我们是表姐妹,你若看我不顺眼,不跟我来往便是,何必要作践自己?”
徐灵恣早就后悔了,这会庞嘉雯说开了她更觉得难受。可都是任性妄为,凭什么庞嘉雯能站在一旁训她,而她却只能唯唯诺诺地受着?
想到这里,徐灵恣猛地站起来,将从成国公府带出来那张染血的垫子扔到庞嘉雯的脚边,愤懑道:“那你拿这个给我带回来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存心要羞辱我的?”
庞嘉雯见她到现在还想拖她下水,气得跺了一下脚,恶声恶气道:“我呸,说你蠢你还不信吗?我要羞辱你,骂你几句就行了,我犯的着把那垫子塞给你?”
“我那是让你带回来照着做一模一样的还回去。周夫人说不计较就不会计较,李老夫人说是小孩子使性子就是小孩子使性子,可你是傻子吗?发生这种事情别人心里怎么可能会舒坦,你拿回来照着做,诚心诚意赔个罪不会?”
“亏我还想帮你向外祖母求个情,看来倒是我多管闲事了。你心里就只有跟我的怨气,哪里有什么姑娘家的脸面?”
庞嘉雯说完,也懒得看徐灵恣,朝罗老夫人行礼道:“外祖母,我先回去了。您也别气了,要我说二表妹这脑子,您犯不着跟她置气。”
两句话说得王氏血气上涌,徐灵恣怒火膨胀,若不是罗老夫人还在这里,她们都想冲上前教训庞嘉雯了。
可庞嘉雯恍若未觉,转过头又对王氏道:“大舅母一直觉得嘉雯早早知道这件事就能阻止二表妹,可我偏偏没有,所以您很生气?”
“说来也是好笑,我从成国公府回来就告诉过您了,我离开的时候曾问过二表妹,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府,可二表妹说不要。我还是当着江家两位姑娘的面问的,您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打听。”
“我走的时候,她别说是坐了,就连跪的蒲团都不敢沾边。我实在是不知二表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在我走了以后不跟外祖母她老人家坦白,还堂而皇之坐在外祖母身边挪不动屁股的。”
庞嘉雯说到这里,徐灵恣那双怨毒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庞嘉雯见她还是死不悔改,并且责怪自己毫不留情地揭露出来。庞嘉雯冷笑着,厌恶至极。她打算狠狠给徐灵恣一巴掌,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下死手?
只见庞嘉雯勾了勾嘴角,堂而皇之地讥讽道:“外祖母是什么身份?坐在外祖母身边的老夫人们又是什么身份?就连江家两位大小姐都知道避嫌。偏她从头到尾都不起身,这知道的说她是是个小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谁家老祖宗呢?”
庞嘉雯说完,在徐灵恣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她的时候,云淡风轻地朝王氏福身,然后大步离去。
王氏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身体却僵直得像木头,只有眼珠子突突的,里面急速充血。
徐灵恣早已忘记身在何处,抬步就要去追。
王氏猛地用力把她拽回来,然后“啪、啪”甩上两个耳光。
徐灵恣颤微微地唤娘,却唤不来王氏的怜惜。王氏积攒一天的怒气突然从四肢百骸喷涌而出,然后直冲天灵盖,压都压不住。只见她抓住徐灵恣的衣襟,咆哮道:“所以,你明明可以提前回来却硬是要赖在成国公府?而且还不跟你祖母坦白,一直藏着掖着直到成国公府的人发现?”
徐灵恣不敢回答,缩着脖子想躲,然后又被王氏摁着狂揍。
罗老夫人看不下去了,生气地吼道:“够了。”
怎么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