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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快乐和满足,他想原来是这样啊,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这么痛快。
    包括后来,他把亲生妹妹压在身下,她无处可躲,像一只弱小的白羊一样,让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让一直看不起他的妹妹,求饶、痛哭、还是没有办法反抗他,这种快感甚至大于性欲。
    此时已经没人敢笑他了。
    大家都觉得他骇人,
    阿娘说他天魔附身,花大钱请了和尚做道场,哭哭啼啼地念经。
    后来和尚差点被他杀了,就再也不敢来了。
    阿爹打他,打折了好几根藤条,他们都觉得他是怪物。
    只有来潮陪着他。
    陪他发疯一样,一夜跑上几十公里,发泄旺盛的精力,陪他一拳一拳,把路过斜睨他的人,打出脑震荡。
    也陪他把刀插入小动物的身体,感受划开一个柔软生命的“噗嗤”一声。
    只是“陪”,来潮从不上手,他只是在他身边看着他。
    “我爹讲我缺桑,是天生个坏胚。”
    在少年顾其行抱怨时,来潮很温和地说:“羊吃草,就是善么?狼吃肉,就是恶么?你只是天生比别人厉害。”
    顾其行是真的把他当朋友,唯一的朋友。
    后来妹妹怀了孕,家里怕他出事,就紧急把他送到了外地,而来潮那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被来家赶了出去。
    他们彼此留了地址,自此再也没有见过面。
    可是经历战乱、颠沛、被通缉,他辗转各地,却突然收到了杭寻的来信。
    “那时候,我满脑壳都是死,”顾其行道:“他同原来一样,开导我,还教给我一些方法。”
    “何个方法?”
    “要想捕猎,血迹怎么清理、逃要往哪里逃……”
    许野心重重一沉。
    杭寻,是最优秀的刑警,他教给顾其行这些反侦查的手段,应付五六十年代的刑侦,绰绰有余。
    “这十年,又断了联系。”
    “那个男人来,同你讲什么?”
    “讲是来潮让他来看望我,然后就是一些闲话。”
    顾其行想了想,他又说:“他不知从哪搞来一只羊,在我家杀了吃肉。”
    那是一只母羊,还有乳房,被男人摁住,蹬着细瘦的腿,发出凄厉的叫喊。
    顾其行咽了口吐沫,苍老的脸上都是痴痴地渴望。
    纪小南只是在那个时间点出现的。
    他恼怒她居然敢拒绝自己的儿子。
    但不是她也会是别人,他太怀念那种,掌控一个女人,兴奋到浑身颤栗,毛孔舒展的感觉了。
    是来潮,在他心里埋下一颗种子,随时会破土而出,变成铺天盖地的,黑色藤蔓。
    许野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你和来潮的信在哪?”
    “烧了。”
    “从哪发过来的?”
    “东北。”
    ……顾其行一个久居地下的江南人,怎么可能知道,杭寻后来去了东北?
    许野记忆中的来潮——也就是杭寻,是个大英雄。
    他们那个年代,大多数男人是不带孩子的,包括许野他爸。
    只知道孩子犯错了,就竹笋炒肉伺候。要是没犯什么毛病,就全交给孩子他妈管。
    许野没有妈妈,他就跟野孩子一样,满大街疯跑。
    真正管束他的,是杭寻。
    杭寻那时候把杭攸宁带在身边,教她写字,画画,给她讲故事,故事多半是一些侦探小说。
    不过杭攸宁那时候还是个只知道盯着肘子肉流口水的小屁孩,真正对杭寻故事上瘾的,还是许野。
    许野特别崇拜杭寻,或者说,院里的小孩都对杭寻或多或少的有点崇拜的心理。
    他性子温和,衬衫永远干净挺括,头发清清爽爽,跟人关系不是很近,但任何人找他帮忙,都会立刻赶过去。
    “南方人,娘唧唧的!”有人在背后说他。
    可他是个屡次上报纸的大英雄,敢跟带着刀的歹徒搏斗,是局里破案最快的警察,那些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恶霸,大老远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躲得远远地。
    许野总是偷偷地模仿他,模仿他穿衣服,模仿他走路的姿势,模仿他说话那一点软乎乎的南方腔调。
    包括这么多年,他念了警校,当了警察,杭寻也一直是他的偶像。
    而现在,杭寻不仅跟黑蜘蛛案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更可怕的是,他似乎在……
    “他在唤起犯罪欲望。”宋之江道:“顾其行本来就有这方面的倾向,他让他更加自大,动起手来才会没有底线。”
    许野没有说话,宋之江道:“你在想什么?”
    许野说:“我在想,顾其行是第几个。”
    “什么第几个……”宋之江说到一半,脸色发白。
    “有没有这种可能性,这么多年,他一直寻找一些具有潜在犯罪倾向的人,一步一步诱导他去犯罪。”
    顾其行,黑蜘蛛,庄泽书……都被他选中的人。
    所以,黑蜘蛛性情鲁莽暴虐,但是每次犯罪现场搜寻不到任何证据,而且每次都能完美逃亡。
    ——背后,是有这样一个人,在设计、指挥、操控。
    这也能解释了,为什么那个神秘的同伙,宁可跟黑蜘蛛内讧,也要救下杭攸宁。
    他们应该都是他“团队”里的人。
    黑蜘蛛因为某事跟他闹翻,而杀了他。
    而那个同伙,对曾经的“老大”还心存怜悯,所以他不想杀杭攸宁。
    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许野道:“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心理变态”宋之江道:“听你描述,他太完美,太压抑了,需要释放,但是他是警察,他不能自己去犯罪,所以他要诱导别人。”
    许野喉头干涩,他说:“这只是一种猜测。”
    宋之江点点头,道:“我再去提审一下庄泽书。看看能不能有线索。”
    许野不愿意把杭寻看成一个变态。
    他知道这对杭攸宁是怎样毁灭性的打击。
    杭寻对他来说,不仅是个父亲,还是一个精神支柱,杭寻所说的话,就代表正确。
    杭寻轰然倒塌了,可能她的半个人生就坍塌了。
    他不能再让她查下去了。
    ——
    杭攸宁在本子上画着关系图。
    按照郝明贵的说法,许建邦有贪污腐化的可能性。
    但是这件事,太超出她的能力范畴了,最多她也只能报警,让警察去查。
    但时隔多年,查起来估计不容易。
    真正有价值的线索,反而是郝明贵让故事线更加清晰了。
    她之前就察觉到,那个风声鹤唳的年代,许建邦那么仔细的人。
    他是怎么认识赵明明的?
    不可能在学校门口“选妃”吧?
    就算是偶遇,那发展成情人关系,也需要几次接触。而他们根本就没有长期接触的途径。
    唯一一个可能性,就是有人在牵线搭桥。
    她现在的猜测,就是某个人,很可能就是厂里的员工。
    他想求许建邦办事,获得某种经济往来。
    赵明明,跟那个礼盒一样,是他行贿的礼物。
    许建邦真的跟赵明明开始了交往,赵明明怀孕了。
    或许她希望许建邦娶她。
    也或许,她背后的那个人,以此为筹码,跟许建邦提出了更多利益的要求。
    赵明明频繁去找许野,或许就是逼迫的一种方式。
    许野对赵明明虽然有点不耐烦,但他应该带她回过家,跟很多人一起那种。
    那时候很流行呼朋引伴的带一群人回家。
    而许建邦,这样一个“洁身自好”、兢兢业业的人,在自己的家里看到赵明明,他最隐秘也最可耻的秘密,是一种怎样的惊恐?
    所以,许建邦跟那个人妥协了。
    他给出了那个人需要的东西,可能代价就是,解决掉赵明明。
    那个人就派出黑蜘蛛解决掉了赵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