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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节
    “第二局步步高升,晋方胜。”
    这次赛场上的反应比方才得胜时弱了不少。
    大家都在等待,决胜局齐方的题目……
    淳于焰唇角挂着笑,久久才转过身来,让人取出悬梁的试题,华衣锦袍尽显高华。
    “第三局,是齐方试题。名曰:算无遗策。”
    如果说晋方试题是武试,那齐方的试题就是文试。
    齐方将在这个中坝上布置通关壁垒,而每个壁垒的开门条件,都是答对一个题目。二十个壁垒,便是二十道算学题目,晋齐双方相向而行,谁先抵达终点,夺得中间的采头,谁便获赢。
    第265章 郁气更盛
    这个时代,政局混乱,思想却相对活跃,学术思辨之风让算学发展迅速,《九章算术注》《海岛算经》等著作更是惊艳世人。
    但是,无论是家学还是私人开馆,无论是饱学之士,还是普通先生,更多还是四书五经,算术高才极少。
    会做文章不一定有高深的算术知识。
    偏偏齐国的燕不息便是一个。
    他精通各类运算,是南北有名的算学大师,当初萧呈和温行溯都是他座下弟子,所以,此题一出,齐方使臣会心一笑,胜券在握,晋方则是相对无言,觉得大势已去。
    这分明就是单方面压倒性的。
    就像裴獗之于齐方的黑熊将军。
    比试定在明日卯时。
    齐方要清除棋盘,布置壁垒,但在开试前,算学试题还是保密状态……
    一群晋使脸带忧色,集在翠屿厅里,等太后出来,共商对策。
    李太后却迟迟未到。
    几個人等了片刻,窃窃私语。
    “第三局赢面极小,得早些拿出个章程来。”
    “君以为,我方一定会输吗?”
    “燕不息出马,几无胜率。”
    “输掉信州,颜面尽失,老夫丢不起这人……”
    “回中京,你我当如何向同僚交代,又如何向大晋百姓,子孙后代交代?”
    “输了又如何?大不了不认账。”
    “不可。再兴战事,劳民伤财,且无信无义,愿赌不服输,被天下人耻笑矣……”
    众人讨论着,等得越发焦灼。
    净房的恭桶前,她捂着胸口,吐得昏天黑地。
    唐少恭在门外问寺人。
    “臣公们都等急了,太后何在?”
    陈禧耷拉着眼皮,给了唐少恭一个无奈的眼神,躬着身子道:
    “先生稍候……”
    唐少恭面容冷漠地盯着那紧闭的房门,稍稍拔高声音。
    “第三局关乎大晋国运,殿下万误让臣公久候……”
    李桑若本就难受,胃里翻江倒海一般,整个人吐得要死过去似的,乍然听到这不带感情的催促,双眼更是红得仿若滴血一般。
    这个唐少恭就是父亲派来控制她的吧。
    她就是一颗棋。
    一颗供父亲驱使的棋,没有人在意她的死活。
    想到这里,李桑若气从心来,猛地拉开房门,直勾勾地看着唐少恭。
    “找哀家何用?我大晋竟然找不出一个算学精湛的能人来吗?还有你,不是有出将入相之才,自称当代鸿儒?你会点什么?”
    她面色青白,衣裳凌乱,不顾仪态的破口大骂。
    众仆吓得低下头,噤若寒蝉。
    唐少恭却面不改色,不生气,也不反驳,只淡淡地道:
    “太后不如到堂上当着使臣的面,就如此说?”
    李桑若当即便泄了气。
    怔怔地看着他,又一声冷笑。
    “我在骂你,羞辱你,你为何不生气?”
    唐少恭听到这话,慢慢看她一眼,“仆如何敢生太后的气?”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却足可以提醒李桑若注意身份。
    一个人的身份决定了什么时候该生气,什么时候不该生气,哪怕贵为太后,也不可放肆。
    李桑若心下凄惶,慢吞吞合上门。
    “侍候哀家更衣。”
    是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自觉。
    她知道父亲喜欢什么样的太后。
    哪怕是装,她也得装出父亲需要的样子来……
    -
    这夜信州城大雪,天格外的冷。
    裴獗入夜没有回春酲馆,冯蕴吩咐大满小满,早早闭了院门,把炉火烧旺,躺在木榻上,靠着鳌崽翻书。
    不多时,品书过来了。
    站在檐下,对冯蕴汇报。
    “翠屿派人来,把大郎君叫去了。”
    明日最后一试,晋国那群人这会儿只怕忙乱坏了,大晚上叫温行溯去,不用多说什么,冯蕴也能猜得出来。
    温行溯和萧呈,当初曾拜在燕不息门下,都是他的弟子。
    晋使这是垂死挣扎,想从温行溯这里下手。
    冯蕴迟疑一下,打开窗,看着飞雪的院落,交代品书。
    “要是大郎君子时没回,你来知会我。”
    品书过来,正是因为担心大郎君的安危。
    此刻看十二娘出现在窗里的脸,白得胜雪,从容淡然,又稍稍落下心来。
    “小人明白。”品书朝她深深揖个礼,斗篷拉高盖在头顶,匆匆离去。
    冯蕴在窗边站了片刻。
    是真冷啊。
    小满走过来,“女郎可别站久了,一会儿受了凉,又得喝汤药了。”
    她年纪小小却很是嘴碎,几乎每天都在念叨冯蕴,生怕她有一点不好。
    冯蕴笑着弯腰,搂了搂鳌崽。
    “关上吧。”
    大满在给她铺床,突然问道:
    “将军夜里过来吗?”
    冯蕴思忖一下,“不会。”
    明日见输赢,依裴獗的性子,大抵不会轻易出让信州。
    所以,今夜或许很多人都在等待着,明日盟约签订,结束战事,欣欣向荣……
    可实际上,此时此刻风起云涌,不论晋齐都会时刻备战,随时准备烽火再起…
    冯蕴再坐下来,书便看不进去了。
    她沉默片刻,让小满将氅子拿来,披在肩膀上,一言不发地推门出去。
    鳌崽默默跟在她身后,哧溜一下窜过去。
    “哎……”小满想拦,没拦住。
    随即告状,“女郎,你看鳌崽!”
    冯蕴回头,跟鳌崽对视。
    “随它吧。”
    小满语噎。
    大满也直起身来,看着一人一兽的背影……
    “阿姐,女郎这样可不行,她身子娇贵着呢……”
    “你跟上去吧,记得掌灯。”
    “哦好。”
    小满掌着灯在后面,见冯蕴慢悠悠在园子里走,没有什么目的的,就像只是遛一遛鳌崽。
    飞雪如絮,漫天飞舞。
    女郎行走雪中,步伐轻盈,清雅婉约,衣裙轻轻地飘动着,像一个雪白世界里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