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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节
    裴獗但凡再多问一句,也许她就忍不住要说了。
    可裴獗望了望她的侧脸,选择了沉默。
    城墙上适时传来的大吼声,也抢在了他的前面,如雷阵般突然爆发,不是欢呼,而是从无数人嘴里同时传出来的,如同呐喊般的叫骂。
    冯蕴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仰头望去。
    裴獗也听见了,放缓马步。
    “可要上去看看?”
    原来是要带她上城楼啊?
    冯蕴昨日过来,就被士兵拦住了。
    闻声点点头,“好。”
    裴獗拉着缰绳掉头,径直骑着踏雪上了马道,一口气上了城墙,这才翻身下马。
    “来。”
    他张开臂,示意冯蕴跳下来。
    城墙上的将士,视线纷纷投过来,目光里都是惊讶。
    冯蕴穿的是轻甲,梳的是男子发髻,可那张脸太嫩太白了,一眼就可以认出来是女郎,昨夜冯姬带药品到并州的事情也已经由濮阳九的嘴巴传遍了,无人不知裴大将军那个宠姬,追到并州来了。
    可他们仍然不敢相信……
    将军让她穿战甲,带她上城墙。
    妇人不上战场那是军中规矩,还是大将军亲自定的。
    这次也被他亲自打破了……
    更往久远追溯,大将军为了冯十二娘破例的事情,又何止这一桩?
    不愧倾国倾城宠姬之名。
    冯蕴被士兵们盯着,很尴尬。
    “将军,我会骑马。”
    会骑马,就会下马。
    裴獗收回手,没有勉强她。
    冯蕴松口气跃下来,裴獗已大步走在前面,她跟上去,但凡有将士招呼,冯蕴都会停顿还礼,速度极慢。
    裴獗默默停下来看着她。
    等她走近,他道:
    “你不必如此。”
    冯蕴和他相视一眼。
    “应当的。我维护的是将军的体面。”
    裴獗不说话。
    冯蕴又笑,“背负着宠姬的名声,少不得被人说我恃宠生娇,说将军色令智昏……”
    这话原是没什么不对。
    但“背负”和“名声”凑一起,就成了否定。
    她并不是什么宠姬。
    裴獗看着她,目光耐人寻味。
    “你可以是。”
    可以是,那代表现在不是。
    冯蕴看着裴獗的侧脸,不由扬了扬眉,问出疑惑,“那我现在是什么?”
    裴獗眉目不变,“不是一心想做谋士?”
    冯蕴心里突突跳两下,猛然恍悟。
    怪不得给她轻甲,带她上城墙,是她昨夜的奋笔疾书,让他终于看到自己的才干了吧?
    “多谢将军。”冯蕴抱拳,眉眼间难掩欣喜。
    “看来我为战事忧心,洋洋洒洒写的那些字,终于让将军看到了我的诚意?”
    “没有。”裴獗断然否认。
    冯蕴脸上的笑容便那么凝滞了。
    看到越走越快的男人,她加快脚步。
    “那将军为何突然就同意了?”
    裴獗听到这里才放缓脚步,转眼朝她看来。
    “姬不是起过誓?”
    “嗯?”冯蕴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不想早死。”裴獗道。
    冯蕴想到她说的那句,“若以色事人,我男人必不得好死”,唇角当即便扬了起来。
    很难不意外。
    一个掌握生杀予夺的人,会在乎一个誓言。
    这便是不再让她“以色事人”的原因吗?
    很好。冯蕴心里乐坏了,脸上却平静温顺。
    “多谢将军体谅,冯氏女当尽心尽力辅佐将军……”
    从出门开始,她不止说一个谢了。
    裴獗听得扎耳朵,只当没有听到,一言不发走到城楼上围在一起的人群。
    喧嚣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裴獗来了,也没有停。
    将士们对着城外骂得面红耳赤。
    外面也有同样的叫骂声。
    裴獗问:“怎么回事?”
    石隐扶刀挤出人群,朝他拱手:
    “大将军,齐军在城外叫阵。很是猖狂!”
    第141章 大器凛人
    冯蕴走到垛口。
    并州没有瓮城,站在这里,可以将城外的境况看得一清二楚。
    吊桥昨日就抬起来了,里外到处可见石弹砸出来的坑。战争痕迹很是令人心惊。
    站到垛口,一眼望过去,便是护城河的水,河面很宽,离城墙约莫两丈,这个距离是精确计算过的,太窄无法保护城墙,太宽会让护城河的内沿和墙根间形成大空间,为攻城方的大型攻城器具提供畅行无阻的便利。所以,并州城防的整个设计其实是十分完美的。
    冯蕴又看了裴獗一眼。
    选择并州,别人说他是钻入瓮中,走了步死棋……
    这当真不是他有心的选择吗?
    护城河外面的堑壕被昨夜那一战破坏得差不多了,但齐军并没有走得太近,整支队伍约莫就一二百人,站在弓箭手的射程范围外,扯着嗓子跟城墙上的晋军互骂。
    骂阵的事,冯蕴听过。
    但第一次见识到这個厉害。
    绝了!
    原来两军对垒,不仅有战场上的厮杀,战场下还有这么“残酷”的骂仗,甚至比真刀真枪的上阵拼杀还要刺激,一个个骂得面红耳赤,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马上打开城门弄死对方。
    “听见了吗?”冯蕴问。
    垛前的裴大将军没什么反应,“嗯。”
    冯蕴笑:“有何感受?”
    她以为裴獗不会回答。
    不料,停顿片刻,他淡淡吐出两个字,“冤枉。”
    冯蕴诧异地看着面目清洌的男人。
    所谓“先声夺人”,骂仗厉害的人,在军中也很是稀缺,据说嘴利的,能直接把人骂到郁卒。
    齐军今日来的显然就是这样的高手。
    面对城头北雍军“放马过来啊小贱奴”的挑衅,对方不讲武德,不骂战场上的胜仗,却痛骂裴獗的私德。
    “你们的大将军就是个强占人妻、寡廉鲜耻的趴阴汉!”
    “跟着这种臭名远扬的腌臜贼,老祖宗的坟都要气得开裂了。什么不肖子孙,鳖龟蛋子,便是战死沙场,下辈子投胎再来也是个卑鄙人,贱奴儿……”
    “裴狗强占人妻!是为贼也!”
    “你们就会躲在粪墙里嚎丧吗?有种出来啊。”
    “夺妻贼汉们,出来一战!”
    城外的叫骂,气得城头将士头顶快冒烟了。
    尤其大将军本人在这里,他们更是觉得颜面无光,几个年轻气盛的,握住大刀就想出去干他们,好不容易才被石隐摁住。
    人气人,真的会气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