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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节
    冯蕴郑重其事地道:“萧呈只有这一个妹妹,宠得如珠如宝,只要将军愿意,大可要求萧呈退兵。”
    裴獗道:“以妇孺为质,与禽兽何异。”
    大义凛然啊将军。
    冯蕴看着他冷酷无情的脸,默默地想了一下自己。
    他不做禽兽,倒是把禽兽献上来的姬妾笑纳了呢?
    所以,冯蕴不太相信裴獗真这么想……
    但他行事素来难测,既然说了,那萧榕这棋便是真的要放弃了。
    她不勉强。
    “那行,你不做禽兽,我来做。”
    裴獗看她一眼,没有回应。
    冯蕴侧过来,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搭在裴獗的身上,看他黑眸一紧,便忍不住笑。
    她是洪水猛兽吗?怕成这样。
    冯蕴不作声地拉住他的手,慢慢穿插过去,与他十指交扣,缓慢摩动,非得把他逼红了眼,气息都不稳了,这才细声慢气地道:
    “昨夜我写那些敌阵分析时,便有一个疑惑亘在心里,怎么都想不明白,想请将军解答。”
    裴獗略微失神,黑瞳有光,“说。”
    冯蕴一只手扣住他,另一只手去盘他的铠甲,从上到下抚摸,“深入并州十分冒险,对北雍军而言,绝非良策。要是我,一定会守住信州,守住背后的万宁和安渡,守住这次战争的胜利,再坐下来跟齐军和谈,狠狠宰他们一笔好过年,开春再打……”
    一字一句间,她的手也一上一下,很是得趣,看某人脸色极致的扭曲却平静不动,声音更是娇软带笑。
    “除非将军有什么必胜的办法。不然,这一出兵行险着,实为不智,不像将军的为人。”
    裴獗捉着她的手,“我为人如何?”
    冯蕴道:“运筹帷幄,谋略千里。”
    这话可能说到裴獗的心里了,他目光柔和了一些。
    “我非打并州不可。”
    冯蕴道:“为何?”
    裴獗突然反手过来,扣住她。
    “可知并州是什么地方?”
    冯蕴想了想,“毗邻恒曲关,兵家要冲。”
    能说出这句话,冯蕴已不是简单的妇人了。
    然而,这显然不是裴獗想听的那句。
    他低头看过去,盯住冯蕴的眸子。
    “你年幼时言中的战事,就发生在并州,可还记得?”
    又一个人来提醒她这件事。
    冯蕴无端的戾气便这般生了出来。
    生气时,她不想饶他。
    于是一言不发地坐起来,恶狠狠盯住他,然后将他两只手往上一按,用力坐上去,无视裴大将军的惊愕,蹂躏般折磨那禁区腹地高昂偾张的凶兽,不留半分情面,更不去管他会有多难受。
    疯了!
    见她不管不顾,情状疯癫,裴獗掐住她的腰往上提,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制住她,手却无力,一双黑眸有细微的流光闪过,隐在克制的表情里,声音无奈而沙哑,“别招惹,你受不住。”
    冯蕴心里窒一下。
    很多记忆便涌上心来。
    他没有说错,她知道厉害。
    吃了很多苦头,真是吃了很多苦头的,可过程艰难一旦吃上就会十分满足,她常会怀念这一副沙场战阵中锤炼出来的身躯,带着蓬勃生命力的粗砺狠意,让人疯,也让人狂,让人永生难忘。
    她扬起笑,压住他胳膊。
    “将军一说,我便腿软,是怎么回事?”
    一双眼绵软多情,视线却锋利异常,好像下一瞬就要将他身上的铠甲割开。
    裴獗抓住她,“好好说话。”
    明明是想训斥,声音却无端弱了几分。明明想将她拉开,那细弱的身子此刻却仿佛有千斤之巨。
    她坐在他身上。
    挑衅的样子,像个女王。
    裴獗一身硬骨让她磨得发酥,看着那盈盈的笑容里,满满的恶意,好不容易才找回理智。
    “十四年前的并州一战,姬可记得?”
    “不记得了。”冯蕴没好气。
    裴獗让她磨得受不了,突然发了狠,拉她过来按住。冯蕴挣脱不开,扳着他的手指,拉不开就轻轻抚上去,慢抚那一根根筋络分明的骨节……
    裴獗深吸气。
    “你不想说?”
    “不。”冯蕴含笑,“我这人忘性大,九岁前的经历,都十分模糊了,何况三岁?三岁小儿,哪里懂那些。”
    裴獗问:“为何是九岁?”
    冯蕴瞥一眼裴獗的眼睛,觉得他是知道答案的。
    但他问,便是很在意。
    “我阿母过世了。”
    冯蕴低低的说,平平淡淡的表情,甚至看不出悲伤的样子,末了,又补充一句,“为我而死。所以,我是个灾星吧。对我好的人,不得好死。伤害我的人,活得好好的。”
    裴獗目光落在她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慢慢松开她的胳膊,一言不发把她抱起来,放回被窝里,这次很是轻柔,大人拍孩子那般,轻轻抚一下她的头。
    “睡吧。睡醒了,带你去一个地方……”
    冯蕴累了这么久,看他还好端端的假正经,心里那股劲儿就歇下了,人也乏了,情绪也让他破坏完了,不轻不重地嗯一声,便掉头向里,后背对着他,不再说话。
    裴獗在榻沿坐了许久。
    “你在生气?”
    冯蕴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装哑巴,谁不会吗?
    裴獗没有动弹,看着她后脑勺阖上了眼睛。
    冯蕴听着那熟悉的呼吸,脑子恍惚片刻便有了睡意……
    风吹过窗棂。
    天大亮了。
    裴獗俯下头看她,很专注。
    无法再安稳,再冷的脸,也挡不住那长剑出鞘,势不可当的锐利。他坐不住了,确定她睡着,起身拿起武器,推门走出去。
    大满在门外,福身行礼,“将军。”
    裴獗:“别把你主子吵醒。”
    大满看一眼将军冷冽的面孔,慌乱低头。
    “喏。”
    -
    裴獗没有去找濮阳九。
    去隔壁等着,让左仲传了他来。
    濮阳九正在忙碌,一听大将军找,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没有耽误,拎着药箱便过来,顺便为他带了口吃的。
    “大白天的找我,这是又受冯姬刺激了?”
    裴獗黑眸微敛,没有否认。
    “就知道你!”濮阳九有点恨铁不成钢,嫌弃又无奈,他是想不明白的,搂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就算是块冰疙瘩也该焐化了。
    他不化,非得拧着。
    濮阳九看着这张端起的冷脸,将人好生数落一通,翻开药箱想拿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不解地抬头。
    “妄之可是忘了?刚到并州我便将这月的药都给你了。”
    没有听到回答,他猛地摁下药箱。
    “全吃完了?你不要命了?”
    裴獗道:“没有。”
    “没有那你找我来做什么?莪能怎么帮你?”濮阳九情绪有点激动,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这才发现……那高大的身躯僵硬得过分,坐姿不若往常,有一点奇怪的别扭。
    他傻眼了,“你不会是……没下去?”
    裴獗沉默片刻,“可有法子?”
    天爷!这是做的什么孽。
    濮阳九气恼冲脑,想直接弄死他,语气烦躁至极,“你不知自己是有疾之身?既不肯弄你跟她折腾什么?你,你,你说吧,你让兄弟怎么帮?难不成,要我豁出去?”
    第138章 神医难解
    裴獗没有说话。
    黑沉沉的眼不带情感地看过来,濮阳九就歇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