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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 第157节
    想做什么不成。
    陆绥发现他用在她身上的法子是不太对的。
    她虽软弱,却很叛逆。
    自小就是如此,装得很乖,却很记仇,冷不丁就狠狠咬你一口。
    陆绥沉默的想着,定然是李裴厚颜无耻的纠缠上来,她又是个不太会拒绝的性子。
    几声温言软语,就叫她软了心肠。
    唯唯诺诺,左右摇摆,心性一点都不坚定。
    不能怪她。
    陆绥仿佛咽下了心中的血和泪,他说:“严忌没死。”怕她听不清楚:“我没杀他。”
    竺玉怔了下,心脏重重提起,又缓缓放下。
    她一时被高兴吞没,却没察觉到他的脸色有多苍白。
    即便知道人没死。
    她却还有点斤斤计较。
    “可、可是他的脸被你划伤了。”她这会儿倒是没有那天提着剑对他要砍要杀的架势,没有流着泪嘶哑着的声音质问他,只是望着他,为了别的男人同他掰扯那些琐碎的细节,一点儿亏都不舍得那人吃。
    陆绥撩起眼皮看她一眼,眼尾有些猩红,他缓缓提起唇角,勾起的弧度有几分讽刺之意。
    竺玉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尖一颤。
    讽刺中带着些许悲凉。
    好像、还挺可怜。
    竺玉偏过目光,尽量不同他对上眼神,她接着说,只是声音弱了弱:“你下手那样狠,他脸上的疤痕肯定不好去除,脖子上那道尚且可以遮掩,可是脸上的伤,人人都瞧得见。”
    “你、你叫人给他送些去疤痕的膏药,伤了脸面总是不好的。”
    陆绥听着,心里有些麻木。
    男人还握着她的腕骨,手背砸落的滚烫让她抖了一下,好像这滴若有似无的眼泪不是落在她的手上,而是心尖。
    “你只记得我划伤了他。”陆绥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伤口尚未愈合,差点正中要害,他也是九死一生才醒过来的。
    好像他的死活,在她眼中是最微不足道的事。
    连记都不记得。
    “我也受了伤。”陆绥望着她的眼:“也很疼。”
    竺玉被他这种目光看得喘不过气来,胸前的伤口撕裂,鲜血浸透纱布,衣襟都被染得血红,她的掌心也不能幸免,湿濡的、黏腻的鲜血染得发红。
    她害怕的抽回手:“可是、可是你不骗我说你杀了他,我、我也不会那么生气的捅你的。”
    他就不会受伤。
    不会这么疼。
    陆绥垂下眼皮:“是啊。”
    竺玉的确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陆绥不过展示了几分软弱,她确实也没有先前那么讨厌他。
    见他垂着脸,伶仃的可怜样子,也有几分不忍。
    “你快些给自己上药吧,不要再糟践自己的身体了。”方才那样用力的将她的手压在他的胸口,不疼才怪。
    陆绥嗯了嗯,脱了衣裳。
    胸口这道伤其实是有些难看的,他似乎不太愿意让她瞧见自己难看的样子,抿了抿薄唇:“你别看。”
    竺玉瞧着就觉得可怖,血肉翻覆,看起来就疼。
    男人背过身,重新上了药,缠好纱布才再度转过身。
    总归。
    这天过后。
    竺玉同陆绥的关系没有那么剑拔弩张,她也没有绞尽脑汁想着给他不痛快。
    她甚至有几分丧气和懊恼。
    觉得她和她的父皇,是一样的人。
    三心二意,见一个喜欢一个。
    好像谁都可以。
    只要、只要长得好看,又没有那么可怕,肯听她的话、顺着她的心意。
    她就容易妥协。
    忠贞、专情、吃苦耐劳等一些良好品德,在她身上好像都没有多少。
    她甚至是懒惰的、懦弱的、只有一点小聪明。
    宝成殿后头那个狗洞被封了起来。
    殿前的守卫却也同时撤了。
    竺玉养好了身体就又要去上朝。
    可能是她一剑捅了陆绥的事儿流传甚广,底下的官员对她似乎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警惕。
    怕新皇发疯砍的下一个人就会是自己。
    没有谁愿意平白无故被捅一刀。
    他们也没有陆大人这么扛杀,一剑也没能捅死。
    只是这件事便这么揭过了,前朝无人拿此事做文章,便是受害者,陆家的人也只字不提,既不要公道,也不要补偿。
    前朝风平浪静。
    后宫却汹涌不断。
    陈皇后这段时日如此安分,是因为她病了,病得严重,便是想做些事,也有心无力。
    新皇登基。
    她被奉为太后,可她的“好儿子”却从未来看过她。
    叮嘱她做的事情,也没有一样成事的。
    陈皇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派人将自己的嫂嫂接进宫里,哪怕在病中,她瞧着还是锋利,冷着脸同嫂嫂交代了事情,如有必要,要同新皇鱼死网破。
    交代好了这件事。
    陈皇后第二天就开始咳血,太医院的人也瞧不出端倪,吃了几个月的药,不仅没有和缓,她的头发还大把大把的落。
    宫人已经不敢在殿中摆放镜子。
    陈皇后形容枯槁,午间醒来,恍惚之中实在不甘自己算计半生,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她挣扎着爬起来,“叫人去请陛下。”
    殿内死气沉沉的,宫人得了令,即刻派了人去请陛下。
    竺玉许久没有关心陈皇后如何了。
    贵妃娘娘只说不需她来管,也不必过问。
    她其实已经猜到贵妃娘娘要做什么。
    她没有阻拦。
    这边宫人刚到宝成殿。
    在宫外住了许久的贵妃,就回了宫。
    她信佛了大半生,手中犯下杀孽,自是要去忏悔的,便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她的女儿。
    世事因果。
    总有定论。
    周贵妃回宫之后直接到了宝成殿,瞧着她的女儿一张脸圆润,放下了心,她握着她的手:“我去见见皇后,你放心,她现在还不会死。”
    只受了几个月的折磨,就叫她死了岂不是便宜她了?
    周贵妃并不纯善。
    陈皇后没有等到皇帝,等来的只有她的宿敌,在她眼中祸国殃民的妖妃!
    周贵妃亲自为她端了药,望着床上竭如枯木的人,她漫不经心将汤药摆在一旁。
    “姐姐。”她笑了笑。
    陈皇后咳得撕心裂肺,瞧着她盈盈笑起来的样子竟然同十几年前没什么分别。
    她好像都不会老。
    还是那么美。
    周贵妃想到以为女儿夭折的那个雨夜,她撕心裂肺,却哭不出来。
    眼泪都在心里流。
    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十几年,日日夜夜,哪一夜不是在无尽的痛苦中度过的?总想着若是她的女儿活着就好了。
    若是她再小心些就好了。
    “我早就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女人红唇微张,轻轻吐字,她故意往下说:“这十几年,还要多谢姐姐为我们母女未雨绸缪,若不是姐姐禅精竭虑,我的女儿至多只是一位公主,又如何能登上旁人抢破头的皇位?”
    陈皇后睁大了眼,紧紧攥着床单的手指头用力的几近痉挛,她张了张嘴,却被气得吐出一大口血来。
    “不…不可能的。”陈皇后眼睛里布满血丝,彻骨的恨意叫人见了心里发慌:“不可能。”
    她几次都存了死志。
    怎么可能早就知道?
    周贵妃说:“姐姐能做戏,我就不能?这戏演的不逼真,如何能让姐姐破釜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