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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 第127节
    贪污案,在朝中屡禁不止。
    父皇从前也算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只是这些年来,眼底容不得沙子。
    国库亏空,积重难返。
    但凡涉及银两的案子,都通通处以极刑,甚至杀人全族。
    竺玉做不到那么狠,做不到诛九族,至多流放了全家,以儆效尤。
    这案子办得不错,怀柔政策颇有成效。
    有几位官员受不住压,上交了银子,主动叩首请罪。
    太子一时在文武百官这里,评价颇高。
    只是长元帝却嫌她此举优柔寡断,人性的贪婪,永无止境。
    不杀一儆百,根本就没用。
    于是这天,长元帝就把太子叫了过去。
    只不过长元帝的身体这些天急转直下,已经到了病重起不来床的地步,病容苍白,脸颊微微凹陷,已经不复当年的俊美。
    竺玉入宫时,长元帝一并召见了陆家的父子,里头话还没说完,她只能在外面等。
    长元帝靠着枕头,咳嗽不止,擦嘴的帕子染了血,他不动声色将手帕收了起来。
    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这几日,他的脑袋倒是很清醒,从前想不通的事情也已恍然大悟。
    他望着陆家父子。
    将自己一手扶持起来后来又无力控制的权臣召到跟前:“陆大人。”
    他又看了看陆首辅身后的年轻男人,年纪轻轻,已经有了他父亲玩权弄势的影子。
    “虎父无犬子,朕还记得当年你也是年纪轻轻就登科及第的状元郎。你这儿子瞧着一点儿都不输你。”
    陆首辅谦卑道:“陛下谬赞。”
    长元帝这段时日,是很器重在翰林院的这位探花郎。
    有些本不该是他能插手的事宜,都交给了他。
    此子也没有叫他失望,心狠手辣,快刀斩乱麻的手段总是叫旁人掀不起风浪来。
    长元帝甚至都有些遗憾,这不是他的亲儿子。
    若是太子有几分似他,长元帝也不必禅精竭虑这许多。
    长元帝说了几句话就又咳嗽了起来:“朕身边只有你一位值得信任的肱股之臣,朕时日无多,有些事情只得托付于你。”
    陆首辅道:“陛下身体康健,定能福寿绵长。”
    长元帝握住了他的手,另只手缓缓拿出早就写好的遗诏:“太子心性纯良,往后你们需得尽心辅佐。”
    他说这话,并未叫陆绥出去。
    他看得出来,陆家这个年轻的小公子,比起他的兄长,手段要狠辣许多。
    朝廷需要这样的人。
    前提是,忠心。
    太子能不能收拢他们的忠心,长元帝也不知道,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
    长元帝知道自己快死了。
    他将遗诏塞进陆首辅的手里,接着苍白的容颜浮现出几分平静的狠绝,他缓缓开口:“朕死后,葬礼无需铺张。”
    “只是朕心里还有一个放不下的人。”
    “朕此生只爱过这么一个女人,我若先她而去,总是放心不下她在这世上,怕她被人欺负,吃不好穿不暖,还要受气。”
    “与其如此,不如与她一同西去。”
    “来生还做那恩爱的鸳鸯夫妻。”
    话已至此。
    长元帝口中的人是谁,陆家父子二人心里已经有了个名字。
    陆绥紧锁眉头,面色冷凝。
    长元帝紧接着波澜不惊道:“奉朕口谕,朕死后,周贵妃谥号纯善皇贵妃,随朕同入皇陵。”
    陆首辅垂眸,脸上本分表情不露:“臣谨遵懿旨。”
    盛宠多年的周贵妃,到头来还是个被殉葬的下场。
    谁能说得清楚这是帝王的恩赐,还是狠心。
    不过便是没有被殉葬,太子登基,陈皇后一族又岂能放过她?
    将军府再怎么势大,后宫的事,也插不进手。
    难道他们还能为此压着全族人的姓名谋反吗?
    出了殿。
    陆首辅看了眼儿子:“陛下器重你,今日的话才没避着你。”
    陆绥低声道:“儿子知道。”
    他望着父亲,眼神沉沉:“父亲,周贵妃当真要殉葬吗?”
    “方才的话,你也听清楚了。”
    “周贵妃不能死。”他说。
    陆首辅心中有数,只是这事不好办,却也不是不能办:“此事你不必多管,我自有打算。”
    周贵妃的确不能死。
    陈皇后岂是那好喂养的兔子。
    她野心极大,真叫她一家独大,容不下将军府,也容不下他们。
    父子俩先后往外走。
    陆绥忽的停下了脚步,看着刘公公将那道纤瘦的身形引进了殿中。
    竺玉同父皇也没说上几句话,父皇便摆了摆手叫她出去。
    她觉着父皇瞧她的眼神同往日都不一样,好像有几分失望,又有几分不舍。
    出了殿门。
    竺玉忍不住问起刘公公:“父皇近来身体如何?可有服用丹药?”
    刘公公打着马虎眼:“奴才瞧着一切都好。”
    他笑了笑:“奴才先进去伺候陛下了,殿下慢走。”
    竺玉从他这儿套不出话来,定在原地站了许久,待回过神,正要往外走,被一只手捂住了嘴,拖到了偏殿。
    他另只手搂着她的腰肢。
    把人抵在门扉上。
    他捂着她的嘴巴,望着她瞪圆的眼睛,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我松开你,你莫要出声。”
    竺玉点点头。
    他缓缓松开手指,竺玉岂能受他这种屈辱,正要张嘴叫人来将他这以下犯上的乱臣贼子给拿下。
    就立刻又被捂住了嘴。
    粗粝的指腹抵在她的唇瓣,磋磨了两下,好似那夜用沾了血的手指撬开了她的唇齿。
    他微拢眉头:“别出声。”
    陆绥好些天没见她,想得很。
    他的手指漫不经心缠在她腰窝的软柔,她若是挣扎,他便用多几分力道。
    要治她这个骗子,总是要叫她怕了才有用。
    让她怕的不敢再骗他。
    陆绥忽然有些失神,若是他要死了,会舍得叫她一同陪葬吗?他认真的想,也想不出个答案。
    想和她一起死了。
    又舍不得看她掉泪。
    最好是让他死在她的后头,守着她的尸首也还能再活几年。
    打造最好的冰棺。
    将人放在里头。
    日日为她梳妆打扮,为她梳她最喜欢的发髻。
    春日到了,还能为她这几枝花来。
    这样似乎也不错。
    陆绥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啄了两下她的唇瓣,复又贪婪,顶开她软嫩粉白的唇舌,索求她的气息。
    平静的、却又蛮横的要亲到她的喉咙,将她的喉咙亲肿了才肯罢休。
    过了会儿。
    男人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在她叫人来之前,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一墙之隔,别叫你父皇听见了。”
    竺玉迫不得已闭上了嘴,脸还红红的,热热的。
    陆绥摸了摸她的脸:“你不必再怕,陛下方才下了遗诏。”
    “传位于你。”顿了顿,想到她似乎莫名很黏周贵妃,还是告诉了她:“赐死周贵妃,殉葬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