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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她比张仰仰矮上一个头,头顶那时又是艳阳高照。张仰仰就看见面前这个少女仰着头,微眯着眼嘲讽他:“超过我,不可能。”

    然后就越过他,搭着殷放十分开心的走了。

    张仰仰说话时并没有刻意避开周围的同学甚至没有压低声音,于是他和苏桕之间的这两句对白就像长了翅膀,很快在这片方寸之地的校园内传遍。

    引来一片哄笑,善意或恶意。

    张仰仰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说白了吧,他早就习惯了被苏桕的阴影笼罩。偏偏还欣赏这个少女的聪颖,喜欢她的豁达坦白。至于她嘴巴里说出的话语嘲讽,神情轻慢,放荡不羁,到他眼里就全变成可爱。

    可他不在意,却不代表没人在意。

    在后来某天,苏桕领着殷放拿了成绩单回去的路上,被一群小混混堵了。他们目的明确,就是要教训苏桕,殷放只要在一旁乖乖呆着就没他什么事儿。

    但殷放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他和这个少女可是一床被子到大的情谊。

    苏桕可以挑两个殷放,却不能挑一群恶棍。很快就没有还手之力,但她哪里怕挨揍,毕竟这个少女惯是喜欢惹是生非,少不了有被教训的时候。

    可从前也从来没有出现这样以寡敌众的局面,现在这种一面倒的局势在苏桕看来就是单方面的送人头是要被按在地上打啊。

    但这时那个在她眼里软趴趴的小奶包,却把她压在身下,代替她被打的鼻青脸肿,断胳膊断腿。还安慰她说:小爷玉树临风破相了也没什么大事,你本来就长得丑破相了就更嫁不出去了。

    要是往前殷放这样说,苏桕必定怼回去,怼回去还是轻,约莫得再按着殷放一顿揍,让他伤上加伤才好。

    可独独那一次苏桕沉默了,她突然意识到殷放不再是原来那朵粘巴巴软趴趴的男娇花了,他是真的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足以挡在她面前。

    那一次的一顿胖揍,最后虽然没有落到苏桕身上,可那大概是苏桕吃过的最大的一个亏。

    最重要的是,原本深埋在她心里独属于少女的悸动在那一天抽出新绿,又在后来开出花来。

    但不巧的是,她是开窍了可殷放却没有。

    ☆、第三章

    可尽管殷放没有开窍,但这对苏桕而言也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殷放是她的小弟啊,她要自己的小弟做男朋友难道还要经过小弟的允许吗。

    当然不用。

    苏桕将这朵曾经的小娇花按在病床上,逼迫他答应所有的不平等条约。

    苏桕问:“成绩单你看了吗。”

    殷放被压在这个少女身下,脸色通红,他回答:“还没看就被按着一顿胖揍。”

    苏桕满意的笑笑:“那如果你考的没我好就做我男朋友吧。”

    殷放:“???”

    最后殷放当然是(被)答应了。

    他们的关系从小弟和老大变成男朋友和女朋友,但在殷放心里苏桕依旧是他的老大。

    苏桕没说不准他多瞄别的女孩子一眼,可假如殷放的视线多在其他女孩子身上逗留几秒,他的老大就会很不开心。

    殷放后来也分不清楚他是不想他的的女朋友不开心,还是怕他的老大会觉得不高兴。

    但苏桕又和殷放不同,她心里那点悸动抽出新绿之后便像路遇春天开始疯狂生长。她是素来霸道,懒得管别人怎么想。却不愿意看见别人对殷放指指点点,说殷放吃软饭,说殷放是小白脸,说殷放倒贴。

    太多不堪入耳的罪名被灌到殷放身上,苏桕不愿意那样。

    她没有对这个仍旧把她当做老大的男朋友说任何事,包括她的喜欢或者说,是爱?

    但她开始为殷放改变,她围着殷放转,做殷放喜欢的事,甚至倒贴殷放,这都不是苏桕会做的事可她就是做了。

    她的小弟殷放感动的要以身相许,苏桕就敞开怀抱接受。

    他们从小就睡一张床,到小娇花长大后也如是。苏桕的爸妈发现这件事时先是震惊后来又觉得也行吧。

    殷放真的没什么好的,就一混小子。但他们家的女儿他们还不了解吗,也没什么好,还爱惹是生非,不能受一点气,霸道的不得了。指不定有没有人愿意要呢,所有这样也行吧。

    但其实小娇花殷放和他的老大之间真的纯洁的不能再纯洁了。

    毕竟苏桕只教过殷放抽烟喝酒泡吧逃课,没有教他怎么撩妹约炮乱搞男女关系。殷放后来虽然渐渐适应了男朋友这个角色,可他做人家小弟的时候不敢动老大半根手指头。

    他做人家男朋友的时候也同样不敢亵渎这个少女啊,殷放最多只敢伸手抱抱苏桕,连亲她一下都是不敢的。

    这就让苏桕很不满,她质问殷放难道我有毒吗,你躲什么躲。

    那个之前还说自己玉树临风的少年一下子又变回从前那朵小娇花,红着一张看似冷漠的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桕这时候当然是喜欢殷放的,所以她甚至不介意殷放这时这副软趴趴黏答答的小娇花的模样。她揪住这个站在她面前看起来异常高大的少年的领口,将他拉到自己面前。殷放不敢挣扎,就看见那个少女泛着柔软光泽的唇瓣一点点朝他靠近,直到苏桕吻上来。

    是漆黑的夜晚,可殷放心里却春光漫天像要开出满山遍野的花来。风起时则暖香馥郁,美好的不成样子。

    苏桕也没想过这朵小娇花有一天会变成另外一幅模样,她以为她知道的殷放就是全部的殷放,但不是,殷放还有其他的模样。

    他坐在暗沉沉又暧昧的灯光里,怀里揽着和她不一样的少女,身段妖娆,五官明丽。殷放还是她小弟的时候就曾说过喜欢的是那样的姑娘。

    那时,苏桕觉得她胸腔里的整颗心都在颤抖。她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害怕还是愤怒,她应该是会不分场合的把殷放揪出来先打一顿消消气再说其他的事。

    可面前这个陌生的殷放让苏桕不敢那样做。

    她害怕她那样做以后,殷放不是和从前一样乖乖认错而是头也不回,再也不回头。

    她年幼的时候试着做一个乖巧温柔懂事的女孩希望可以奔向爸爸的怀抱,得到妈妈的亲亲。

    但苏桕那时没有成功。

    可那又是太遥远之前的事情了,她如今早就记不得。

    所以这一次,苏桕才又试图去做一个温柔懂事体贴的少女希望可以让殷放回头。

    殷放不是喜欢那样的姑娘?

    她本来不是的,但那也没关系。如果殷放喜欢,她也可以是。

    这大约就叫做卑微,可苏桕那时哪里会在意这件事。她只知道这朵种在她花圃里的小娇花,在她不知道的夜里,被其他人挖走了。

    她发现时就只看见泥土里那个被挖开的小坑,它就那样敞开在柔软的月色里。让苏桕那颗柔软的心也破成一个大洞,然后,那些来自外界不知名的酸楚和晦涩就一个劲的从那个破掉的大洞里涌进来,它们不断的在苏桕心里穿梭流窜,可偏偏那个破掉的大洞却怎么也填不满。

    但即使苏桕变成她以为殷放会喜欢的模样,可直到最后也没能将她失去的那朵小娇花重新种进自己的花圃。

    她隐约明白,也许真正的失去就是不论你丢掉多少底线原则或骄傲也都没办法再重新拥有。

    为什么说是最后,因为后来,苏桕死了。

    再也没有机会紧紧扒着那朵小娇花不放,他最后是定居在哪一片花圃,花圃的主人是否同她一样爱他?

    这些苏桕都不知道。

    殷放后来是酒吧的常客,但这和苏桕那时带他去泡吧的场景又不一样。曾经的小娇花看见任何人贴上来,男或女都避之唯恐不及。

    而后来的殷放坐在那个灯红酒绿的世界里,同一些陌生的面孔举杯换盏,他脸上那时甚至挂着慵懒的笑意。

    那一天,苏桕就是出现在这个酒吧。可殷放那个时候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少女三五不时就来堵上他一回。他是真的习惯了,所有当苏桕出现时,殷放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而苏桕呢,她也想过要放弃这个这时全用冷漠对待她的人。可是只要一想起那个把她压在身下代替她被打的鼻青脸肿,还偏偏要顶着那张鼻青脸肿的脸。说自己玉树临风的少年,她的心就隐隐颤抖。

    苏桕不能再更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她是不愿意,也不能把这个少年让给其他任何人。

    所以她知道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又如何呢,她依旧追逐在殷放身后,就算这时殷放甚至懒得同她说话,还无视她的每一次出现。

    他们曾经不是这样的,苏桕看着殷放离开的背影这样想。

    也就是那一次,是他们最后一次照面。苏桕不是千杯不醉,但也不至于一杯就倒。

    那天她只是觉得心酸无以复加随意喝了一口端在手里的鸡尾酒,准备压压惊,今儿个就暂时不再跟着殷放了。

    可就是那一口,把苏桕喝倒了。她再醒来时,是躺在酒店的房间里。浴室传来朦胧的水声,那扇半磨砂的移门上还映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她不知道喝进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个时候还头重脚轻,思绪混乱。可尽管如此也明白这种情况下应该先离开才对,但苏桕刚从床上站起来,浴室的门就被打开。

    走出来的是一个围着浴巾的陌生男人,苏桕不认得这个男人,对方却认得她。

    那个人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他的视线就在那个少女身上留连,还朝她一步步靠近,对她说:“殷放有什么好的,你看他只会害了你,不如你乖乖的我还会怜香惜玉也说不定。”

    苏桕那时身上软绵绵,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只是下意识的一步步往后退,一直退到阳台边边的栏杆旁,退无可退为止。

    那个陌生男人很轻易就拽住了这个少女的手腕,苏桕她这时哪有半点平日里的那种彪悍,她的挣扎抗拒怒骂叫喊全都柔弱的像是欲拒还迎。

    那个男人将她圈在怀里,半靠在栏杆上。他十分悠哉完全不急着对苏桕做什么。

    因为比起占有这个少女的身体,白启更想做的事是羞辱苏桕,是能让她感到痛苦。让她仿佛总是高高扬着的下巴在他面前低下来,想看她眼里的倨傲消失,希望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有盈盈水光全淌满乞求,让她悔不当初,明白不该做那样的事情。

    可这个少女看向她的眼里却只有陌生和敌意,没有半点惧怕同其他,显然早就忘了他这个人。

    白启怒极反笑,他将手伸进这个少女的口袋,拿出她的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殷放的号码,然后在苏桕耳边轻轻说:“不如我们打个赌?”

    “我替你发个短信给殷放,告诉他你现在的处境。你猜,他会不会来救你。”他这样说。说完不等苏桕回答,一手将她乱扭的身体禁锢在怀里,另外一只手很快编辑好短信。发送成功后还放到苏桕面前让她确认,要她看清楚短信从已送达变作已读。

    殷放会不会来呢,也许会也许不会吧。

    苏桕之前也玩过这样的把戏,然后又在殷放冲进房间之后一脸雀跃的对他说:“殷放,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我了,那你为什么要来,你明明就爱我。”

    那个思绪混乱手脚发软的少女想,假使这时殷放来了她也没有那时的底气言之凿凿的去说殷放爱她。

    而假使殷放没有来,她也不愿意对自己说是因为殷放不再爱她,不再在意和她有关的事情。

    苏桕宁愿承认是她自己散漫造作要去学别人做放羊的孩子,如果最后被狼咬死,那算她活该,算她咎由自取。

    但不管殷放来不来,苏桕她从来都不是轻易服软的人。她挣扎抗拒即使毫无用处,直到推搡间被那个陌生男人失手推下阳台。

    而事实是,直到那时,苏桕也没能等来那个玉树临风叫做殷放的少年。

    殷放是不爱她了吧,苏桕在那一瞬间这样想。

    这时还是白天,她就在这种天光大亮里从十七楼摔下来皮开肉绽头破血流。

    不仅如此,她心里那个事关殷放斑驳陆离的梦也同样在那一刻摔成支离破碎的模样。

    那种早些年抽出新绿又在之后开出花来的悸动如何盛放了,就如何在这一次的遍地鲜血淋漓中枯萎腐烂。

    殷放有没有爱过她,苏桕是到死也不知道的。但至少她总算弄清楚一件事,总之这时的殷放是不爱她的。

    不爱。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