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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他们没有追着骡车的方向去,而是往反方向跑。

    果然郑老七等人就紧追不舍。

    跑了一会儿,加上之前射了七八箭,荆老汉已经没有力气再拉弓射箭,且准头也没了。

    两人只能跑。

    就在他们实在跑不动的时候,荆老汉就让韩大壮一个人跑,“反正他们也不敢杀害我老头子的,聚义馆的兄弟可不会放过他们。”

    郑老七狰狞的脸已经近在眼前,他叫嚣着,“死老头子,砍死你们埋在粪坑里,看谁能找着。”

    几人又搏斗在一起,近身搏斗,荆老汉、韩大壮自然不是郑老七几个对手,一个郑老七都能对付他们俩。

    郑老七狞笑着,一刀就朝着荆老汉捅去,“你去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一鞭子抽过来,辫梢一下子就卷住了郑老七的脖子,狠狠地把他给摔了出去,在郑老七刚爬起来的时候,又一鞭子抽在他脸上,直接就抽翻在地动弹不得。

    然后噼里啪啦一阵鞭子响,韩大壮只听见声音没看到鞭影,一片眼花缭乱里然后那几个混混就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咻”一声,一条黑漆漆的鞭子就被收回去,然后韩大壮看到不远处停着一匹马,马上坐着个戴着斗笠的布衣汉子。

    他和荆老汉忙作揖感谢救命之恩。

    那汉子却也不理睬他们,掉转马头飞奔而去,没多久就消失在青纱帐后不见踪影,他们根本追不上。

    林重阳等人听得心旌神摇,这样厉害的高手,要是拜师学艺的话,自己是不是也能这样?他见韩大壮实在说不出那人来历和去向也只能作罢,心里很是遗憾。

    林重阳就去看郑老七几个。

    那边荆老汉也和村民们寒暄过,原来他们是高家村的村民,他们村里有一座两百年的祠堂,里面供奉着对他们村有大恩的人,其中一个就是林家堡的林靖公。所以他们一听是林家堡的人,自然二话不说就帮忙,而且村民们朴实,就算是过路的客商被人劫路,他们也会帮忙的。

    高老汉让人去找里正报官,很快就会有巡逻的丁勇们来将郑老七等人给带走。高老汉邀请林重阳等人去村里歇歇,林重阳也没拒绝,道了谢就带着诸人去高家村。

    在高家村他们受到了很好的款待,高里正还特意请了个懂点医术的给他们看看,又请神婆子给小孩子叫魂,免得小孩子吓着。

    林重阳觉得别的还好,就是郑老七那伤有点吓人,他感觉沈灵儿是被吓到了。

    叫叫也好,入乡随俗。

    原本高里正还想让他们在这里等家里大人来接,林重阳哪里肯,这事儿得他回去说,不能让别人说,免得把他们吓着,尤其是林大秀。

    林大秀要是知道,估计得跳脚。

    这也越发坚定他要学习防身之术的念头,不只是他,还有韩兴、林承润。

    必须学,而且不能怕苦怕疼怕累!

    他们没敢继续耽误,郑老七的事儿也不用管,到时候林家会派人去即密县衙交涉。

    这么一耽误,他们又呆了一夜,第二日才回密州城。

    刚到东城门,林重阳就看到他爹站在一棵大梧桐树下的石头上,朝这边张望。

    林重阳原本冷静的心一下子就火热起来,站在骡车上朝着林大秀挥手,“爹!”

    林大秀也看到了他们面色一喜,跳下大石头就快步朝着儿子迎去。

    比约定的时间晚回来一天,林大秀已经等得很焦躁,虽然觉得不会有什么事儿,也许是孩子们贪玩,也许是制作弓箭麻烦,可他还是不踏实。

    之前说好的哪怕要订制弓箭,差不多也第三天就回来的,这都第四天午后了。

    林重阳虽然不想在这里和林大秀说那么惊险的事儿,但是高家村和即密县衙还是要家里人出面的,所以也只能交代。

    他拉着林大秀的手,“爹,我和你说点事儿。”

    林大秀将视线从那几个青年身上收回来,“嗯?”

    林重阳就非常委婉地说了一下路上遇到劫路的,多亏高人搭救以及高家村的人帮,“爹,有惊无险。”他把过程简化了一下,没多说他们和郑老七对峙,而是直接把斗笠黑衣男提前,这样就等于自己没遇险,爹也不用担心。

    林大秀哪里不明白他儿子的意思,表面的确看不出担心来,抬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将他揽进怀里拍了拍,然后松开他去和高家的村民们道谢。

    见他是林家堡的人,村民们非常高兴,说了一阵子,林大秀再三致谢和他们约定过几日去高家村,那些青年就告辞回去。

    有韩兴小嘴巴巴的,就算林重阳想瞒一下也瞒不住,更何况他爹到时候去了官府什么也就知道,不如自己老实交代。

    姜家庄的事情肯定瞒不住,要交代……关键是路上的事儿,稍微简化一下,有人搭救及时,自己等人并未受惊吓……这个可以有。

    一路上韩兴没少问他爹和荆老汉,已经自己脑补了一场战斗。

    回家韩大壮简单说了一下子之后,韩兴就开始发挥,兴奋地描述各种英雄动作。

    “那位大侠一手神鞭,出神入化,他左一鞭咻得一声就抽翻一个混混,右一鞭咻的又抽翻两个,那个郑老七还想跑,大侠手一样,一根绳子就把那混账东西给套住,哈哈,跟人家套牛套马一样……”

    出神入化这词是跟林重阳学的。

    韩兴说得越兴奋,林重阳就越忐忑,心说你可别说漏嘴,他小心翼翼地拿眼觑着林大秀,看他爹脸色还算平静,心里想他爹应该不会多问吧。

    林重阳很想把韩兴的嘴给他糊上,你说跑了一天你小子怎么也不累呢,他捅捅他干爹,韩大壮会意就张罗让韩兴和七斤去睡觉。

    韩兴当然不肯,他还没讲够呢,韩大嫂就赶紧把七斤抱过去,对韩兴道:“去被窝里给妹妹讲。”

    韩兴这才乐颠颠地走了,临走前还对林重阳道:“小九,你不用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什么郑老七郑老八呢,都不是咱对手。”

    看着他走了,林重阳松了口气,等说完大侠的事迹,韩兴绝对要说他们和郑老七对峙的事情。

    这事儿不怕人知道,但他怕林大秀太担心以后不让自己出门。

    林大秀看了林重阳一眼,然后开始和韩老爹、韩大壮商量和官府交涉的事情。

    他已经是童生,完全可以自己处理,明日他带和韩大壮、荆老汉去高家村致谢,然后再和他们一起去即密县城,将郑老七那些人的罪给坐实。

    他道:“有这样一个为非作歹的混混在家门口,想必附近的村民也不能容忍,咱们就送他一程,让他去海边抖威风吧。”

    约好了,林大秀就带着儿子自己小院。

    林重阳跟着他爹回去,回到家林大秀打水让他洗脸洗脚,然后上炕睡觉。

    林重阳看他爹不睡觉,就问道:“爹,你干嘛去?”

    林大秀端着灯盏,“你睡,我去写点东西。”

    林重阳觑他爹脸色,不大好看,看来是挺担心,还生闷气。

    “爹,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林大秀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昏黄的灯影里,儿子雪白的脸上一双黑亮的大眼,大眼里一片光明和温暖,没有一点惊吓和憎恨,一如从前。

    他心里这才定了定,“没事就赶紧睡觉。”

    林重阳又道:“爹,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

    他爹不是那么善于表达感情,生气也就是抿着嘴板着脸,担心也是抿着嘴板着脸,他当然知道林大秀不是生他的气,而是生郑老七那些人的气。

    为了让林大秀放心,林重阳还是乖乖睡觉。

    那种情况说不害怕那真是假的,他自己也很害怕,害怕逃不掉被伤害被强卖害怕别人会受重伤甚至死掉,他不想干爹的惨状重现!

    所以虽然看起来不怕,表面也还轻松镇定,实际他内心却既怕又惶恐,那是一种不踏实没有安全感的惶恐。

    他也意识到这时候不似现代社会那么安全,并没有人身保障。所以只有自己强大,身边的人强大,才可能安全。

    这么想着他就抱着自己的小被子沉沉睡去。

    林大秀过来看的时候就见儿子抱着小时候的一块包被,其实就是一块大棉布,当初王柳芽送他去林家的那块,后来又包回来,韩大嫂给做了新的小被子之后就没用上。

    原本林大秀说要扔掉的,林重阳不舍的,夏天的时候他会拿出来盖肚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搂着睡觉。

    林大秀摸了摸儿子的头,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才松了口气,回去又将自己的信一口气写好,他一共写了三封,两封给即密的同年写的。

    从县试到现在,他已经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交际圈,也认识一些人。

    其中两个就是即密的童生,一个叫常奉,兄长是一名讼师,与即密县衙的胥吏差役们十分相熟,另一个叫沈斌,为人正直颇有豪气,最看不惯横行乡里者。

    最后一封是给林中和写的,将这件事情简单汇报,等解决以后再回去仔细面述,但是他没有询问长辈应该如何做,因为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第二日林大秀让儿子在家好好呆着,哪里也不要去,他则和韩大壮出门去。

    林重阳有点不放心,想跟着他爹。

    林大秀柔声道:“你受了惊吓要在家好好休息。这件事爹去办,爹出去就代表了林家堡。”

    林重阳也不再说什么,就安心在家里带着,等他爹消息。

    反正他也有事干,韩兴让爷爷给他们做了箭靶子,现在他们就可以扛着箭靶子去没人的地方练箭!

    林重阳希望他不要着急,先学着开弓,等去了林家堡让祁大凤教。可韩兴哪里等得及,更何况路上还遇到过危险,在他看来自己是立刻就要会的!

    他在这方面就和林重阳读书一样,有无师自通的本领,林重阳便也不拘束他。

    其实开弓射箭没有太多诀窍,无非就是多练,熟能生巧,最关键就是要学会背肌发力技巧,培养人和箭的契合度,直到让弓好似和自己融为一体,如臂使指,那时候基本就算小有所成。

    林重阳看韩兴一摸到弓就有那么个架势,也只能暗暗羡慕,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韩兴擅长的自己就不那么擅长,只能靠苦练了。

    林大秀走的第二日林毓堂就来了。

    林中和派他来的,让他指点、配合林大秀,不管林大秀要干什么,尽量帮衬就是,毕竟林大秀现在是四房的家长,要尊重他的权威。

    林毓堂先去拜访几个人,然后下午就带人去找林大秀,林重阳想跟着,又被林毓堂拒绝。

    好在林大秀和林毓堂也没有耽搁太久,六七天之后他们就回到密州。

    回来的时候大家有说有笑,神态轻松,林重阳就知道事情办妥了,到底是怎么个妥法儿他不知道,反正爹很满意就是。

    夜里林重阳就跟他爹和二伯打探他们去即密的事儿。

    林大秀道:“没什么好讲的,我们就是去求见阮县丞,递了一份论刁民之害的文章,请他为民除害,伸张正义。”

    他们只是童生,要见知县没那么容易,但是使点钱,通过三把手见二把手还是可以的。

    说起来一个县的真正干事者,其实正是那县丞,因为知县三年一换,而县丞只要不犯法不退休不升职,就要一直干下去。

    所以县丞才是最了解本县民情的官吏,由他跟知县大人说,此事没有不成的。

    更何况只是对付一个刁民混子。

    老百姓要对付郑老七不容易,因为普通老百姓没有他那么不要脸不要命。可要是上一个阶层,让林家这样的家族去对付一个郑老七,那就是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了。所以林家根本不用长辈出面,就林大秀自己,还有林毓堂帮衬一下,再动用一下圈内关系,郑老七就没好果子吃。

    居然敢对小孩子出手,那是绝对不能原谅不可姑息的,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林大秀绝对不会给他机会再一次来伤害自己儿子。

    至于那个郑老七的下场,不管是关在狱里,还是押送海边军营服役,其实下场都只有一个。

    那么多读书人联名上书,历数这恶霸郑老七的卑劣行径,此人俨然就是为祸一方的大毒瘤,若是不铲除,简直是对不起着送到嘴边的政绩!

    铲除一个郑老七,百姓感激,风气一清,读书人称颂,何乐不为!

    所以原本也只是伤人未遂还被路过的见义勇为之士给重伤致鼻残的郑老七就被定了罪,任平他怎么翻腾、送钱、求饶、求告,都毫无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