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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节
    “叫监察长过来善后,走吧。”

    众人陆续转身,已经倒在地上的安诺德却突然睁开眼来,挣扎着动了动,抬手两枚柳叶飞镖便破空而来。

    亚伯特听得风声肃杀,侧眸已见刀光闪烁,一枚已经直逼柯依达的后心而来,他出刀如电,将暗器截断在半空里,另一枚接踵而至,追星夺月,顷刻已至他的前胸,他暗自心惊,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柯依达已经上前一步出手推开他。

    锐器割裂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亚伯特只看见她的嘴角抽搐一下,身子已经禁不住栽倒下去。

    “公主——”他慌忙扶住她的肩头,触及她背后的肩胛,触感粘稠炽热,心惊了一下,摊开手来,入眼是触目惊心得殷红色。

    镖上有毒!

    库里迪·凯瑟与奥利维亚一见不妙,早就飞身过去制住安诺德。

    而这位西防军的副官只挣扎了片刻,便断了气息。

    周遭一片混乱,柯依达的意识却开始模糊,皱了皱眉,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一抹金色,只吃力地抽了抽嘴角。

    亚伯特拦腰抱起她来冲出私邸。

    已经全面控制住局面的另外两位枢机卿,在看到面色惨白的柯依达之后大惊失色。

    赫尔嘉紧急调来一辆马车,亚伯特将柯依达抱上去,立即由神鹰军亲卫护送着直往皇宫驰去。

    “公主,公主!”赫尔嘉一声一声地唤她,取来丝帕替她擦拭额头不断冒出的细密汗珠,“马上就回宫了,你一定要撑下去啊!”

    柯依达只觉得四肢百骸如坠冰窟,勉力支撑的意识在不断流逝,她吃力地抬抬眼睑,气息虚弱:“安瑟斯那里,可有消息?”

    “已有飞鸽传书,米亥鲁皇子已被拿下待审。”

    “下令给监察长,全城戒严,肃清余党,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之人。”柯依达缓缓道,“请修格总长负责善后事宜……”

    “是,下官会传达。”赫尔嘉忙不迭地点头,“公主,你不要多说话,省点力气,医官就在前面等着。”

    柯依达点点头,身体却被铺天盖地的疲倦侵蚀,她仰面看看身边的亚伯特,金黄色的碎发散在她的额头,似曾相识的眉眼近在咫尺,心底却生出些许欣慰来,伸出手去,穿过他的额前奢华的金色碎发,细细描摹他脸上棱角分明的轮廓。

    她的指尖微凉,却有湿润和暖的气息。

    亚伯特咬紧唇,异色的双瞳蓄起朦胧的雾气。

    柯依达却仿佛被渐次抽离所有的力气,缓缓地阖眸,垂下手去。

    “公主?公主?”

    亚伯特怔了一怔,不知何时恐惧与惊慌已然渗透肌骨,他开始惊慌的喊,收紧臂膀,将她微凉的身体在怀中抱紧。

    他连喊了几声,终于有泪水潸然滚落下来,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哽咽之声:“母亲——”

    赫尔嘉抬起头来,一时间以为是错觉,她望着面前这个平日桀骜不驯此刻却恸哭失声的年轻人,眸中凝起泪珠。

    她转头掀起车帘,曙光已经刺破苍穹,绯色的朝霞铺洒在长长的街道,如鲜血般地瑰丽。

    金盏花宫很快便陷入一片忙乱。

    十多名御前医官被召入寝殿,从凌晨整整忙碌到日头高升,彻夜未眠的两位枢机卿亦丝毫不敢怠慢,顶着一脸倦容在寝殿外面等候结果。

    直到正午时分,赫尔嘉方才带着几位医官缓缓地走出来。

    “公主殿下如何?”

    “两位大人放心,幸好刀伤不深,毒未入骨髓,下官等已经处理干净了。”为首的医官擦了擦汗,“只是刮骨之痛,常人难忍,殿下又连日劳累,如今已经疼昏了过去,怕是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醒。”

    听他这样说,修格与埃森二人交换一下视线,彼此都有些如释重负。

    身侧侍立的金发青年双瞳微闪,暗暗攥紧的拳,渐次松开。

    修格清了清嗓音:“既然如此,请各位悉心照看。”

    “是,下官等先下去开药。”

    医官们欠了欠身,陆续退了出去。

    赫尔嘉抬起头来,望着面前两位重臣:“修格总长阁下,监察长阁下,公主殿下有口谕,请监察长阁下全城戒严,肃清余党,仔细查问,不可放过可疑之人!请修格总长协助处理善后事宜。”

    “下官等领命。”

    两位枢机卿领命而去,临走时埃森·凯瑟侯爵着意看了那金发的神鹰军中将一眼,湖绿色的眸子深不可测。

    修格冷眼,看在眼里,未动声色。

    赫尔嘉看着他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转头看了一眼负手挺立的亚伯特,走近前去,低声道:“你也去歇歇吧,我叫人收拾个房间给你,这里有我在,不必担心。”

    亚伯特却没有动,只是缓缓地,将目光移向寝殿的门口。

    赫尔家看着他怆然的样子,叹了口气:“至少,去把这身血衣换了,身上的伤口也该处理一下,不然,她醒来看着,不更心疼?”

    她的声音低缓,却又无可反驳,亚伯特缓缓地收回眼神,蓝黑两色的瞳眸里终于有了一丝闪动的微茫。

    博尔瑟芬行宫。

    一场大火足足烧了大半夜,拂晓之时才渐次平息下去。

    山前大部分的宫殿都惨遭火焰的洗礼,残破不堪,有的甚至成了一片废墟,所幸的是并未波及到御驾所在的后山温泉庄。

    然而皇帝依然彻夜未眠。

    他站在窗前看着漫天被染红的云岚,听着远方隐隐传来厮杀与呐喊,苍冰色的眼底如大海一般深沉,看不出喜怒,只是在听到安瑟斯派人送来前方军报时,脸上表情有难以掩饰的苍老和无奈。

    米亥鲁被押入温泉庄的地牢,却直到这一天的傍晚,皇帝才着一身便服来到了昏暗的牢房。

    “父皇!”米亥鲁哭喊着扑过去,扯住他的衣角,“儿子终于见到你了,儿子……”

    “米亥鲁。”皇帝低头看着他,深深叹了一口,声音低沉,“你真的让朕很失望。”

    “不……父皇,你听我解释……”

    “到了这一刻,你还想狡辩不成!”皇帝蓦地拔高声线,一脚踢开他,“枪骑兵、东平军两位军长都在场,难道他们还能冤枉了你!”

    “父皇……”

    “你以为朕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皇帝冷冷地看他,“你要是安安分分的,就算将来安瑟斯登基,朕还是能保你的太平,可是你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坐上这个位子了吗”

    “不……父皇!”米亥鲁慌忙的摇头,“儿臣……绝没有加害父皇的意思呀,儿臣只是……”

    “你只是想要你兄长的命!”皇帝打断他,“你以为,他死了,朕就别无选择,只能立你为储君?朕今天告诉你,就算你今天得逞了,朕也不会如你所愿!就算朕的儿子都死了,可你姑姑还在呢!”

    “不,为什么?”米亥鲁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满腔的愤懑不甘,“难道我就这么不堪吗?”

    “为什么?”皇帝冷笑了一声,“朕不是不让你去争,也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可你争成了个什么样子?安瑟斯是凭着自己的武勋一步步走到今天,你呢?那些不上台面的鬼蜮伎俩,你以为朕没有证据,就猜不出是谁?索罗家的势力早就尾大不掉,你凡事都仰仗海因希里的筹谋,听凭他的摆布,就算将来登上皇位,不也是他的提线木偶?你还要如何去节制外戚,施政治国!不过是索罗家扶持的傀儡罢了!”

    皇帝声色俱厉,米亥鲁的脸色霎时惨白。

    “索罗家的势力,你不是不可以用,可你要懂得驾驭,懂得制衡。”皇帝缓了缓,有些疲倦地合了合眼,“米亥鲁,你还差得太远。”

    米亥鲁神情灰败,慌张失措,身子微微发抖,半晌匍匐着过来抓住皇帝的袖子,声泪俱下:“父皇,儿子知道错了,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父皇,您饶了我这次吧……今后……今后,我一定安安分分的,不争不抢……父皇……”

    皇帝却是沉默着看他,不发一言,半晌方才蹲下来,抬手按住他的肩头,仔细打量着他年轻的面庞,想起很多年前这孩子出生时绵软柔和的模样,只觉得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悲伤溢满胸膛。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已多了分狠绝。

    “晚了,米亥鲁。”他无奈地叹息,目光平缓却带着决绝,“为了给安瑟斯留下一个太平的帝国,朕,不能留你。”

    “父皇——”

    皇帝缓缓地站起身来,不去看身后这孩子露出的骇然绝望的表情,挥了挥手,费兰·皮瑟斯男爵带着毒酒白绫已经来到面前。

    “父皇——不要——父皇——”

    米亥鲁发出惊恐而惨烈的悲鸣,皇帝却是充耳未闻,只兀自一步一步向外面走去,步履有些蹒跚,却不曾停下,一任身后传来凄厉的嘶喊。

    最终那撕心裂肺的悲鸣戛然而止,仿佛死神悄然来临。

    皇帝站在地牢的门口,停住脚步,有淡白的天光照射进来,将他的脸映照地苍老而灰败。

    安瑟斯一直等在门口,方才牢房里惨烈的悲鸣隐隐入耳,听来只觉凄然,如今望着皇帝惨白的面色,他一时有些担忧与慌张:“父皇……”

    皇帝缓缓地回过神,目光苍凉空寂,恍惚了一下,胸口一闷,便有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第160章chapter154冰释

    柯依达这一番昏睡直到第二日的早晨才幽幽醒转,日头已经升的很高,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进来,明亮而通透。

    床头有人伏身打盹,一头奢华的金发甚是显眼。

    她愣怔了一下,一时间有些恍惚,试探地伸出手去,纤长的指尖没入他的发际,触感柔软微凉。

    仿佛是感受到周遭的动静,那人警醒似的抬起头来,身上的伤口已经收拾过,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军装,大概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脸上还带着几分疲倦和懵懂,迅速确认了一下眼下的状况,惺忪的眼里不经意间闪过一丝慌乱。

    柯依达看着他一闪而过的无措神情,倒是先反应了过来,微微叹了口气:“外官禁止留宿内宫,赫尔嘉没管你?”

    亚伯特的脸上微微一滞,他倒是忘了,还有这样一条规矩。

    不过昨晚赫尔嘉见他无意离开的时候,确实有些欲言又止。

    他回想起来,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站起身来:“我去找医官。”

    “慢着——嘶——”柯依达喊住他,一边挣扎坐起来,大概是扯到了伤口,皱着眉抽了下嘴角。

    亚伯特脸色一变,慌忙回过身来按住她的肩头坐下:“母亲……”

    冲口而出的二字,声音并不大,柯依达听得有些恍惚,仿佛是在梦境,怔怔地看他很久:“你,叫我什么?”

    亚伯特已经缓过神来,却是死活不愿再开口,固执地别开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