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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幸而他们都不是儿女情长的人。

    分别在即,两个人一起商量着收拾行李——其实也不用怎么收拾,去集训能带的东西当然不多,顶多只能准备些生活用品罢了。

    因为要提前到位,所以关靖泽出发得早一些,早郑驰乐三天就走了。

    郑驰乐跑回诊所把自己的药箱拾掇了一下,准备带去给人帮忙托管,以备不时之需。

    临到出发时潘小海一脸沮丧地蹲在他身边:“我居然打听不到教官和政委都是哪些人。”

    郑驰乐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都打听清楚了就没有新鲜感了,现在多刺激。”

    潘胜男也说:“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不管谁来都没问题吧。”

    潘小海叹气:“你们不懂我的追求,我可是要成为情报专家的人。”

    郑驰乐跟潘胜男对了个眼神,相当一致地扔下潘小海跳上了军用的解放卡车。

    这架军用车被刷得绿油油的,有些地方还掉了漆,看上去非常有“历史感”。

    车子前头有两排相对比较舒适的座位,可惜的是那不可能属于他们。

    他们的位置是后面那个敞开式的后厢,一路上该吃尘时吃尘,该吹风时吹风,务必让你从开端开始艰苦。

    所幸这年头熬得上大学、特别是考到党校的人就没有不能吃苦的,在其他军区派来的人面前当然不会示弱,都很有秩序地按照一定的间隔站好,并且将年纪最小的潘小海、潘胜男、郑驰乐三人安排在中央。

    其实郑驰乐和潘小海都不需要特别照顾,但别人的好意都捧到面前来了,他们要是拒绝反倒有点儿不知好歹。

    于是他们都坦然地接受了这份好意。

    等看见了密林掩映中的广阔营地,郑驰乐精神一振,整个人都进入一种振奋的状态。

    他有预感,这次集训是一次很能磨练人的锻炼。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似的,他们一下车就被带到监察处进行逐个审查,不符合要求的携带物都被扣留了。

    郑驰乐主动交出自己带来的药箱,乖乖交待:“我叫郑驰乐,前两年已经拿到了行医资格证,这是我带来的药箱,要是有突情况希望能允许我过来取。”

    这时候正巧有个身穿政委制服的人在附近,注意到郑驰乐的举动后走了过来。

    这“政委”的五官很硬朗,即使是穿着“文官”的衣服也透出一种逼人的英气,看着就是个出身不错的人。可也不知是不是郑驰乐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人身上散出一种不太友善的气息。

    郑驰乐卖乖问好:“你好。”

    “政委”点点头,接手了检查的职权:“把它打开给我看看。”

    郑驰乐虽然不是很喜欢让人摆弄自己的药箱,但想到这是集训,也只好依言照办。

    “政委”慢慢地把里头的东西一件件问明白了用途,挑起其中一批成药说:“这些药没有经过审批,不能留着,我们会处理掉。”

    郑驰乐说:“是我考虑不周,不过它们对我来说还有用,可以把它放到一边吗?我保证不在营地里面使用。”

    “政委”说:“留着药箱已经是极限了,我们没有多余的地方帮你保管这些来历不明的药。”

    “政委”用的是公事公办的语气,郑驰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也没办法指责,只能看着对方把那批药当成垃圾处理掉。

    药箱勉强保下来了,郑驰乐其他东西倒是没被为难,很快就通过了检查。

    可他很快就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在药箱接受检查的过程中其他人的审查早就通过了。

    这次集训的住宿安排方案是“新老混居”,也就是把他们这群新来的家伙放到老兵痞的营房里头借住。

    郑驰乐来到营房分配的地点时,住处已经按照先后顺序一间间分了下去,轮到最后的就是最差的一间。

    郑驰乐接收到潘小海爱莫能助的目光,却也没太纠结。“前世”他跟着季春来大江南北地跑,再脏再差的环境他都呆过,有时他们师徒俩的医术还没被认可,有些民风比较差劲的地方甚至只挪个牛栏给他们暂住。

    这里到底是军营,再差的营房能比牛栏猪棚要糟糕吗?肯定不会。

    郑驰乐快步跑到营房那边,找到自己的住处。这营房的位置确实不太美妙,后头就是厨房,油烟时不时地往里熏,卸货、做饭、洗刷都会制造各种各样的噪音,要是浅眠的人肯定很难睡得好。

    更要命的是前头再走一段路就是大厕所,风要是往那边吹来的话,那味道可就不太美妙了!

    通常被安排到这种营房的,要么是总被欺负的窝囊废,要么就是惹火了上边的刺头。

    地不利人不和,郑驰乐已经看见了自己接下来一个月的艰辛。

    可惜他这人最不怕的就是困难。

    郑驰乐推开房门走进去,就看到有几个人在大通铺上或坐或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长相都带着几分狰狞。

    听到有人进门后他们转过头盯向门的那边,眼神带着几分凶狠和不耐烦。

    相由心生这话不一定准,可人的神情、眼神以及遇到新事物时的第一反应,绝对能相对准确地反映出这个人的本性!

    郑驰乐虽然被他们盯得浑身毛,却还是站直了腰杆:“我叫郑驰乐,你们可以叫我乐乐,未来一个月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

    离门最近的一个士兵从床上跳下来,嘿嘿一笑:“当然当然,我叫滕兵,瞧我这名字,天生就是当兵的命!”他边说边走到郑驰乐面前伸出手,“来握个手。”

    郑驰乐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不屑和厌恶,却还是搭上他的手掌。

    滕兵那边故意使了最大的劲。

    郑驰乐心里早有准备,即使手掌疼得厉害也没表露半分,反而跟着滕兵使劲。

    他本来就是打架好手,后来确实是收敛多了,可不打架不等于不锻炼,这点儿刁难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更何况他还是学医的,最清楚怎么能把人彻底制服,让对方再无反抗余地。

    郑驰乐微笑着一点一点加大了手劲。

    滕兵起初还有余力和郑驰乐相抗,片刻之后额头很快就渗出了冷汗。

    他对上郑驰乐明明带着笑却有冷意透出的漆黑双眼,心头巨震。

    糟糕!看来这回是踢到铁板了!

    党校的家伙不都很弱吗?

    看这家伙年纪那么小,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手劲!

    滕兵有些扛不住了,却又不肯认输,后头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要是输给这么个小娃儿他还要不要当这个老大?

    怎么都要撑着!

    郑驰乐没想到滕兵这么能忍,他想了想,手劲微微一收,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他面色如常地夸道:“滕哥你力气真大。”

    其他人不知道生了什么事,都觉得滕兵又给了“新人”一个下马威。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对郑驰乐说道:“你是新人就该多做事,快去把那两桶脏衣服脏袜子洗洗。”

    郑驰乐顺着他的指示看去,果然看到两大桶散着异味的衣服。在军营里头都能整得又脏又乱,郑驰乐总算明白自己摊上什么样的营房了。

    他扫了众人一眼,指着附近一个高高壮壮的家伙说:“我猜你已经两个星期没有上大号了。”

    其他人闻言惊讶地盯着郑驰乐。

    那个高高壮壮的家伙恼羞成怒,大骂:“胡说八道什么?”

    郑驰乐一笑,神色玩味地抬起手在鼻子底下扇了扇:“虽然离得远,但我猜你的口气一定很臭,站在你周围的人一定都闻到了。”

    其他人显然都意识到郑驰乐说中了一些事,纷纷看向那个高高壮壮的家伙。

    郑驰乐也抱臂瞅着他,慢悠悠地说:“从你的脸色和其他表征看来,你这是大肠燥结证,我猜你平时应该嗜酒或者嗜吃辛辣,久而久之燥热内结,大号就艰难了,甚至会见红带血。”他语气轻松,说出的话却很难让人感到愉快,“便秘不是大病,拖着也不好,照你这样展下去,肛裂和痔疮在等着你。”

    看到高壮士兵脸色红了又青,显然是全被说中了,滕兵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块铁板,还是块了不得的硬铁板。

    他在其他人惊疑不定地目光中开口:“那你有办法治吗?”

    郑驰乐等得就是这句话,他微微一笑:“当然有。”

    第105章 观察

    男人之间的友情总是建立得特别快。

    在郑驰乐给了那个高壮士兵几个建议之后,最开始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就消失了。虽然开端不算美妙,可郑驰乐还是很快就打入了滕兵等人的圈子里。

    郑驰乐从滕兵口里听说了他们的事。

    跟他的猜测相去不远,滕兵这伙人就是兵痞里的兵痞,刺头里的刺头,其中以滕兵为最,因为他一进来就打了个几次架,禁闭都关过两三回了。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搁到外头都是人憎鬼厌的主。

    可他们凑在一起住久了,慢慢也有了交流。其他人也慢慢了解了滕兵的事,原来滕兵打架不是为了别的,是因为他女朋友被个人渣哄得跟他分了手,又哄她跟着他跑到外地,结果两年后就传来了他女朋友的死讯。

    滕兵没恨那家伙追走自己的女朋友,只恨他没好好对她,因此入伍后再次碰上那个人渣,他就屡屡跟对方起冲突。

    后来他就被分到这个比较小的军区、扔到这个最糟糕的营房。

    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有自己的故事。

    郑驰乐没说任何劝慰的话。

    这些故事固然让人唏嘘,可让人唏嘘的故事并不是违反原则的理由,一味地逞凶斗恶是非常愚蠢的,因为那不仅不能让自己真正地出一口恶气,还会把自己推到最糟糕的境地。

    郑驰乐说:“用凶恶和孤僻来武装自己、用威吓别人来证明自己,根本不可能撑太久。你的心绪别人也会看得一清二楚,最好的证据就是你们已经受到了排挤,被安排在最差最脏的营房里面。”

    滕兵觉得心脏被刺痛了。

    他应征入伍,不就是想让自己这身蛮力找到能使劲的地方吗?可这条路已经被他自己砸烂了。

    他没有恼羞成怒地斥骂郑驰乐,只是叹着气说:“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郑驰乐说:“别人眼里的印象是你自己给的,以前你的表现会影响他们往后对你的评价,但也并没有起决定作用。起决定作用的是你现在怎么表现、你以后怎么表现。还是说你觉得已经太晚了,一切都没办法再改变了?你现在也才二十六岁,连人生的一半都没走完,能算晚吗!”

    滕兵摇摇头:“大道理谁都会说,实际上事到临头根本由不得你。”

    郑驰乐嘿嘿冷笑:“我看是胆子太小了,只想躲在‘事情已经没办法更糟糕’的壳子里逃避现实。”

    滕兵恼火了:“你懂什么!你这么能说,倒是给我讲讲该怎么做啊!”

    郑驰乐没避开滕兵的怒视。

    他踢了旁边的大铁桶两脚,捏着鼻子说:“很简单,先把做得了的事情做好,比如——先把你们这两桶脏衣服洗干净。等你们把自己和自己住的地方拾掇好了,再去想怎么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

    滕兵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站起来动起了手。

    其他人见滕兵被郑驰乐说动了,都有些犹豫。他们站在原地一会儿,终于还是做起了相同的事。

    郑驰乐没觉得自己有多大的功劳,他找到空床搁下行李,枕着它进入梦乡。

    乘那样的车真是太受罪了,他必须得休息一会儿!

    晚饭过后负责这次集训的临时政委就召集所有人开会。

    出来发言的“政委”正好就是郑驰乐碰上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