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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左俊昊回神:“可是你要读大学……”

    华运在省内,陈让的志愿不在省内。左俊昊和他的志愿相同,考之前就打算好了,如果考不上,第二志愿也是同一个地方的学校,这样就不用分开。

    “视频。”陈让说,“先学。”

    远程参与,也是参与。

    左俊昊忘了吃东西,舔唇,“你吃不消吧?”一边读书一边开始帮他爷爷的忙?光是想想都累。

    陈让很平静,只有三个字:“吃得消。”

    碗里的粥喝干净,他放下调羹,“吃完把碗放着,你回去吧。”他进房间换衣服。

    左俊昊坐在桌边,半天反应不过来。

    吃得消,怎么会吃得消……可是再吃不消,他也决定去做了。

    或许高二那一年,真的给他留下了太深的阴影,那道乌云,过去几百个日夜,仍旧停在他心上,消散不去。

    左俊昊知道,陈让已经受够了。他在急着长大,急着向成人世界进发,急着成为一个可以担当一切的大人。——为了不再无能为力。

    ……

    离开陈让家,左俊昊把季冰约出来,两个人四处闲逛打发时间。晚上吃过饭,左俊昊不想回去,跟季冰去了他家,在他那儿过夜。

    季冰洗完澡,出来见左俊昊坐在凳子上玩手机,过去踹了他一脚。

    左俊昊没反应,他刚张嘴要说话,左俊昊抬头,表情沉沉。

    “怎么了?”他一愣。

    左俊昊把手机翻转对着他,他低眸一看,是贴吧界面——正是齐欢的那个“我超喜欢他”贴吧。

    这个自齐欢离开以后再没有更新过的贴吧,在时隔一年多以后的现在,多了一条新内容。

    有一个没有头像,id名是一串无规则符号的人,在帖子最后,回复了一句话。

    ……

    外头的说话声和谈笑声仍未停止,隔着老远,隐隐约约能听见些许模糊声响。

    陈让躺在房间床上,一动不动面对天花板。

    他爷爷给他办了一场庆祝宴,他爷爷的好友、生意伙伴,全都来了,吃完饭后几个相熟的旧交被爷爷请回家,他们在外面客厅聊得停不下来,每五句话里就有一句在夸他。

    今天他是主角,姑姑笑得见牙不见眼,同爷爷一起,整晚周旋于宾客之间。甚至他爸,今天也流露出和以往不同的神色。喝了酒没有变得癫狂,反而红了眼睛,在角落独自沉默许久。

    他也喝了点酒,脸泛红,他爷爷让他回房先休息。

    没有开灯,屋里黑漆漆一片,陈让把手机放在脸上,不多时,屏幕也变热。他转头,动了动,手机掉落在床上。

    窗外月明星稀,有蝉虫在鸣。

    落在被单上的手机,屏幕是黑的,摁亮打开后,便是蓝的。

    也许是因为酒精,也许是因为这一年多来积压得太久,陈让今夜像是着了魔,把所有她发的短信统统看了一遍。最后,又点进了那个许久不去的贴吧,从头看至尾。

    他注册了一个账号,头一回使用这些,连名字都是乱摁的。

    在那个早已无人更新的帖子里,他眯着醉眼,隔着长长的几百天时光,给那时候的她回了一条。

    可惜太迟,她留下那么多汹涌心事,他却只在这时候,才迟迟留下一条。

    有些话早就该说的。

    她说第一次见到他,觉得他很特别。

    她说想跟他在一起,过每一个生日,每一天,过很久很久。

    她说她好喜欢,好喜欢他。

    如果来得及该多好,再来一次,回复在帖子里的那句话,他一定会亲口告诉她——

    “好巧,我也是。”

    第47章 qihuan

    飞机穿行,机尾划破云层留下长痕, 滚轮滑过跑道, 最后稳稳停在停机坪上。机场大厅内, 航班到达的通知女声机械而平稳。作为全省最大的机场, 这里客流量大, 来往都是匆匆旅客。

    齐欢下飞机后,在门口等了不到十分钟, 一辆车缓缓停在面前。

    她略显犹豫,下意识地,脚下不自觉僵了两秒。车窗降下来,里面那张熟悉的脸稍有改变,但更多的,还是留有记忆里的痕迹。

    距离离开的那年,已经过去了五年多。

    “上来啊, 还愣着干什么。”庄慕挑眉。

    他的声音更厚重了些,齐欢回神,扬唇浅笑, 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进车内。她系好安全带,车驶动,开离机场。

    庄慕边开车边递给她一瓶水,齐欢接过, 拧开喝。

    “你怎么瘦成这样?”他瞥了眼, 吐槽。

    “瘦吗?”齐欢没觉得, “我感觉还好。”

    他问:“在外面吃不惯?”

    齐欢说有点, “不过我会去亚洲超市买食材,后来都是自己做饭吃。”

    庄慕嗯了声,说起其他人:“本来张友玉他们都要来的,临时有事抽不开身,等都有空了必须出来好好聚一回。你不知道,他们听说你回来一个个有多激动,张友玉那疯婆子在电话那头叫得快把我耳膜刺破了。”

    他的叙述很有画面感,闭上眼想想,仿佛还能想到张友玉夸张的模样。齐欢问:“她还好吗?”顿了顿,“……你们都还好吧。”

    一别数年,这些年月里,除了她最开始出去的那一年,后来和这帮朋友彻底断了联系。这次回来,还是她费劲找到敏学校园官网,联系上还没退休的在任老师,翻当年的毕业档案,才辗转找到了他们的号码。

    齐欢打给了庄慕,在电话里不太方便久聊,没能说多少,但听到她说要回国,庄慕二话没有,直接问了日期便揽下来接她的任务。正巧庄慕最近回老家有事,就在省内。

    庄慕道:“我们都还好,就那样吧。我今年在我爸公司实习,可烦。”

    齐欢说:“烦不烦的,庄叔叔都是为你好。”

    他笑笑没多说。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聊,势必要戳她心窝。他们认识多年,父辈也是好友,他爸时不时打电话训斥他,偶尔回家还揪着他跟他较劲,齐欢却连父亲的面也好久没见。他再抱怨,显得矫情。

    庄慕给她介绍其它几个人的情况:“张友玉天天挨家里的骂,不想回家里帮忙,天天混日子,她爸天天催,让她回去相亲,把她吓得跟耗子似得,一看到家里来的电话就抱头鼠窜。”

    “严书龙自己在创业,从大二就开始折腾,已经开到第三家店了,他爸说他这次要是再赔了,就让他滚到街上去要饭。”

    齐欢听得发笑,庄慕继续道:“郑啸那家伙挺出人意料,高考的时候竟然考的还不错,那个暑假,他爸乐得摆了三天酒席。现在也在跟他爸打下手。”

    说了这么多,庄慕问起她,无法避免还是谈到那个话题:“你这么多年没见齐叔叔,想他吧?”

    “嗯,挺想他。”齐欢比他想的撑得住,当初哭得惨兮兮的样子,早成了过眼云烟,她说,“我有打越洋电话,但是不太方便,总共就几次。”

    旁的多没说,庄慕也不好追问他们父女的私事,而后略犹豫地开口:“那个女人……”

    “我离开大学之前和她通过电话,没讲几句,她知道我退学,后来就没有再给我汇过钱,我和她也没联系过。”

    “他们很早就从禾城搬走了。”庄慕说。他高三那年,方秋蘅就和那对父女离开了禾城,原先齐家的房产,除了被封的,其它两处则被转售,至于别的东西,就只有他爸那些大人才知道。

    不过没没走很远,他爸做生意四处奔波,还曾碰上过两次,回来说起又是一通骂骂咧咧,翻来覆去地唾:“姓石的憨卵也会做生意?呸!老齐攒下的家当都快被他们败光了,狗男女,天打雷劈……”

    “嗯。”齐欢面色平平,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消息,并未有多余情绪。

    车开着,气氛莫名僵滞,庄慕只好换话题,“等会儿齐叔叔看到你,肯定会很高兴。”

    他们正在往城郊监狱去,齐欢回国的第一站是省城,但第一面,想见的并不是庄慕,而是她爸。

    齐欢脸上柔和下来,眼里也有期待。

    聊了一会儿,庄慕不再说话,放音乐打发时间。

    到了目的地,他们父女俩见面,庄慕没跟进去凑热闹。等齐欢出来,眼睛微红,明显哭过。

    再经历世事,终究有触动心底的东西,如今的她褪去莽撞,然而沉稳归沉稳,面对久别的亲人,还是忍不住。

    庄慕很体贴地没有提齐参,驱车返程。路上,他问齐欢要吃什么,说起省城有名的餐厅。聊着聊着,忽然一顿,“你……打算什么时候见陈让。”

    齐欢滞了一瞬,神色变得没那么轻松。车里安静下来,许久,她低头,微微弯唇,“最近可能没时间,今天晚上我就得赶去平市。”

    “平市?”

    “嗯,这回是接了工作回来的,很重要的项目。”齐欢晃晃手机,“光这一路,我就收到二十多条消息催我。”

    庄慕这才想起来问:“你读的什么专业?现在的工作是?”

    齐欢说:“我没读完大学,大学第二年我就离开了那所学校。”野鸡学校,拿到了文凭也毫无用处。

    出去了才知道生活有多不容易,方秋蘅每个月只给她基本的生活费,多的一分没有。刚到外面第一年,她最怕的就是生病,一旦生病,看病吃药,口袋里每个子儿都得掏完。

    为了生计,她只能一边读书一边出去打工挣钱,时间一份掰成十份来用,忙得脚不沾地,连喘气的空档都没有。

    原本和张友玉保持联系,后来手机被偷,所有东西丢干净,她又忙着奔波过日子,这才断了通讯。

    大二那,齐欢遇上如今带她的老师,没有多少挣扎,毅然决然选择离开学校。

    “大二?”

    她说是,“学业没修完,我中途去学了拟声。”

    “拟声?”庄慕更愣。

    她点头,“就是给电影配声音。”

    好的拟声师,放眼全球数量也不多,这是一个正在逐渐壮大的新兴行业,未来也许会规范化。

    这次回来,国内有部片子花大价钱请她——是部文艺片,在资本雄厚的娱乐业,算不上多大投资,但请她的价钱,却是实打实的诚意满满。

    现在不过刚立项开机,整个组才到拍摄地,演员都没就位,片方那边就一直不停催她,要她早早开始全程跟组。拿钱办事,各行各业都是这么个规矩,她当然得配合。

    庄慕消化了信息,车开到吃饭的地方,落座后继续问:“那你忙完之后去国外,还是……”

    “以后留在国内。”她说。

    庄慕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见陈让?”

    她沉吟几秒,说:“等到了工作的地方,确定下来,我会去找他。”

    她没问陈让在哪,也没问他现在在干什么,只是一句,我会去找他。

    庄慕原本以为她说等忙完工作再找陈让是托词,这么看来,她却是真的有在考虑这件事,也是真的,真的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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