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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第一眼看见薛灿,他的清瘦单薄就让薛莹生出怜惜,再看他眼中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忧伤,像是吃了世间太多的苦,薛莹更是打心眼里想对这个弟弟好些。

    爹娘无子,只有自己一个毁了容貌的女儿,薛莹也是有些憾意,薛灿进了紫金府,薛莹半句也没问过他的过往,把自己多年苦学的炼金本事还有府里大小事宜都教导给这个陌生的弟弟。

    不过六七年工夫,姐弟俩已经结下了深厚的情意,看着像是打小一起长大般。

    “阿姐我也想去阳城。”薛莹哧哧笑着,“你带是不带?”

    薛灿眼神温和,扬起高傲的眉宇,“阿姐真想去?”

    “逗你呢。”薛莹笑的更加欢快,“你是去办正事,阿姐一个女子,会耽误你的脚力。你速去速回,别让爹娘和我担心才对。”

    薛灿掂了掂姐姐给自己背下的行囊,“这么多?也不过几天…”

    “多带些银两。”薛莹目露关切,“阿姐听说,阳城的鬼手女,要价高的很,要她亲自到湘南一趟…薛家得拿出诚意。”

    薛灿幽幽一笑,“鬼手女要是不答应,我就把她掳来,阿姐,如何?”

    薛莹无可奈何,忽的抚上自己左脸的乌金面具,怅然想到什么,“灿儿,阿姐还听人说,鬼手女容貌巨丑,遭人厌弃,阳城人连城门都不让她踏进半步,真是可怜。阿姐虽也没了容貌,但日子过的也好过她许多吧。你见到鬼手女,可别怠慢了人家。”

    薛灿翻身跃上赤鬃,“她要肯来湘南,我自然待如上宾,她要是不肯来…阿姐,我可没答应你什么。”薛灿“驾”的一声,已经驰骋出了马厩。薛莹倚着栅栏,脸上挂着笑。

    赤鬃的脚力惊人,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已经出了湘南城,驶进了城外茂密的翠竹林,盛夏将至,翠竹涨势喜人,放眼看去也是满目的绿色,薛灿回望已经看不大清楚的湘南城楼,仰面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十天,只有十天。薛灿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5章 讨水喝

    ——十天,只有十天。薛灿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周国,阳城。

    阳城外有一眼泉水,泉水甘冽可口,长饮可益寿延年,洗颜能貌美肤白,得周国殇帝赐名甘泉。甘泉日日涌水,阳城百姓早已经不觉得稀罕,但外乡人到了阳城,总还是会来讨上一口,尝一尝得皇上钦赐御名的甘泉。

    这一日,坡上一位骑白蹄乌的男子已经盯着那眼甘泉许久。确切的说,男子是盯着泉眼不远处的一个乌衣少女。

    乌衣少女身旁放着一只硕大的木桶,俨然是想接些甘泉水回去,但眼看都过了半个时辰,泉眼处捧水嬉闹的几个少女还是没有让出泉眼的意思,她们互相挤弄着眉眼,像是故意霸占着甘泉眼。

    马上男子只瞧得见乌衣少女的背影,要说身形,那背影也算是窈窕,修长的后颈勾勒出姣好的弧度,几缕碎发半掩着她白皙的肤色,竟是比泉眼边那些衣着鲜艳,花枝招展的少女还要娇嫩些。但乌衣少女坐在木桶边动也不动,男子盯得眼睛都有些发酸,还是没有看见她的模样。

    守着泉眼的少女嬉闹累了,索性松开发髻在泉水边漂洗着秀发,还不时挑衅的看一眼乌衣少女,唇角勾着得意的笑容。

    “你怎么还不走。”为首的俏丽少女终于有些不耐烦,“甘泉洗颜,说的是咱们天生丽质才会越洗越美,你这幅模样,也指望用甘泉水洗成天仙?”

    乌衣少女也不恼,清亮的声音让马背上的男子如闻天籁。

    ——“我是洗不成天仙,可看你们几个,日日恨不能泡烂在甘泉里,瞧着也没更耐看些,倒是嘴巴,越洗越臭。”

    “死丑丫!”泉眼边的少女齐齐震怒,凶恼的人已经摸起地上的石块朝乌衣少女扔去,“再怎么也好过你那张鬼见愁的脸。”

    乌衣少女灵巧的躲过砸来的石块,不急不缓的站起身,装作要走向泉眼的样子,“鬼见愁要下水了,你们还敢?”

    少女们发出一阵阵惊恐嫌弃的尖叫,踩着水花奔向岸上,让出潺潺流水的甘泉。

    白蹄乌上的男子忍俊不禁,低低的笑了声,夹紧马肚朝泉眼近了几步,似乎想把乌衣少女看的更清楚些,可那少女,还是没有回头。

    “丑丫,算你狠。”为首的少女急红了脸,“看哪天我们去掀了你家庄子,你等着。”

    “等着,不会走。”乌衣少女撸起袖口,扭头瞥了眼一脸怒容的对家,故意捧起一汪泉水扑向自己的脸,“你享甘泉,我也享,你说,日复一日,是我更像你,还是你更像我?”

    “啊…”少女发出一声声尖叫,头也不回的疾奔离开。

    白蹄乌看见乌衣少女的侧脸,扬蹄嘶鸣了一声,乌衣少女听见马声才惊觉坡上还有人,她昂起脖子瞪向白蹄乌的主人,她想对偷窥自己的陌生男子骂几声来着,可嘴巴半张,一副铁齿铜牙居然半晌都没吭声…因为…

    因为白蹄乌背上的男子…长得让人吐不出半句脏话。

    她念书不多,那一刻,她脑中闪现出许多词汇——翩翩少侠,俊美非凡,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哎呦,乌衣少女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如此文邹邹的一天。

    马上男子在见到乌衣少女真容的那刻,只觉得自己那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因为他根本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眼前的这张脸。

    少女的脸上横列着一道深重的伤疤,犹如一只蜈蚣爬在上头,从左眼稍到右腮帮,硬生生毁了这张本该清丽可人的脸蛋。

    马上男子想起自家烧火的小丫头,一日被火星子溅了手背,摸着黄豆大小的伤疤哭了好几日。甘泉边的乌衣少女,顶着这张骇人的疤脸,该是活的多艰难。

    男子目露惊讶,但却没有丝毫厌恶,见乌衣少女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礼貌的对她报以颔首,还温文的笑了一下。

    乌衣少女一阵头晕,提着大木桶的身子差点踉跄了下。

    男子见她天真的拙态,没忍住的笑出了声。

    乌衣少女觉察到自己有些丢人,赶忙凑近泉眼不再去多看,男子跳下白蹄乌,拖着马缰一步一步走向甘泉,不,是泉边的少女。

    ——“这泉眼,现在是我的。”乌衣少女硬气道。

    “还是你好不容易得的。”男子温和笑道。

    不说还好,一说又来了气,乌衣少女粗粗喘着,气鼓鼓道:“你也知道?一伙子人欺我,你看了半天,说好的路见不平呢?”

    男子先是一愣,明白过来仰面大笑,“一伙子姑娘欺负你,照你的意思,是要我拔剑欺负一伙姑娘么?我关悬镜,从不对女人拔剑。何况姑娘你伶牙俐齿,比我的剑要好使得多,我看他们再多人,也欺不了你。“

    乌衣少女盯着他腰间的剑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去不再搭理他,见大木桶已经接的差不多,使劲把桶拖回岸上,又弯腰捧起一汪水,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一捧水几口喝完,少女弯腰又想去接,叫关悬镜的男子忽的把自己的水囊凑向泉眼,挡开了少女纤细的手腕。

    “佩剑的也欺负人。”少女咬牙道,“这世上只要是人,就都是这幅样子…”

    ——“给你。”关悬镜打断少女,把接满的水囊递给她,“一捧一捧的喝哪有畅快?做什么,都要尽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