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嚷两三天,在太子一派退步求和之下,终于将事情定了下来。
户部这边乌云密布,刑部尚书则喜上眉梢,他低下头努力藏起自己的喜意,一边叩谢恩典,一边筹划着该派谁去平息这件事。
朝臣散后,高郁遣走林书芫,一人独留殿中,慢悠悠的从一旁暗格里抽出了一张画卷。
并不是什么名家巨作,作画像是年少,落笔极为随性,但高郁偏偏看得入了迷。
他眼神悠远也不知道从画中见到了什么,直到一身着甲胄,腰侧佩剑的侍卫走了进来,他才回过神,将画卷收了起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从京畿营中归来的于子清。
一见自家太子爷收画卷,他便知道又是在思念画中之人了,因此赶忙低下头,叩拜道:“殿下。”
高郁被封太子之后于子清便不再随侍身边,入朝为官的他有太子一派作保,可算是一路畅通无阻,平步青云,如今已是官至四品殿前副都指挥使,领京畿防卫营都尉之职。
这些年来高郁入住朝政,众人只看得到他同云家同仇敌忾,与大皇子一派周旋,却无人知晓这个看似和善的太子,几年下来早就在京畿各营中安排好了人手,将京城周边七大州府大半兵权收入手中。
高郁抬起头:“回来了,东西送回去了吧?”
“已完璧归赵。”于子清道,“微臣来的路上碰上了户部尚书与工部尚书,两位大人心情似乎不太好,见着微臣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有话要说。”
高郁道:“那他们说了吗?”
“并未,岑大人还未开口,便被曹大人拦住了,微臣不便多闻,也就寒暄两句就离开了。”于子清与林书芫都是太子眼前的红人,平日里若是有话要传,又不便直接告诉太子的,朝臣们大多会选择先告知他们两,然后在转达。
“这两人……”高郁闻言不禁摇头一笑,工部与户部两位尚书皆是两朝元老,一心为民的他们并未参与党派之争。但身在其位,总有迫不得已的时候。
工部尚书岑言人是不错,但太过刚正不阿。官场之上过刚易折,也幸亏有曹大人在身边看着,要不这些年早不知惹出多少事了。
“既然没提就当做不知道吧,刑部刚把江南假银票的事揽了过去,他们心里头不舒坦,这些□□堂上恐怕也不会多和气。”
“刑部……”于子清有些诧异,“殿下为何将这事交于瑞王一派手中?”
“瑞王今日为了避嫌都告假了,本宫还能怎么招?卖他们一份薄面而已。”高郁冷笑,眼中杀意已显,“况且这事查不查的清,还不是刑部说了算。”
自以为揽了一个好差事,却不知这是道夺命符,高郁早就等着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但那都是后话,高郁瞧了瞧风程仆仆的于子清,道:“数日奔波子清你也辛苦了,今日无事,你先回去歇着吧。”
被高郁一提,于子清这才想起刚才从哨子手中收到的信,赶忙交到了高郁手上。
高郁一看信封上的字,眼神中的冰寒与杀意便瞬间消退,明眸化作一汪春水,柔情蜜意尽显。
“皇兄参上,多日不见弟甚是思念……”
见字如面,瞧着跃然纸上的大字高郁便想起高显那肉嘟嘟包子脸,不由的笑了起来。
但知高显如他,这些年来两人通了几十封信,高郁知道这王弟定不会如此乖巧,果然翻到第二页,信上的内容就完全变了个样,成了一堆白话。
“弟弟在熙州每日不是巡防,就是军营里消磨时间,日子实在无聊的很,就想着找个机会出去逛逛。恰巧这个十三是外祖父五十大寿,弟弟想着许久没有见过他了,便想借此机会上淮南走上一遭,既可以一解思念,又可以借机出来游玩一番。只是日子太赶,今次弟弟走的有些匆忙,只告知了父王与舅舅,并未通知其他人………哦对了,至于安全方面,皇兄你实在不必担忧弟弟的安危,有娄都尉一起弟弟定能平安到达。淮南离京城也不算远,皇兄若是有空,也到淮南看看吧,弟弟真的对皇兄,甚是思念啊!”
高郁看着信上最后一段话,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的笑——这家伙,竟然把娄琛也骗出熙州了。
亲王世子不可擅自离开封地,高显这封信看似在报平安,其实是在暗示高郁,他与娄琛已经偷偷出发从熙州往淮南去,京城这边就麻烦他善后了。
这么多年过去,别的没长进,先斩后奏的本事倒是越发厉害了。
也罢,既已如此,他从不可能半路上截个道,再把人赶回去。而且娄琛竟已跟去了,就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
高郁倒是想去,只是身在其位,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看着,片刻都松懈不得。
即使一颗心都已经飞往了淮南,他却不得不留在京中坐镇。
娄琛苦涩一笑,瞧了瞧满桌的奏折,只能交代于子清去处理。
于子清得令正要离开,可刚一转身,却又被身后之人叫住了。
“等等……”
高郁这边心里头各种心酸苦楚无人知晓,那边厢娄琛却也心神不定,
茫然看着眼前的一片荒野,娄琛又一次的叹息,他怎么就被高显骗着一同离开熙州了呢?
这事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自从知晓了江南假银票之事之后,娄琛一直心中不安,想着这事当年或许另有隐情,又或许是被人利用。
但他却不能去问高郁,只得自己去查看。
可他身为西京北路都尉却不能随意离开西北,正在娄琛想着借回乡探亲的借口偷偷调查之时,高显却从天而降了。
是的,从天而降。
当高显带着一个包袱跳下城墙的时候,刚刚巡防交接回来的娄琛险些将他当作贼人抓了起来。也幸亏娄琛发现的快,要不然此刻高显可就没办法这般活蹦乱跳了。
高显一见娄琛就开溜,其速度之快令娄琛咋舌。
娄琛反应也迅速,立刻跟了上去。高显武功在同龄人中算是佼佼者,可却跟娄琛比起来,却差得远,没跑多远就被娄琛追上。
可谁成想,就在娄琛快将高显篮下的时候,他却不知从哪儿牵出一匹马儿来。
娄琛轻功再好也只有两条腿,不一会儿就被高显远远的甩在了后头。
世子出逃,娄琛却不能大张旗鼓的派人拦截,只能赶忙回城,安排好城防事之后,赶忙追了上去。
这一追,就是一天一夜,直到出了西京北路,才将高显拦了下来。
可被拦下的世子殿下却一点儿也生气,反而指着娄琛哈哈大笑。娄琛这时才知道自己着了道,被高显算计了。
高显既然能在城外栓一匹马儿,又怎么会跳城墙逃跑,更别说刚好落在交接回来的他面前了。
这一切巧合答案只有一个——高显早就算计好了,等他上钩而已。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既然上了贼船,娄琛只好一条道走到黑,继续朝江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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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读者里有萌高显x娄琛的,哈哈哈哈,为什么会有这种邪教!!!?
作者:高显小朋友,你这么算计你嫂子,我跟你将,你很可能会被gang……
高显:胡说,阿琛那么温柔,才不会生气,阿琛你说是不是?
高郁:把你的小胖手拿开!
作者:没听说一句话么,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呵呵呵。
高显:你,你你你,你这是挑拨离间,皇兄不要相信这个蠢作者的话!
高郁:把我四十米长刀拿来!!!
娄琛:谁gang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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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理了一下之后的剧情,发现后面好狗血,md
还有,善良的读者大大们千万不要把黑化后的高显想得太善良,成大事者,往往都比较狠。
第61章 画舫
作者有话要说:
从熙州出发,快马加鞭只需三日便可到淮南。
但娄琛怕走官道太过显眼,因此出了西京北路之后就转而走起了捷径小路。
这些荒僻的小路虽可节省路程,但却少有人经过。
娄琛上辈子行军打仗,曾多年在外多年,过惯了餐风饮露的日子,但从养尊处优的高显这般赶路却还是头一遭。
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一个三分热度的性子,开始时候兴致高还能说说笑笑坚持,兴致过了就有些懈怠,因此后半程便没再赶路。
这一路两人走的不紧不慢,七月初六了,两人才堪堪走到淮南西路。
高显的母亲本是淮南西路转运使宁维的嫡女。
当年宫变,皇城被围,在城内情况全然不清的情况下,京城周边六路转运使,只有宁维一人敢孤注一掷,不顾凶险,调动半个淮南西路的军队,同随靖王一起进京勤王。
索性风险再大,他最终还是赌赢了。
最后靖王虽未登大宝,但新皇感念其救驾有功,仍旧赐了黄金千两,良田百亩,并封其为忠义侯,蒙阴后代。
不仅如此,六个月后,其嫡女还嫁与靖王为正妃,荣宠加身。
这本是令人艳羡的天大好事,与皇家结亲即可飞黄腾达,荣耀子孙。可不知为何,到了宁侯爷这里,却成苦恼。
与靖王结亲之后,宁维却没有同其他人预料的一样整日喜上眉梢,也没有凭借姻亲关系步步高升至六部尚书,而是继续留在淮南西路任转运使。
其后几年新皇一直有传召进京,明里暗里都在暗示他可调任回京,他却一直推拒。
新帝登基后的第三年,他更是在众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在调任京城任从三品御史中丞的调令到淮南的前一天,辞官了。
三十出头,正值壮年,宁维此番举动可说是引起了不小风浪。许多好事之徒都猜,是否是新帝兄弟之间有了龉龌,想要对靖王下手,宁侯爷是得了消息,想保全宁家才辞官退隐。
可那些猜测都是虚无,新帝两兄弟仍旧亲密无间,靖王更是握有南梁大半军权,驻守一方,保南梁安宁。
而今十余年过去,当初猜测的那群人大多都已经离开了官场,不知所踪,而宁维虽辞去一身官职,却还好好的寓居淮南。
而且他虽然已经辞官归隐,但爵位还在,再加上其嫡子在靖王麾下,还因战功赫赫,被封为云麾将军,光耀门楣。
因此宁家在淮南西路日子过的也还算舒坦,除了没办法含饴弄孙共享天伦,其他的,说是悠闲自在也不为过。
早前高显在京城的时候,他们也曾来探望过两次,但都并未久留。后来高显回了熙州,两人不便前往,便一直只靠往来书信。
宁侯爷辞官之后一向低调行事,这次五十大寿也是,只邀请了几个多年好友,那些旧时同僚一个也没通知,就连高显也是前日见着来信,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的。
入了淮南路,自然不能再随便行事。
乔装打扮一番之后,两人从新走上了官道,两人在日落锁城之前总算是到了光州。
光州襟带长淮,控扼颍蔡,自古为江淮河汉的战略要地1。由光州经水路,从淮河往东,不过半日便能到达淮南西路都府寿州。
夜晚行路多有不便,娄琛与高显两人并不赶时间,因此打算歇息一晚再去寿州。
可两人到了城里才发现,因着当天是乞巧节原因,城里的客栈早就已经住满了,一房难求。
娄琛带着高显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有空房的客栈。无奈之下只能先到街上逛着,想着一会儿看能不能上淮河里租上一艘船,暂时落脚也不错。
高显倒是无所谓的很,因身份的原因,他去过的州府其实很少,西北那片地儿他早就逛遍了,江南各路却是从未好好玩过。
恰逢乞巧热闹非凡,华灯初上,高显也一摆之前恹恹的样子,兴致颇高,甚至拖着娄琛逛起夜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