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路的黑衣武者，一路沉默，脚步不疾不徐，走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走了近一里路，这才到了甬道尽头，一座朱红色院门跟前。

    “我们到了。”

    黑衣武士停下了脚步。

    叶青羽看向了朱红色院门。

    但黑衣武士却并没有推开门，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方印，在大门右侧的灰色墙壁上，轻轻一按，微光闪烁之间，一团团水纹一般的涟漪荡漾开来，有银色的符文锁链如银龙一般游动，光华笼罩。

    这面墙竟然是一道符文阵法。

    “叶公子请。”黑衣武士并不进去，而是对叶青羽行了个礼。

    叶青羽一愣，旋即讶然道：“原来你早就认识我？”

    “您的虚拟投影画像，小人至少看了一百遍，而且还知道您要来这里的时间断，所以即便是您穿着帽衫，掩去了面容，但在您进入氤氲居的一瞬间，从您的身形步伐，我忍也能认出您的身份。”黑衣武士语气恭敬，道：“叶公子请进吧，王大人已经在等您了。”

    叶青羽心中越发惊讶。

    不过他没有再多问什么，一步跨出，泛着涟漪的墙面，如同一道水幕一样，一穿而过，一股清凉感觉扑面而来，如同水中沐浴的感觉，身体微微失重，和第一次实战实训之中进入符文传送阵法一模一样。

    一息之后，叶青羽眼前一花，景象又变了样子。

    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水塘。

    假山。

    喷泉。

    空中飘着零星的雪花，池水和喷泉都已经结冰。

    环廊水榭的尽头，凉亭之中，一位一袭白色宫装长裙的身影，背对着叶青羽，静静地站着，寒风吹拂过来，青色的发丝微微摆动，如遗世独立一般的背影，叶青羽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你来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王艳。

    叶青羽松了一口气，正要说什么……

    但当宫装长裙的身影转过身来，叶青羽一怔，旋即长大了嘴巴彻底呆住了。

    因为那张脸，并不是熟悉的那张王艳的那张普通的脸。

    而是一张风华绝代、吹弹可破的绝世丽人的脸。

    叶青羽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眼前这个女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龄，正是一个女人最为美丽的年龄，白玉一般的肌肤，没有丝毫的瑕疵，秀发如云，肌肤如玉，造物主似乎特别偏爱她，脸上的每一个部位，身形的每一个弧线，仿佛都是用最能震撼人的完美比例来雕琢，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眼前这个女人，绝对是叶青羽见到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怎么，不认识了？”宫装丽人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促狭。

    好熟悉的声音。

    是王艳的声音。

    可是这张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青羽眼中疑惑之色更加浓郁。

    “怎么？不久之前，我们还刚刚见过面呢？”绝世丽人笑道。

    叶青羽越发糊涂了。

    在哪里见过？

    对了，刚才那个背影……

    突然之间，一道闪电在他脑海之中掠过。

    叶青羽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自己刚开始的时候，看到这个女人的背影，会有一种惊艳但熟悉的感觉，因为这种气质和这种身段，分明就是那日在鹿鸣郡城上空一剑惊仙的绝世高手王剑如啊。

    那一日，剑芒剖开长空，散尽漫天阴云，一位绝世女剑仙凌空而立，惊艳了鹿鸣郡城之中的无数生灵，最后时刻，天空放晴之时，那犹如仙子临尘般身影，深深地印刻在了无数武者的心和灵魂之中。

    叶青羽当时仰望苍穹，对此记忆无比深刻。

    所以在刚才看到那个背影的时候，心中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下意识地觉得熟悉，此时稍微回过神来，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个绝世丽人，不正是那日屹立苍穹背对众生的绝世剑仙吗？

    可是她的声音，为什么和王艳一模一样？

    难道？

    叶青羽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了起来。

    第0103章 黑暗不动城

    王艳就是王剑如？

    叶青羽猛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然后他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猜测。

    那个屹立苍穹如女仙一般俯瞰芸芸众生，那个掌握着【裂天剑意】，那个一剑剖开漫天黑色妖云的女剑仙，那个……那个人，竟然就是白鹿学院一年级的部首？

    简直是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眼前看到的一切，让叶青羽真真切切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他做梦都不会将这二者联系起来，因为根本没有什么共同点。

    以前叶青羽虽然也隐约地知道，王艳的实力很强，但叶青羽的最乐观估计，王艳的实力就算是再强，也有个度，最多应该在苦海境初阶而已，却没有想到，会强到这种程度。

    “看样子，你似乎是已经想清楚了一些问题，那我就不用多费口舌解释了。”王剑如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看着叶青羽。

    叶青羽狠狠地咽下一口唾沫，强掩着心中的震惊，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些，才苦笑着问道：“那我现在该称呼您为王艳部首，还是剑仙王剑如？”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王剑如笑着道：“十年之前我叫王剑如，这十年里，我叫王艳，有什么区别吗？带头来我还是我。”

    叶青羽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问道：“那……到底现在才是你真正的面貌，还是白鹿学院时候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王剑如很开心地笑了起来：“你猜呢？”说着，不等叶青羽回答，又自问自答道：“当然现在这幅样子，才是真正的我，咯咯咯咯咯，你觉得像是我这样一个实力卓越风华绝代的女子，会长的像是王艳那么丑吗？”

    大姐，你有点儿太自信了啊。

    叶青羽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猜测得出来，王艳大概是使用了某种类似于易容术的手段，将自己改变了样子，只是因为她实力高，手段又高明，所以别人根本看不出来。

    想在想想，要是让白鹿学院一年级的那些家伙们，知道被他们认为是平庸中年大妈的王艳，真正的身份是风华绝代的剑仙王剑如，不知道会被震惊成什么样子，那些曾经因为外貌问题而在王艳的课上开小差睡觉的学员们，会不会后悔到痛哭流涕。

    其实心中还有很多的疑问。

    但叶青羽并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因为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叶青羽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他猛然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经不再是那个中年大妈，而是一个令整个鹿鸣郡城都颤抖的顶级强者。

    一个真正的顶级强者。

    虽然因为某些原因，这位顶级强者对自己和颜悦色，但强者必有强者的气魄和脾气，王剑如为什么在白鹿学院隐姓埋名十年，必然有她的原因和道理，或许牵涉到了很多的辛秘，不是自己所能触及的——也不是自己应该去尝试了解的。

    有的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小君呢？”叶青羽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她没事吧？”

    王剑如看了叶青羽一眼，这才道：“怎么会没事？小丫头的处境现在很危险，否则，你以为为什么我要带她躲在这里，那天的战斗，你又不是没看见。”

    叶青羽张了张嘴，问道：“那天那个操控着漫天黑色云层的强者，是来追杀小萝莉的？那他口中的黑暗之女，难道就是……”

    “就是小君。”王剑如神色逐渐严肃了起来：“黑暗不动城的黑暗之女，终于觉醒了体内的血脉，还记得在【结界峡谷战场】之中，小君体内出现的那种力量吗？”

    叶青羽点点头。

    宋小君在结界峡谷战场之中，因为被夏侯武背叛而极度愤怒，曾经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过一种极其诡异和强大的力量，隔着五百多米，一击毁灭了一尊守护神像，当时叶青羽也大为震惊，因为即便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在那么远的距离，毁灭一尊守护神像。

    当时宋小君体内出现的力量，泛动赤红色氤氲，仿佛是一尊于黑暗深渊之中觉醒的灭世狂魔一样，令人禁不住灵魂都悸动了起来，那绝对不是一种光明的力量。

    至于黑暗不动城，这个名字，叶青羽却是第一次听说。

    黑暗不动城。

    黑暗之女！

    单单是听这两个名字，都让人有一种身处无尽黑暗深渊，被恐怖气氛携裹着喘不过气来的惊悚感觉。

    “有人要对小萝莉不利吗？”叶青羽小心翼翼地问。

    王剑如点了点头，道：“何止是有人……普天之下的正义之士，都想要杀她，除了雪国皇室之外，天荒界之中的人族各大武道势力如一宗、三派、四世家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帮派，都想要斩草除根，就连天荒妖庭也想要除掉小君。”

    叶青羽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了一下。

    他觉得喉咙有点儿干，忍不住问道：“黑暗不动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敌人？”

    “一个脱离了光明的地方，一个连妖族都惧怕的地方，一个处于黑暗和光明之间的地方，一个曾经君临过数个界域的地方，一个……一个谜一样的地方。”王剑如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半晌，才轻轻地道：“好了，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小萝莉的状况不是很好，你去看看她吧，也许这将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最后一次见面？”叶青羽吓了一跳，道：“什么意思，难道……”

    “鹿鸣郡城不是安全的地方，我要带着她离开了。”王剑如轻轻地道：“其实早就应该离开了，要不是小君甘冒奇险，非要见你一面的话。”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叶青羽隐约看到，这位女剑仙的眼中，略有迷茫，但旋即又变得无比坚定。

    叶青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顺着王剑如所指的方向，他走过水榭长廊，来到了一间很普通的木屋前面。

    推开房门，外面有些阴沉的光线照射进来。

    叶青羽第一眼就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人。

    青柳木的大床上，小萝莉宋小君背靠着一个大大的枕头，笑嘻嘻地半躺着，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就像是一只生了病的柔顺小猫咪一样，纯净中略带憔悴的眸子，绽放出惊喜的眸光，看着走进来的叶青羽。

    和最后一次见面时相比，小萝莉瘦了好多。

    昔日有点儿婴儿肥的脸颊消瘦到颧骨可见，太阳穴的位置也有点儿塌陷，原本一头乌黑浓密仿佛是闪着亮光的长发，如今也有些枯黄暗淡，甚至有点儿略略卷曲，棉被外面露出来的小手，也没有了往日的丰润，枯瘦像是鸟爪一样，肌肤紧紧地贴着指骨，青筋清晰可见……

    叶青羽的心，立刻被紧紧地揪住，感觉有些疼。

    才过去了几天时间而已，到底小萝莉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如此消瘦憔悴，仿佛是快要将生命消耗殆尽一样，整个人仿佛是一朵快要干涸枯萎的花朵一样。

    “青羽哥哥！”小萝莉脸上带着快乐的笑容：“你终于来了，我好高兴呀。”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