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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你到底要做甚么。”章邯道:“我奉劝武信侯一句,平儿为人虽大大咧咧,没甚么心眼儿,但他并不愚钝,武信侯还是不要戏耍平儿的好,否则……”
    “否则?”冯无择上前一步,在章邯耳边道:“否则,你待如何?”
    章邯死死盯着冯无择,冯无择笑了一声道:“便是这样的眼神,神采奕奕,着实令人痴迷,可比章衣丞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伪善,生动多了。”
    章邯抿起嘴唇,戒备的盯着冯无择。
    冯无择收拢了笑意,道:“不与章衣丞打趣了,实话告知章衣丞,其实我今日前来,是你的宝贝弟亲主动邀请,我不辞盛情,这才前来赴约的。”
    “平儿?”章邯吃了一惊,章平无缘无故的邀请冯无择赴约?
    章邯顿了顿道:“武信侯应该不会介意,下臣一并子前去燕饮罢?”
    冯无择无所谓的道:“随意,章衣丞,请罢。”
    冯无择与章邯二人往前走去,很快便来到章平的屋舍跟前,冯无择亲自敲门。
    “来了!”是章平的嗓音。
    吱呀——
    屋舍大门打开,一眼便能看到舍中的案几上,满满摆放的都是佳肴美酒,还有……
    还有三人坐在席上,分辨是长公子扶苏,幼公子胡亥,还有韩人旧民公子韩谈。
    冯无择脸色僵硬了一瞬,道:“章平将军,这是……?”
    胡亥站起身来,奶声奶气的道:“武信侯,亥儿与哥哥听说章平这里摆酒宴,不请自来,武信侯不会觉得我们碍事罢?”
    “怎会呢?”冯无择拱手道:“长公子幼公子能有如此雅兴,能与二位公子幸酒,乃是卑将的幸事。”
    扶苏道:“既是如此,请坐罢。”
    众人落座,章平拉住章邯,低声道:“哥,你怎么也来了?”
    章邯压低声音道:“你请武信侯前来饮酒,为何不与为兄支会一声。”
    章平道:“不是我,是两位公子以我的名义请武信侯前来饮酒,似乎是有甚么事情,哥你不是不叫我与武信侯来往么,我自是听你的。”
    他这话成功让章邯松了口气,道森*晚*整*理:“如此甚好。”
    冯无择是何其精明一个人,他一看到扶苏,便知晓不是章平邀请自己来饮酒,怕是扶苏借口章平的名义,把自己“骗”了过来。
    众人先饮了两杯,等酒喝开了,扶苏微笑道:“武信侯驻守东方,何其辛苦,这一杯,扶苏敬你。”
    冯无择举起酒杯,道:“卑将不敢,驻守乃是卑将分内之事,岂敢以此邀功?还是卑将敬长公子才是。”
    冯无择豪爽的将酒水饮尽,恭敬的坐在一边,看起来规规矩矩,没甚么不轨之处。
    扶苏道:“武信侯驻兵可有难处?军饷够不够用,粮食几何?君父常常叨念着武信侯,说武信侯是要强之人。”
    冯无择看了一眼扶苏,回答道:“回禀长公子,主君的粮饷、辎重一事,合该不是长公子过问的,若是陛下有此一问,大可以拿诏板出来,卑将一定知无不言。”
    “放肆!”韩谈呵斥:“武信侯,你敢对公子不敬?”
    冯无择并不惧怕,而是道:“卑将对大秦忠心耿耿,这粮饷与辎重,乃是军中重要机密,绝不能透露出半分,若是叫别有用心之人知晓,便是大罪!因此卑将斗胆,便是今日长公子治罪,卑将也绝不能透露半分。”
    扶苏一笑,道:“武信侯言重了,方才是予失言。”
    扶苏不过是试探试探冯无择,毕竟王绾提供的密保之中,武信侯冯无择贪赃了不少粮饷和款项,还私吞了许多的盐铁,若当真如此,扶苏提起辎重一事,冯无择或许会因着心虚,露出一些破绽。
    而此时此刻的冯无择面色平静,看不出一点儿的波澜。
    扶苏和胡亥对视一眼,这个冯无择,若不是清清白白,便是深不可测。
    胡亥站起身来,按照原定计划,准备继续试探冯无择,道:“哥哥的酒杯空了,亥儿给哥哥倒酒!”
    他说着,端起酒壶来。
    吧嗒——
    有甚么东西掉在了案几上,说来也巧,正好掉在冯无择面前,在案几上一撞,摊开落在冯无择的腿上。
    “啊呀!”胡亥惊呼了一声,道:“是裹着酒壶的皮子掉啦!”
    酒壶是刚温过的,略微有些发烫,胡亥“随手”拿了一张皮子裹在外面隔热,这会子一个不小心,把皮子掉了出去。
    冯无择低头一看,掉在自己腿上的小羊皮不是旁的,正是一封密报!
    无错,便是王绾呈上来的那份密报。
    上面罗列着各种冯无择不臣之心的条款。
    冯无择只看了一眼,还未看太清楚,扶苏立刻站起身来,一把将小羊皮夺走,匆匆塞起来,满脸歉意的道:“亥儿顽皮,没有烫着武信侯罢?”
    冯无择根本没有看清楚那块皮子上的内容,只知与自己有关,不由眯了眯眼睛,愈发觉得今日的宴席不简单。
    无错,扶苏便是要打草惊蛇,他倒是要看看,冯无择看到这张小羊皮密报,会是甚么样的反应。
    胡亥毫无诚意的道:“烫到武信侯了嘛?亥儿真是笨手笨脚!”
    冯无择收敛了表情,拱手道:“小公子言重了,卑将无事。”
    “既是如此,”扶苏笑得还是一派温柔儒雅,道:“便继续幸酒罢,武信侯,请!”
    “公子请。”
    燕饮一直持续到深夜,胡亥这次虽没有饮酒,但抵不住困顿,毕竟他这具身子年岁还小,加之身体羸弱,困得眼皮直打架,支着腮帮子歪倒在席上睡了过去。
    “亥儿……亥儿?”
    胡亥听到了温柔的呼唤,勉强睁开眼目,道:“嗯……喝!武信侯,幸酒……”
    扶苏忍不住笑了一声,道:“冯无择走了。”
    胡亥睁眼一看,果然,冯无择已经不在,看起来是走了,但旁人还都在。
    章平奇怪的道:“公子,今儿个这到底是甚么意思?”
    扶苏道:“今日在场的,都是我大秦的骨干之臣,亦是予的心腹,便不防与你们说一说。”
    扶苏将王绾检举冯无择的事情说了一遍,章平惊讶的道:“甚么?武信侯不臣?这……这怎么可能?”
    扶苏道:“予亦希望,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章邯最为镇定,道:“还请长公子示下,之后该如何处置。”
    扶苏道:“今日已然打草惊蛇,予需要有眼目紧盯冯无择的一举一动,看看他会不会露出破绽。”
    章平立刻道:“长公子,交给我罢!”
    章邯有些担忧,道:“武信侯心机不浅,下臣怕平儿一人会着了他的道,下臣请命,一同监视武信侯的一举一动。”
    扶苏颔首道:“甚好,交给你兄弟二人,予便放心了。”
    章平和章邯不敢懈怠,立刻前去监视冯无择。
    时辰太晚了,扶苏抱着困顿的胡亥回了下榻的大殿,回去的时候,胡亥又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扶苏为了不打扰他,并没有叫醒胡亥,亦不假手于人,勤勤恳恳的给胡亥退下外袍,盖上锦被,便叫他睡了。
    接下来的几日,章平和章邯二人一直在监视武信侯冯无择的一举一动,每日前来禀报两次。
    今日章平前来禀报,扶苏道:“如何?”
    章平道:“还是老样子,一点子动静也没有,这个武信侯,不是在军营之中,便是在齐宫之中,好像一切都挺正常的。”
    冯无择一直都没有任何动作,军营中也是风平浪静的。
    “哦是了,”章平似乎想起了甚么,道:“倒是武信侯的那个弟弟,叫……叫……”
    提起这个,胡亥便不困了,道:“冯无利!”
    “对对,冯无利!”
    上次胡亥“诬陷”冯无利摸自己的手,冯无利被扶苏教训,打掉了大门牙,一口都是血,那惨样子如今回想起来,胡亥还想笑呢。
    章平道:“倒是这个冯无利,三天两头的往军营跑,仗着自己是武信侯的弟亲,想要插手军营的事务,不过每次都是到了门口,连大门都进不得,便被叉了出去。这个武信侯治军严明,而且不念情,不管是亲是疏,一概不买账。”
    扶苏点点头,道:“有劳平弟与章衣丞,继续监视,切记……不要让武信侯发觉。”
    “敬诺!”
    嬴政在齐宫下榻了数日,虎贲军休整齐整,剩下便是打开齐地的粮仓,轻点粮食,调配各地,然后继续东巡了。
    除了这些正经事,自然,还有一些旁的事情,那便是阅兵。
    嬴政身为大秦之主,来到东方自然要阅兵,通过展示大秦的兵力,来镇压那些蠢蠢欲动的反叛势力。
    嬴政在冯无择的陪同之下,第一日检阅了骑兵车兵,第二日便是检阅舟师。
    东方水力充沛,除了陆军作战之外,还有舟师作战。水路作战一直都不是秦军的强项,不过冯无择是个例外,冯无择十足善于舟师作战,乃是其中的翘楚,这也是冯无择一直驻守在东方的原因之一。
    一大早上,武信侯冯无择便进宫来,迎接嬴政的圣驾前往岸口,准备登船,检阅舟师。
    胡亥是第一次见到舟师,自打他穿越而来,见过很多军队,例如大秦的虎贲军,例如韩谈的韩兵等等,但还从未见过舟师。
    胡亥被扶苏领着,跟随着大部队来到岸口,便看到日头初升的海平面上,一排排一列列,放眼望去全都是船只,大船小船绵延向前,无比壮观。
    冯无择朗声道:“恭请陛下登船!”
    嬴政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皇弟成蟜,率先登上大船,扶苏领着胡亥道:“亥儿当心。”
    登上船只的甲板,冯无择拿起一面旗帜在手中,唰唰舞动了两下,便听山呼之声齐刷刷的响起,是其他船只上的士兵谒见之声。
    “拜见陛下,大秦万年——”
    “拜见陛下——”
    “大秦万年——”
    嬴政一笑,道:“起身罢。”
    冯无择谢过,这才长身而起,将旗帜双手呈上。
    嬴政把顽着手中的旗帜,道:“武信侯不愧是我大秦的扛鼎之才,舟师训练有素,无出武信侯,朕深感欣慰。”
    冯无择道:“陛下夸赞,卑将诚惶诚恐!”
    大船很快行驶起来,离开岸口,巨大的风帆吃饱了风,船只缓缓加速。
    冯无择陪伴在嬴政身边,恭敬的讲解着船只和舟师作战的事情,章邯眯了眯眼目,凝视着冯无择的背影,他跟了冯无择好几日,除了冯无利经常回到军营之外,冯无择压根儿没有任何可疑的举动。
    突然,冯无择回过头来,准确无误的与章邯四目相对,甚至对章邯展露出一抹微笑。
    “陛下。”冯无择道:“今日检阅舟师,若只是检阅,岂不是少了一些乐事?”
    “哦?”嬴政道:“依照武信侯此言,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