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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节
    “这胡同前面就是草市,算是不错了,你别看它小,我听人说,一个月还能租三两银呢!”
    想起租金,梁鹏觉得这小宅子也可以忍了。
    他大喇喇地推开门扇,走了进去。
    “一共就三间房啊,真是够小的,史亲家未免太小气了些,就给女儿陪嫁个这么点儿的宅子……”
    他正一脸嫌弃地说着,就见厢房的门咣当一下子开了。
    “你谁啊?跑我家来干啥!”
    随着一个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响起,一个彪形大汉走了出来。
    见那人横眉怒目地盯着自己,梁鹏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差点儿被门槛绊倒。
    “你、你是何人?”他壮起胆子,色厉内荏地问道。
    “我他娘的还要问你是何人呢!”那大汉勃然大怒,“瞅你鬼鬼祟祟的模样,是不是想偷我家的草?”
    “啊?”听到这一声,梁鹏也生气了,“我呸,瞎了你的狗眼!老爷我像是偷草的吗?”
    他儿子可是堂堂秀才公,谁敢把他当偷草的贼?
    大汉正要骂,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从正房里走了出来。
    “铁头啊,是谁来了?”
    铁头狠狠瞪了梁鹏一眼,赶紧上前扶住老太太。
    “是个小贼,娘不用担心,我就赶他们走!”
    一看到那走路都颤巍巍的老太太,梁鹏的胆子越发大了。
    “你说谁是贼?没眼色的东西,这是老爷我家的宅子!”
    第087章 拔丝地瓜
    “你家的宅子?”铁头娘愣了片刻, 随即堆起笑容来,“原来是史老爷来了啊,快请进, 铁头去倒茶——”
    “谁是史老爷!老爷我姓梁!”梁鹏不耐烦地说道, “北市口的梁秀才家, 你们都不知道?”
    可怜铁头母子俩以卖草为生,谁会管跟自家隔了好几条街的北市口那边谁家考中了秀才。
    只是一听说秀才这个名头, 连铁头都不禁低了几分声气。
    “我们是租的史家的宅子, 没听说过梁家啊。”
    “哼, 愚昧无知的小民!”梁鹏一脸不屑地说道, “我儿子跟史家姑娘定了亲,这宅子不就是我家的了吗?”
    铁头挠挠头,一时搞不清楚这里头的关系。
    铁头娘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才大致捋清这其中的弯弯绕。
    “原来是史老爷的亲家,梁老爷啊。”铁头娘走上前几步,问道,“你们来我家是有啥事?”
    “没什么大事。”梁鹏见铁头娘一脸小心翼翼,越发抬高了头, “这宅子我们要用, 你们明天一早就搬出去,听见了吗?”
    “搬……搬什么?往哪儿搬?”铁头娘一头雾水, 忍不住问道。
    “哪那么多废话,叫你们搬就搬!再不搬,我就拿我儿子的名帖,告你们侵占我家的宅子!”梁鹏大声说道。
    铁头压了半天的火, 这会儿彻底忍不住了。
    “谁占你家宅子了?我们签了契书,交了银子的!”
    铁头娘也忙说道:“是啊, 一个月租金三两银呢!”
    “三两银!”梁付氏立刻眼前一亮,对梁鹏的主意十分佩服。
    没想到连草市这边的宅子都能租这么多钱,幸好他们没到处找房子去,要不然这租金得花多少钱啊?
    他们要是搬到这里,不就是省了三两银子租金了吗?
    “我管你什么契书,什么银子的!”梁鹏吹胡子瞪眼地骂道,“这是我家的宅子,我说不租就不租,识相的就快点儿滚!”
    “对,明天再不搬走,我们就报官!”梁付氏大声附和道,“我儿子可是秀才,你们惹得起吗?”
    铁头母子俩不知道两人的来头,被他们一口一个秀才,一口一个亲家的,骂得话都不敢说。
    见两个人老实了,梁鹏十分得意,撂下几句狠话就走了。
    目送梁鹏他们离去,铁头气得骂道:“什么狗东西,就敢跑到咱家来指手画脚!”
    铁头娘考虑得多一些,她说道:“看他俩那样,兴许说的是真的,铁头,你今天也别去卖草了,赶紧去史家问问,这到底是咋回事?”
    一句话提醒了铁头,他赶紧答应下来,出了门直奔史家而去。
    别管那梁老爷是什么来头,他们是跟史家租的宅子,当然要去找史家说理去!
    史延贵听了管家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马上赶回家中,把史贞娘叫了过来,劈头盖脸地问道:“你答应梁家,把狗尾胡同那宅子给他们住了?”
    史贞娘吓得一激灵,忙说道:“梁家的确跟我说过,可我并没有答应啊……”
    昨天回来的路上,史二太太的婆子就劝了她半天,她就觉得这件事不妥。
    她不敢直接跟史延贵说,斟酌了许久才去寻史二太太,结果才说完这件事,就听史延贵说梁家已经去狗尾胡同撵人了。
    她哪能想到梁家下手这么快,竟然敢直接去撵租户啊?
    史延贵一听史贞娘知道这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败家的死丫头!还没嫁过去呢,心就不在家里了!连嫁妆的事都赶紧告诉梁家,是生怕人家不娶你吗?”
    史延贵气急了,骂得又快又不留情面,史贞娘哪里受得了这样的重话,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史二太太闻讯赶来,见此情形连忙把史贞娘护在身后。
    “这事贞娘已经跟我说过了,她又没答应梁家,她有什么错?那梁家的亲事是你亲自许的,说什么那家是秀才,贞娘嫁过去就是秀才娘子,咱们家也能跟着沾光,你现在又来骂她做什么?”
    史贞娘伏在史二太太怀中,哭得鬓发散乱。
    “娘,都是女儿不好,梁太太问我好几次,我一不留神就说错了话……爹爹别生气了,都是女儿的错!”
    听史贞娘这么说,史二太太不禁一阵心疼,也跟着哭了起来。
    “我的儿,真是苦了你了!要怪只能怪你没福气,投生到娘的肚子里,只能做个商户女!你爹又不如你大伯会钻营,连门好亲事都说不上!”她哭了几声,又骂史延贵,“我们贞娘虽不敢说是锦衣玉食,也是温饱不愁,丫鬟婆子伺候长大的,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你好歹也是她亲爹,这时候不帮衬她,还帮着外人一起骂她,你还算是个人吗!?”
    娘俩哭成一团,史延贵只觉得头大如斗。
    “哭个屁呀,这丫头就是被你惯成这样的!那宅子我只提过一嘴给她做陪嫁,她就记住了,还巴巴地跟婆家显摆,结果现在惹出事来了吧?”他想起管家说铁头还在外头等回话,越发焦躁起来,“那梁家叫租户明天一早就搬出去呢!契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提前解约要咱们赔一个月租金,那蛮汉还说什么,他那儿还堆着两屋子草料,都得咱们出钱出人给他搬!”
    “呸!亏你还是个酒楼东家呢,多大的事儿,就把你难为成这样!”史二太太搂着史贞娘,说道,“不就是几两银子吗?赔了就是,出人出力,咱家又不是没有,叫几个小厮过去搬就是了!”
    史延贵听得一愣,说道:“你这意思是,就把这宅子白给梁家住了?”
    史二太太放开史贞娘,走到史延贵面前,一脸地恨铁不成钢。
    “要不怎么说你脑袋笨,这点儿事还想不明白!如今梁家正是跌到底的时候,街坊邻居连学官都不帮他,咱们不过是出个小宅子,做个顺水人情,他们能不念咱们的好?回头贞娘嫁过去,住的是自家宅子,吃用是自己嫁妆,又有个秀才娘子的名头,那日子不是过得就舒心了吗?”
    史贞娘望着史二太太,满眼都是眼泪。
    这才是亲娘啊,无论什么时候,都只惦记着让自己女儿过得好。
    史延贵揪着胡子,一脸的烦恼。
    “当初只想着那小子年轻轻就中了秀才,就抢着跟他结了亲,没想到是这么一家人!”
    前几天刚蹭了他那醉仙楼一桌子上等宴席,还开了两坛好酒,现在又来蹭他的宅子!
    这哪是嫁闺女啊,招个上门女婿也没这么费钱!
    史二太太放缓了语气,说道:“你也说了,看中的就是那小子的秀才功名,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贞娘要么嫁到高门做妾,要么嫁给寒门做妻,你舍不得女儿去大户人家给人家端茶倒水立规矩,既然选了这梁秀才,那就把他当自家子侄,若是他以后真出息了,咱们也能沾些好处,要是他一辈子就做个秀才,贞娘至少也嫁了个读书人家,总比咱们商户贱籍要强得多……”
    史二太太一顿先兵后礼,总算劝得史延贵消了气,出去解决铁头的事情了。
    出钱,出人,帮着铁头找地方搬家,都成了史家的事。
    史二太太听说铁头那边已经开始在搬家了,想了想,又叫婆子去梁家送信,只说是听贞娘说梁家目前有了难处,就先把狗尾胡同的宅子借给他们住,请他们不要嫌弃,还派了几个小厮和一辆马车,帮梁家搬家。
    梁鹏和梁付氏得了信,越发趾高气扬,梁付氏对梁鹏更加钦佩。
    次日一早,三条胡同的住户都知道梁家要搬走了。
    北市口的街坊们纷纷前来围观,有人冲他们吐口水,有人拍手叫好,还有顽劣的孩子朝史家的马车扔石头。
    拉车的马虽然驯顺,可被这么多人又是骂又是砸的,还是不由得惊惧起来,时不时打个响鼻,刨几下蹄子。
    车夫怕马惊了,一边安抚控制马,一边催着他们赶紧搬。
    梁付氏拿了这个,舍不下那个,连院子里接雨水的石槽也想拉走,还是被梁鹏提醒那边屋子没地方放,才依依不舍地放弃。
    梁坤的伤还没好,被两个史家的小厮用门板抬到马车上,安顿在一边。
    听着外头的叫骂声,他很想起身回几句,可是一动全身就痛得要命,只能恨恨地趴下。
    这些愚蠢的贱民,总有一天他会扬眉吐气地回来的!
    梁坤何时扬眉吐气不知道,此时此刻,武大娘倒是十分扬眉吐气。
    “一家子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禽兽不如的东西!滚出三条胡同!”
    自打梅娘被退亲之后,她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腰板这么直溜!
    随着武大娘的口号声,大家纷纷大声响应。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一家子混账!一辈子都别回来!”
    “永远也别到北市口来,要不然我们见一次打一次!”
    人群中,张婆子和王婶等人的声音最大。
    梁付氏又要急着搬东西,又想回嘴,急得屋里屋外地跑。
    她搬一件东西就抽空骂几句,谁知更惹恼了众人。
    没等东西搬完,不知谁家就开始扔菜叶子了。
    一个烂土豆顺着车窗飞进去,直接砸在梁坤的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