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白袍书生,李亨目中划过了一丝讥讽。
他们还以为自己能够出人头地呢,真是可笑。
李亨慢悠悠骑着马,看着这满街的读书人,耳边听着他们关于朝政的看法,只觉得像是看笑话一般。
奸相作乱,天下有识之士皆怨言满肚,咱们之中,无论谁中举,都要在圣人面前揭穿奸相的真面目。
路边酒肆临街窗边,几个年纪看着不大的青年文人慷慨陈词,意气风发极了。
他们看着都不是富家子弟,身上的白袍洗的有些发旧,几个人只要了一坛酒,分饮着浊酒,口中谈论的却是国事。
汉唐风气自由开放,并不避讳朝政国事,哪怕是挑担走街串巷卖货的货郎也敢聚在一起骂一骂朝中的满朝公卿,一般只要不当着权贵面骂,权贵也懒得与他们计较。
毕竟就连圣人也不避讳民间唤他一声风流天子李三郎。
咱们便在此约定,即便一人考上,也要在面圣之时斥责奸臣,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酒到酣处,一个年逾三旬的书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其余几人也纷纷应和不错,这朝堂上的公卿怕了李林甫,咱们不怕他大不了以死相谏。
李亨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嘲讽转了一圈,心想这几个人连以死相谏的机会都不会有,这次恩科是李林甫主持,就这几个只会高谈阔论的书生连中举都不可能。
这么想着,李亨顿时觉得十分无趣,淡淡对身后跟着他的宦官李辅国道:走吧。
背影细看,只有满满的萧瑟。
到了太子府,李亨心情更加低落。
先前韦妃在的时候,是韦妃为他打理府中事务,后来他与韦妃和离,太子府中的事务便由杜良娣打理,也算周全。
可惜后来他又因为杜有邻案不得已和杜良娣也和离了,太子府的事务就没人能给他打理了。
没了京兆韦杜两家的支持,太子府的日子也略微有些捉襟见肘,府中再不复昔日的繁华。
不过他被迫与韦妃、杜良娣和离,如今府中也没有女主人,堂堂一国储君府中没有女主人可不行,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李隆基那个老东西就会再给他选一位太子妃或者良娣。
李亨懒洋洋往小厅内的躺椅上一躺,心中思考着还有哪家的女儿母族显赫,可以让他与之结盟。五姓七望显赫,可惜老家伙不可能给他那么强大的盟友,往下的京兆韦杜两家又被他得罪干净了,裴家倒是不错,张家也还行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才能把李林甫和李隆基两个老东西熬死。
殿下,辽东李泌求见。李辅国走到李亨身边,低声道。
李泌?李亨缓缓坐了起来,过了好一阵才把这个名字和自己脑中的记忆对上。
是他啊。李亨记忆中的李泌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算起来已经有七年没有见过面了。
如今算一算,李泌也该长大成人了,不过这几年倒是很少听到他的消息。
把他带到小厅中吧。李亨想起了自己如今手下无人可用的局面,对李泌也生出了一些兴趣。
辽东李氏也是数得着的世家,往前数,因为前朝隋炀帝听信了杨花落、李花开这句谶言,所以大肆针对朝中的李姓官员,辽东李氏也深受其苦,那个瓦岗寨的李密就是辽东李氏出身,后来降了高祖,高祖还称呼李密为弟,两族都以老子李耳为祖,辽东李氏与陇西李氏也一直都是兄弟之族。
倒是不比五姓七望差。
李亨面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一见到李泌就贴心拉住了他的手:数年不见,阿泌已经长成君子了。
此番入朝,可是想要入仕?李亨笑吟吟道。
李泌拱手道:我听闻奸臣屡次伤害太子,此次来到长安,是特意来辅佐太子除掉李林甫。
听到李林甫这个名字,李亨目露恨意,随即却迅速收敛了心情,淡淡道:我知晓李林甫已经惹得天怒人怨,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要从长计议。
李亨并没有直接说他暂时畏惧了李林甫。
毕竟他也知道许多人来投靠他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值得效忠,而是因为那些大臣看不过去他的父皇和奸相,所以才会退而求其次把大唐的未来希望寄托在他这个太子身上。
殿下先莫要着急,不妨先听一听臣的计策如何?李泌淡淡一笑。
臣夜观天象,看出了李林甫已经命不久矣,他命官位居天狼,自去岁起天狼星黯淡,文曲星隐隐发光,只需要文曲星一冲,李林甫便会发疾。
李泌从少年时候就游历于终南诸山之间慕神仙不死之术,此事这些权贵圈子中都知道,李亨也曾听过一耳朵。
如今听到李泌这么说,李亨顿时有些将信将疑。
他肯定是恨不得李林甫最好明日出门就摔死,可问题是昨天早朝时候他还在朝堂上亲眼看着李林甫决断朝纲,怎么看也不像是要死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