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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明砚坐在icu外的长廊上,静静默了两个多小时。
尽管洛小池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他的心情依旧像是滚在地上的毛线团,乱七八糟,没头没尾地缠在一起,无休无止。
明明前些天还好好的,还说什么“明砚你陪陪我”,明明一切相处和以前没有半分区别,怎么就割腕了……
怎么突然……不想活了呢……
洛小池的身体本来就弱,这下还怎么继续研究……
暗暗握紧手,曲明砚也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难过什么,压抑什么。
他像以往所有时候遇到难题一样,靠着理智去分析思考,随后,无波的目光越来越深。
整个人靠在医院夜晚的残灯下,像头被逼到极致,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打破囚笼的野兽。
安静的,让人无端生惧。
“哒,哒,哒……”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戴医生找到了他,递上最新的实验数据,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血液研究数据显示,洛小池体内的各项激素急剧下降,很难达到正常指标,这样下去,别说是实验了,换血都可能换不成。”
曲明砚拿着报告单的手渐渐收紧。
戴医生说:“你能不能想办法……让他开心一点?”
慢慢舒出一口气,曲明砚揉起报告单,顿了几秒,道:“好。”
他说好,就这么一句“好”,落入匆匆赶来的陈有川耳朵里,尖刺似的,扎得他心跳一顿,几分锐利的疼。
他转手推开戴医生,向前几步,尽量压着性子,慢慢靠近曲明砚:“你说什么好?”
陈有川是温和的,他好像从不对任何人红脸,医院的大部分患者和医生护士都喜欢他,没事都喜欢跟陈医生搭两句话。
他的音色,极少有这样低沉氤哑的时候:“曲明砚,我跟没跟你说过,小池病了!”
陈有川有些急:“大约是他小时候在实验室里留下的抑郁症,这些年日子过得不好,一直断断续续的没好过!你不要骗他……”
“他被你那个废物爹折腾出了精神疾病和'抗药性稀有血',一点一点挣钱,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养到现在,你非得逼死他才甘心吗?!”
“你……”
“行了,陈医生。”戴医生在一旁冷言冷语:“一只血仆而已,利用价值大,能被伯爵看上,那是他的福气,你又何必……!”
“砰!”
冷淡的话音戛然而止,陈有川一拳招呼到了戴医生脸上。
戴医生被打得后退两步,口中血腥味弥漫。
他有些烦躁的顶了顶腮,还没来得及还手,就被曲明砚出声喝止了。
洛小池住院要带些衣物,曲明砚说他回家帮忙拿,随即,便起身远离,将戴医生也带走了。
曲明砚的脚步有些快,呼吸稍稍急了两拍,仿佛只要逃离了医院,心绪就不会再像在icu门口那样,溺水似的,沉郁到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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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渐渐空下来,灯光沉暗,陈有川并没有离开。
他快步进屋,想办法叫醒了洛小池。
少年比之前在医院偶遇他时又瘦了一大圈,不仅仅是面色,唇色也白得像纸。
洛小池的目光有些散,看到他时仰眸扯了扯唇角,似乎想对陈有川露出一个微笑,但没扯到一半,就几分脱力的松懈下来。
半晌,他有些抱歉地动了动眼睛:“陈医生,对不起,我又……”
“小池……”陈有川打断他的话,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急切的跟洛小池交流,他说:“我扶你起来,我在城郊有一处自己建的宅子,没有人知道那里是我的,里面有几个保姆,她们会负责照顾你的起居。”
“你先去那儿住一段时间……”
洛小池很慢很慢地呼吸着,这样的好意太过盛大,他不能接受。
他试探着张口,却再次被陈有川打断:“其余的事情我过段时间会跟你解释,总之,你先走,看在我们认识这些年的份上,信我一次。”
洛小池的情绪依旧木木的,消化了半天,也没明白陈有川的具体意思。
但……陈医生的眼睛很真诚。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自己又究竟想要什么。
他迷迷糊糊地套上外套,被陈有川扶着一步步往医院外走。
陈有川一边扶着他走一边打电话,一字一句的嘱咐着让司机快点过来,快点将车停到医院门口。
期间,洛小池走不动了。
他的身体现在只有常人一少半的血量,虚得厉害。
走到医院大厅的时候,薄唇动了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实在忍不住,便只能带些抱歉的看向陈有川。
大大的眼睛,纵然没有了光泽,依旧是干净澄澈的。
他动了动唇:“陈医生……”
陈有川的动作顿住。
洛小池说:“我好渴……”
苍白的嘴唇有些干裂,洛小池从休克到苏醒,一口水都没有喝。
此时,病号服外只穿了一件白外套的少年音色干哑,清清瘦瘦的,宛如一枝即将枯死的海棠。
他要喝水,他要喝水……
陈有川这样想着,挂完电话,立马跟值班的护士要了瓶矿泉水,看旁边有一包刚拆封的吸管,也一落手,仔细拿走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