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御史,”李策故意又唤他,“您会弹劾本王吗?”
既然御史就在前,不如问一问。
林清拱手道:“御史风闻奏事,若下官有得罪过殿下的地方,还请见谅。”
李策颔首,笑着对郑奉安道:“对,他会弹劾。不过——”他话锋一转,郑重道,“人生在世,无悔二字。郑节度使能抛弃立场一心为民,本王又怎能畏手畏脚违背本心呢?如果这本奏折不够,等本王回京,也一定会到御前禀明此事。”
郑奉安神情动容,施礼时张了张嘴,竟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等他们都离开,叶娇走进房间。
她把药碗重重放在几案上,走到床前,用手指勾住了李策的下巴。
“思思,你这病,最好是装的。”
她的眼中泪光闪烁,显然已经忍了许久,也担忧了许久。
……
第222章 今晚别走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次次扑向最危险的地方,像是要去经历百千万劫。
虽然那些劫难逼不退他、打不败他,却把他的身体,损耗得千疮百孔。
叶娇低头看着李策,希望他说自己是装的,又不相信他是装的。
而李策只是伸开手臂,把叶娇拉向自己,跌进帐幔,重重地贴在他身上。
“我想抱抱你。”他轻声道。
叶娇挣了挣,没有挣脱开,便埋头在他怀里,闷声道:“我怕压死你。”
李策笑起来,笑声中还夹着轻微的咳嗽。
他轻轻抚摸叶娇的脸颊,手指把她的头发拢到耳后,红润的唇贴着她的脖颈,柔声道:“有娇娇,我怎么舍得去死?我的病没有那么重,养一养,也便好了。”
叶娇“嗯”了一声,扭动腰肢换了个姿势,不再压着李策,而是窝在他怀里。李策侧身搂着叶娇,几乎用身体把她圈住。
他们闭着眼,享受这番波折后,静谧幸福的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叶娇唇瓣轻启,问:“思思是想让白泛兮放下戒心吗?”
河边那口鲜血,是当着白泛兮的面吐的。李策是要强的人,平时就算病重,也总是忍着。宁肯把那口血咽下去,也绝不示弱。
“主要是太子,”李策仍闭着眼睛,轻闻叶娇的发香,解释道,“这次之后,我们要快些交还朝政。三日后大婚,大婚后请赐封地。就算是我挟功请赏吧,我要求父皇赐一个娇娇喜欢的地方。要委屈娇娇,跟我一起离开京都了。”
“这么急啊。”
叶娇有些依依不舍,却也明白李策的用心。她悠长地叹了口气,道:“这便是‘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李策唇角微弯,声音愈发湿润:“娇娇还懂《道德经》?”
她当然懂。
因为父亲出家修道,她看了许多道家的书。老子说:“揣而锐之,不可常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意思是说如果显露锋芒,锐势就难以持久。金玉太多就不能久藏,富贵到了一定程度,一定会骄横生祸。一件事做得圆满了,就要含藏收敛。这样才是上天昭示的道理。
这一次李策稳定晋州局势,又间接破了李琛的夺位筹谋,必将声望显赫,被人拿来与太子比较。
如果他觊觎皇位,该一鼓作气拉拢朝臣、把持朝政,与太子一较高下。
但他不是,他想要的都已经得到。
母亲的健康、父亲的看重,还有心爱的姑娘。
他感恩上苍,感谢这一路的颠沛流离,终有奖赏。
所以退出朝堂、离开京都,和叶娇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已经足够。
“我哥呢?”叶娇问,“我们离开京都,我哥还要在朝廷做事呢。”
“兄长以军功授官,”李策想了想道,“又其实是太子旧部,所以没有问题。”
当初李璋统率西北军,叶长庚是他麾下军官,所以会有些旧情在。
叶娇这才松了口气,她睁开眼道:“白泛兮和郑奉安一起走了,为什么那个御史林清还没有走?”
因为林清曾在朝堂上质疑李策会徇私枉法,所以叶娇非常不想见到他。
“他的马车坏了,”李策睁眼看着叶娇,目光逐渐缱绻,“青峰说明日才能修好。”
叶娇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她总是在大是大非前很聪明,遇到这种小事,就没什么心眼。
李策眼中的情意更深,他问道:“我请父皇恩赐的东西,娇娇带来了吗?”
“带来了。”叶娇扭头看向床尾,那里放着一个矮柜,她带来的木箱就放在上面。
因为看向外面,叶娇终于发觉已是黄昏。
夕阳的余晖落在砖瓦上,像一块柔软的布,要蒙上疲倦旅人的眼睛。
屋内没有燃灯,光线微暗,叶娇原本心无杂念,此时忽然有些慌,脸也红了半边。
“我该走了,”她起身道,“一会儿青峰来伺候,会看到我。”
叶娇坐在床边,双脚在地面摸索,越是慌,就越找不到鞋子。她只好低头去找,刚单脚穿了一只,忽然感觉腰部一紧,是李策把她抱住。
“娇娇,”他贴着她的后背,声音沙哑又好听,像水中升起一串气泡,“今晚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叶娇整个人僵住。
不对不对,她在心中道,李策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他们的确亲过抱过,但绝不会在婚前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