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领旨谢恩。”
白泛兮站起身,紧抿唇角,动作僵硬,肩头似被压了重担,每走一步都有些凝滞。
见他如此,高福上前安抚。
“将军莫要多心,”他贴近白泛兮,谨慎道,“楚王担心圣上,圣上也担心楚王啊。所谓父子连心,你去晋州,看看那里出了什么事,把楚王接回来,便是大功一件。”
“那圣上这里……”白泛兮仍有些不安。
身为禁军统领,他带兵离开,京都空虚,万一给人可趁之机……后果不敢想象。
“圣上这里有严副统领,有太子,”高福甚至轻轻推了推白泛兮,催促道,“快去吧。”
白泛兮再不敢耽搁。
想当年皇帝能顺利登基,也曾经历过许多血雨腥风。他如今虽然病了,自己也不该把他想得太过软弱。
若论运筹决策,谁能比得过皇帝呢?
只是他的身体,还行吗?宫中可是已多次传来皇帝病危的消息了。
白泛兮对着南薰殿郑重一拜,便转身离开。
步入甬道时,几位尚药局御医提着药箱走过来。
他们看到白泛兮,纷纷施礼,避在道旁。
“去给圣上请平安脉吗?”白泛兮询问为首那位姓林的奉御。
“是。”林奉御只浅浅一答,面色冷峻。
白泛兮很想询问他皇帝的病情,但还是忍住了。他只能回礼道:“有劳。”
今日的风小了些,一大早,禁军专门负责信鸽的飞奴苑里,几人耐心地整理鸽笼,给鸽子喂食。
“咦?”其中一人惊讶地问了一声,“这一只怎么回来了?”
他明明记得,严副统领昨日才把这只鸽子带走。
难道这么快,就传了信息回来?
莫非是在考核飞奴苑吗?
……
第208章 魏王完了
小禁军再三确认,甚至喊别人来看。
“没错吧?这是严副统领的鸽子吧?白毛,就脑袋是灰的。”
“就是它,”另一人道,“信筒呢?副统领没有出京,离这么近,也用飞奴传书吗?”
信筒里空空荡荡。
“怎么回事?”小禁军面面相觑。
两人都是禁军中最末级的卫士,能力平庸也没有什么背景,只能在别人都不愿意来的飞奴苑喂鸽子。
但好在,他们做事足够认真。
“要不……”一人道,“去衙门问问?”
“去吧,就说飞奴回来了,让副统领放心。”
小禁军乐颠颠地点头,飞也似地跑走了。
天色微亮,也不知副统领今日有没有上朝议事。小禁军跑进朱雀大道,与出发离京的白泛兮打了个照面。
那队伍声势浩大。
白泛兮在队伍最前面,骑着一匹毛色黝黑的西域马。后面旌旗招展人马精良,乍一看,还以为是将士出征。
小禁军连忙避让在路边,恭敬施礼俯身。
这是去哪儿?没接到什么调令啊。
大街上扬起的灰尘被风吹散,小禁军拐入御街,抬头看向街道尽头的朱雀门。
这座门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巍峨高耸、气势雄伟,走进去,便是大唐的外朝内宫,是九州四海的中心。
站在它面前,会觉得皇权君威很大,而自己,蝼蚁般渺小。
身穿各色朝服,手持笏板,挺拔从容走向紫宸殿的朝臣们,常常在并肩踏上台阶时,相互攀谈。
有询问朝政的,也有催请公事的,他们大多身穿绯红官服,像大明宫中两条蜿蜒的飞虹,绚烂璀璨;又像龙首原上巨龙的脊梁,威武不屈。
今日他们谈论的声音比平时更小,却更谨慎担忧。
“听说了吗?昨夜河东道递了折子,出大事了。”
“几位阁老连夜议事,也不知议得怎样了。”
“真想不到,太子竟……”
几位朝臣相互看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浓重的失望和愤怒。
阻止查案、镇压反军、杀害百姓?且用了圣上“如朕亲临”金牌?如此暴虐无德,岂可为君?
但是这些话不能轻易说出口,只能扼腕叹息,然后用眼神提醒御史台的几位御史。
还是你们去说,反正你们的职责就是得罪人。
御史言官也在低声说话。
“白泛兮那个老家伙跑去晋州了。”
“出那么大的事,他当然要去。”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下官听说,圣上病情又加重了,咳了一夜血。”
他们一面私语,一面用眼神暗示对方。
你先弹劾吧……
还是你先……
你怎么这么能耐?
在压抑凝重的气氛中,众人步入紫宸殿,而御案后,魏王李琛已经侧坐在龙椅上。
他的眼圈有些红。
似乎比任何人都更震惊、更难过,也更手足无措。
但他还是收拾心情,手持一本奏疏,扬声道:“昨夜河东道节度使郑奉安急奏,太子李璋阻止楚王查实臂张弩案,以‘如朕亲临’金牌为令,用府兵镇压蒲州反军和聚集百姓,伤亡三千人,楚王阻止不成重伤昏迷,至今未醒。”
尽管许多官员事前已听到风声,却不知竟然如此严重。
刹那间,大殿上响起沸反盈天的议论声。太子的几位老师更是被朝臣围起来,责问质疑,就差把吐沫星子喷在老师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