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妹？
    一名高瘦的寸头男人站在高一（1）班教室门外，手指关节曲起，敲响教室的门板。
    教室里还在互相认识的同学，一听到敲门声，纷纷散开，走回到各自的座位。
    男人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身穿深蓝色格纹Polo衫，下身一条黑色休闲裤配上咖色皮鞋。
    他的左手戴着腕表，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和银色保温杯。
    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的声响从门口一直延续到讲台。
    “同学们，你们好。”一开口，他的嗓音沙哑，带有浓重的鼻音，像是生病了。
    “欢迎大家，来到维泽中学国际校区，高一（1）班。”他从POLO衫的胸前口袋里拿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不好意思，最近有点感冒，所以声音听起来有点哑，请大家谅解。”
    说完，男人拿出讲台笔筒中的白板笔，转身，在身后的白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我是曲修伟。”
    饱含墨水的笔尖划过白板，显现出的黑色字体刚劲有力。
    曲修伟合上白板笔盖，将其放在讲台上，“你们可以喊我曲老师或者直接喊我英文名Egidio。”
    话说一半，他又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取出一块黑色U盘。
    U盘插入面前的电脑，音响发出“噔”的一声。
    曲修伟手移动鼠标，一面将电脑桌面上的文件夹点开，一面扫视一眼全班，“从今天起，我将会是你们这三年的班主任兼升学辅导老师。”
    他身后的显示屏跳出PPT，画面上介绍着维泽公学的报道流程和课程规划。
    这边，曲修伟的声音缓慢而清晰，介绍课程规划十分详细。
    而对面教学楼的走廊上，三名少年正漫步前行。
    走廊护栏外，学校中央花园的美景一览无余。
    绿意盎然的花坛与蓝天相映成趣，偶尔会有飞鸟从天空振翅飞过。
    走在最右边的少年一头黑色微卷碎发，发丝遮盖住大半条红白格纹发带。
    浓黑的剑眉和杏眼与苏沉商和苏承彦十分相似，但高挺又笔直的鼻梁下，人中微深，让上唇形成“M”型，又与他们两人有那么一丝丝差别。
    身上的衬衫没有束进裤子里，领口扣子微微向下解开两颗，露出里面内搭的白色T恤一角和浅小麦色脖颈。
    红色条纹领带松散地垂在领口，双手灵巧地将它打成一个温莎结，透露出一种随意的优雅。
    “你来干什么？尹家二少，我的学生会会长大人？”少年半开玩笑似的说，戴着红白格纹护腕的手绕过身旁人的脖颈，拍了拍他的胸膛，“你也来陪我家弟弟妹妹吃饭？”
    身旁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薄唇微抿，一双瑞凤眼平静地望向前方。
    随后，他抬手，指关节微曲，稍稍松了松领口处系着的红色领带。
    “承清，爷爷嘱咐我要好好照顾阿沉。”松完领带，他移开苏承清放在肩膀上的手。
    苏承清的目光紧紧地盯在少年侧脸，试图通过观察他面部肌肉的动作，来解读他的内心，“这句是你家老头的话还是你尹曜辰的私心？”
    尹曜辰侧过头，直视苏承清的眼睛，双方眼底澄澈，没有秘密。
    两人对视片刻，尹曜辰才开口回答，“爷爷的原话是要我好好照看老朋友的孙女们。”
    “这么说...嘶...”两人身后，单手拄拐杖的少年幽幽出声。
    少年长得极好看，一头黑色日系碎盖发丝柔软，两道标准眉配上一双含情的桃花眼。
    面中驼峰鼻下，薄唇红润，下巴尖上贴有一小块纱布。
    他身上的白衬衫被整齐地收进校裤里，右手小臂至手掌都被重重纱布包裹，只得左手拄拐，快速往前蹦跶。
    “嘶——这么说，第一句话是你尹曜辰的私心。”少年蹦到两人面前，桃花眼对上尹曜辰的视线。
    他用右手扶住护栏，单脚站立，左手抬起拐杖拦住尹曜辰的去路，“第二句才是你家老头的原话。”
    苏承清往前迈了一步，转身站在拄拐杖少年的身边，眯起眼睛，开始上下打量起尹曜辰，“你和你家看上我家沉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除了这些你爷爷就没有和你说别的？”
    “有。”尹曜辰几乎没有思考，直接脱口而出，“他说阿沉太可爱，让我多照看，不要让别人欺负阿沉。”
    拄拐杖的少年冲尹曜辰挑眉，眼神充满怀疑，“你确定这是你家老头的原话？我不信。”
    尹曜辰向下一蹲，绕过拦路的拐杖与两人，径直往前走，“苏靖轩，这就是爷爷的原话。”
    苏靖轩和苏承清对视一眼，快速跟上尹曜辰的脚步。
    苏承清快跑两步，再次挡在尹曜辰的面前，直接问：“阿辰，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我问你，你是不是还喜欢沉幺？”
    尹曜辰的嘴唇微微动作，声音被突然响起的下课铃声淹没。
    听到回答，苏承清和苏靖轩一齐黑脸，两人怒气冲冲地站在原地。
    苏靖轩用拐杖指向跟前的尹曜辰，气愤地对苏承清说：“你当初怎么没揍死他？”
    苏承清走到苏靖轩身边，“我背你下去？那你为什么没揍死他？”
    “不用，我自己下去。”苏靖轩朝尹曜辰翻了个白眼，拄着拐杖，艰难地跳下一级楼梯，“清清，你是沉幺亲哥，下手要狠一点。”
    苏承清和尹曜辰一同伸出手，扶住差点摔下楼的苏靖轩。
    苏靖轩因为疼痛眉头紧锁，被两人搀扶着走下楼梯。
    他回头看向楼梯，咬牙切齿道：“我迟早要把秦家给举报了。”
    “再等等，轩哥。”苏承清将苏靖轩放下，搀扶住单脚跳的他，“还不是时候。”
    尹曜辰将手中的拐杖重新交回到苏靖轩手里，“现在还不能动秦家，再等等。”
    苏靖轩再次回头望向楼梯，眼底闪过一丝恨意，磨着后槽牙，“我草他妈！”
    另一边，高一（1）班的报道流程也已经结束。
    “早上的报道流程就是这样，下午还有一场新生欢迎会需要同学们参加。”
    曲修伟将U盘拔下，抬手放进上衣口袋，开始整理讲台上的物品。
    “中午用完午餐后在教室集合，我会带领大家前往大礼堂。”
    “明天起就是为期八天的军训，军训结束上课需要用到平板或者笔记本电脑，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笔和笔记本，请同学们不要忘了准备。”
    曲修伟笑意满满地拿起桌面上的笔记本，将其稳稳地竖立在桌面。
    “大家可以趁午休的时间段参观一下新学校，欢迎各位新同学加入维泽，祝大家用餐愉快。”
    维泽公学的食堂有两个，分别靠近教师楼和体育馆。
    一号食堂靠近教师楼，建筑楼层较高，三层楼的建筑包含了全国各地的美食。
    二号食堂靠近体育馆，主要作为生活实践课的上课地点。
    一号食堂二楼，靠近露台的餐桌旁，已经打好饭的五人坐在休闲椅上。
    白色托盘里盛着一小碟一小碟的食物，一只拐杖倚靠在贴着瓷砖的墙壁上。
    一只修剪干净的手指不断地在桌面上轻敲，随着食堂门口渐渐涌进人群，敲打节奏越来越急。
    “怎么还没来。”苏承清伸长脖子，眼神不停地往门口瞧，“我记得开学没那么多废话要说。”
    “阿远，今天你去高一（1）班喊人。”
    苏靖轩用左手撑住头，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笑眯眯地盯着对面长相乖巧的男生。
    “我亲爱的弟弟和妹妹们，是不是又长高了？”
    “不是，我在这里等我的弟弟和妹妹。”
    苏承清等人等的烦躁，嫌弃地转头看向坐在他身旁的几人。
    “你们为什么也在这里？”
    “阿清，我认为我应该在这里。”
    坐在最中央的马尾辫少女开口，声音婉转空灵，十分好听。
    “我在等沉幺和安霄。”
    惟见，少女额头饱满，肌肤白皙，秀眉如新月，杏眼眼神温柔又怜悯，嘴角含有淡淡笑意，按照老一辈来讲是一副观音相。
    她佩戴的红色领带规规矩矩地系在领口，衬衫下摆被扎进黑色百褶裙里。
    圆润的珍珠被镶在袜夹上，使得那双腿看起来既修长又匀称。
    她看向苏承清，“我们之间有事要商量。”
    “有事怎么不和我们商量，元和？”苏承清听到苏相和说“有事”二字，急忙侧头看向她，“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苏相和抬手将面上的银丝平光镜取下，露出鼻梁上一颗被鼻托遮挡住的淡痣，“情感问题，我劝你们少管，也少听。”
    “得。”苏承清顿时明白苏相和所说的问题。
    他又转过头，看向一直笑眯眯的苏靖轩，“你和他为什么在这里？”
    “我和阿远来吃饭啊~是不是阿远？”
    苏靖轩嘴里回答苏承清的话，但眼睛始终带着笑意，一直看向对面被叫做阿远的少年。
    “阿远都快一个暑假没有见到他们，也很想他们，你说是不是啊，阿远~”
    而后，他指向一旁正与什么人发消息的尹曜辰，“清清，你该问他，跟着来干什么？”
    苏承清转头，看了一眼尹曜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他将手指曲起，用关节在原木色桌面上敲了敲。
    听声，尹曜辰抬头，平静地对上苏承清的眼睛，“嗯？”
    苏承清的眼神凌厉，盯着尹曜辰问：“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爷爷嘱咐我要在学校多帮忙，多照顾，老朋友的孙女们，刚跟你们说过。”尹曜辰将手机熄屏，屏幕倒映出他的脸和苏承清的半身，“所以我当然要在这里等。”
    虎口有淡疤的手撑在桌面上，指尖伴随着苏承清求证的声音在桌面轻点，“我不信，你们信吗？”
    “我半信。”苏相和回答。
    “我不信。”苏靖轩坦诚地说。
    “你看，我们一家这么多人不信你。”
    听到答复，苏承清满意地点头，将尹曜辰对面的餐盘移开。
    “你最好把你的私心放在明面上。”
    他将双手交叉，整个人半靠在桌面上，眯起眼睛与尹曜辰对视。
    “跟我们大家说出来，我保证，绝对不在食堂对你动手。”
    尹曜辰看着面前笑吟吟的苏承清，捏住被移开的餐盘边缘，“我的私心已经告诉过你和靖轩，等到阿沉军训结束，你就可以完成你的梦想。”
    “你！”苏承清盯着尹曜辰，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苏相和打断。
    “沉幺，云霄，阿彦，这边！”苏相和瞧见食堂门口的苏承彦，努力伸长手，朝他示意清楚自己的方位。
    食堂二楼入口，涌进一波前来就餐的新生，苏承彦那一米八四的身高配上脸上的纱布，矗立在人群中央，十分惹眼。
    苏承彦看见苏相和挥手的动作，转头看向苏沉商和黎安霄，“那边，我找到元和姐了。”
    等到三人走近，他们才看清楚苏承清与尹曜辰之间剑拔弩张的场面。
    “中午好。”黎安霄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一边朝几人打招呼，一边在苏相和对面坐下。
    “姐！哥！”苏承彦急忙走过去拉住苏承清的手腕，“你在做什么？”
    随后，他又低下头，眼神上下打量起尹曜辰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尹曜辰面带微笑，跟苏承彦打招呼，“中午好，阿彦，我来陪人用午餐。”
    苏承彦往苏沉商那边看，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中午好，曜、辰、哥、”
    “哼！算你走运。”苏承清冷哼一声，明显内心不爽，但也不想多说什么。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看向苏承彦，“没什么，坐，阿彦。”
    苏承彦瞪了一眼尹曜辰，又看了一眼苏沉商，乖乖地坐在苏承清对面。
    “你们终于来了，阿远，吃饭！”苏靖轩用纸巾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擦拭着筷子，准备递给面前的男生，“你们在教室里坐着，阿远可是跑上跑下，整整忙了一整个上午。”
    被叫做阿远的男生，黑发柔软，眼睛卧蚕明显，嘴角向下撇，身上规规矩矩的穿着校服和红领带。
    “一个暑假没有见面，苏靖轩！”吴天远夺过苏靖轩手里的筷子，紧紧握在手里，目光看向倚靠在墙壁上的拐杖，“为什么你把自己搞成这样子，我真的是——服了！完全服了！”
    “哎呀，小事小事，别生气。”苏靖轩一边安抚吴天远，一边急忙挑出他不爱吃的小葱，“你看阿彦眉骨上的疤，我就是和他一起骑车旅游，不小心翻沟里，摔骨裂而已。”
    苏靖轩又指向自己的腿，眼神示意苏承彦救场，“石膏都已经拆了，快好了，你看，阿远，你看。”
    吴天远握住筷子的手越来越紧，仔细听，能听到吱吱的响声。
    “天远哥，好久不见！”
    接收到信号，苏承彦抚摸着眉骨上短短的疤痕，眼里顿时泛起泪光，好像受到不小的委屈。
    “哎呀，就是小事，刚放假去旅游的时候，靖轩哥骑车把我带沟里了而已。”
    苏承彦一边配合苏靖轩打哈哈，一边向吴天远告起状来。
    “你看看，我帅气的脸都被他搞破相了！”
    “别乱说，阿彦，明明是你把我往沟里带。”
    “胡说，靖轩哥你骑的车，谁知道你骑车技术这么烂。”
    “阿彦，你欠揍是不是？”
    “我说的是事实，你自己骑车技术烂，你看我的脸。”
    “好了，你们别吵了。”吴天远放下筷子，拉住想要站起来与苏承彦大打出手的苏靖轩。
    苏承清坐在位置上，也拉住苏承彦手腕，“阿彦。”
    “哼！”
    “哼。”
    苏承彦和苏靖轩对视一眼，同时默契转头。
    善良的吴天远还是被两人精湛的演技给联合蒙过去。
    苏承彦拍了一下自己身旁的空位，转头看向迟迟不入座的苏沉商，“姐。”
    尹曜辰微笑转头，视线落在苏沉商身上，指向自己对面的空位，“坐，阿沉。”
    食堂里，人声嘈杂，苏沉商看似呆立在一边，而内心却在交战。
    坐吗？
    坐。
    可哥哥刚和曜辰哥谈过，哥哥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只有这个位置了，不坐这里难道要重新打份饭吗？
    重新打饭好麻烦，而且糖醋里脊都快没了。
    算了，坐就坐，又不是没坐过。
    苏沉商飞快坐下，眼神躲闪着跟尹曜辰打招呼，“中午好，曜辰哥。”
    尹曜辰用纸巾擦拭着手里餐具，“中午好，阿沉。”
    “哼！”苏承清朝尹曜辰发出一声冷哼，筷子挑走苏承彦不爱吃的胡萝卜。
    尹曜辰并未恼怒，只是将擦拭干净的餐具递给苏沉商。
    苏沉商侧头，目光瞧向正生气的苏承清，手却习惯性接过对面递来的餐具。
    苏沉商眼神询问起尹曜辰，“曜辰哥，哥哥怎么了？”
    尹曜辰只是淡淡地笑，用眼神回答，“没什么，夏天他火气大。”
    “哦。”说罢，苏沉商开始用木制筷子在玉米沙拉中翻拌起来。
    她挑出里面半颗半颗的小番茄，直接将小番茄放入尹曜辰的沙拉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