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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节
    徐明薇嘴里不说,却是已经能看到傅恒日后沦为女儿奴的样子,便摇了摇头。忽又听傅恒说道,“险些又忘了这事。”

    说着,他喊了冬子进来,交代了几句便让他去了。只不过一会儿工夫,便见得冬子吭哧吭哧地回来,回道,“爷,那药丸小的已经交代下去,许是到午饭时候就能见着效果了。”

    傅恒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挥手让他退了出去。

    婉容打了笑脸上前来送他,冬子教那明晃晃的笑脸晕着了,一时算是猪油蒙了心也好,色向胆边生也好,竟趁着屋里两个主子不备,伸手便往婉容腰上抓了一把,这还不算,趁着婉容呆愣没有回过神来,一不作二不休地凑头就往她嘴上亲了一口,嗖得一下人就逃没影子了。

    婉柔正打外头进来,迎头便撞上这一幕,惊得喊了一嗓子,倒把婉容给喊醒了。

    屋里徐明薇听见动静,探头问道,“婉容,外头是谁在喊?可是婉柔这丫头回来了?一惊一乍的,这又是怎么了?”

    婉容正又羞又怒,心里还不知道把冬子恨成什么样儿呢,这小王八羔子,毛都还没长齐了,竟也学着外头那些闲汉轻薄作践起清白人家来!但见婉柔欲要张口回话,下意识地便朝她摇了摇头,咬着唇儿朝屋里回话道,“奶奶,是婉柔踩到了绳儿,还以为踩到蛇了,不妨事的,奴正说她呢。”

    婉柔听了便是一阵不服气,好像就她浑天冒冒失失似的。但想着婉容平日没少照拂提点她,才将这“罪名”给生生扛下了。见屋里不再追问这一茬,她有些郁卒地凑到婉容身前,问道,“刚刚那是爷跟前的冬子?”

    婉容恨恨地点了点头。

    婉柔低声骂了几句,抬脸又问道,“你预备怎么办?总不能教他白占了便宜去。”

    第三卷 终究意难平 075

    婉容手里扯着帕子,恨声道,“怎能白放过了他,等下半日不当值,我自去寻了他!”

    婉柔皱眉说道,“你一个人去可不好,这下半日我却又当值,不如叫上碧桃,她力气大,嘴巴也牢靠,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会往外头蹦,你素日看着,心里也该是信她的。”

    婉容却摇摇头,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儿。再说他好歹也是爷跟前伺候的,叫上碧桃,这事儿就变了味儿了。”

    婉柔听得明白,知道她是怕万一真动起手来,落在有心人眼里却成了主母同爷闹别扭,涮了爷的面子。也只好哀叹一声,说道,“你既是这样打算,我便也不多说什么了。往常看着他也还算个好人样儿,不想肚里也是这么一泡子坏水,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知人知面不知心,竟也是个禽兽心肠!他老子家平日里在家里再横,见着婆子媳妇还是守着规矩的,眼儿也不会乱瞟一个,只围着自家那婆子打转。”

    说到这儿婉柔眼里露出些兴味,好笑道,“许是你一心顾着屋里,还不知道冬子的老子娘是哪个吧?”

    婉容心里有些烦躁,并听不得这个,但见着婉柔饶有兴味的意思,也勉强忍了,问道,“又是哪个?”

    “就是前头院子管器皿的麻婆子。她娘家也不姓麻,不过年轻时候出了痘,没有照顾好,落下一脸麻子,就被人麻姑麻姑地浑叫开来了。到后头嫁了人,生了一窝小的,众人也是叫惯了,照样不叫她夫家名儿,只一味麻婆子麻婆子地叫。我前头也不晓得缘故,还当她家原本就是姓麻的,还闹了一场笑话哩。”婉柔捂嘴笑道。

    也不用婉容追问,她自己又笑着说道,“就是上回奶奶管家,中秋办宴的时候我同她打过一回交道,听人这么叫唤她,心里也就暗暗记下。后来在园子里碰上,好说也得打声招呼,出口便叫了她一声麻家婶婶。她性儿倒好,看着脸色都没变,边上的两个婆子听了脸皮都涨红了,忍笑忍得幸苦。我当时就晓得定是说窟窿了嘴儿,也没好意思多说,找旁人打听了才晓得还有这么一回事。”

    婉容听了面上不知怎么地就有些怔怔的,婉柔全没留意,只顾自己说着痛快,又道,“冬子那爹你也是知道的,家里出了名的霸道性子,只因当年在老爷跟前立过功,没人敢真惹他罢了。但这样一人,在那麻婆子跟前可听话哩,叫着往东不敢往西,你说好笑不好笑,也真是一物降一物!”

    婉容回过神来,口气也缓和了许多,淡笑道,“说得跟你亲眼见了似的,还有板有眼!”

    婉柔说道,“虽不是我亲眼见的,家里这么多张嘴巴,见人了也都会说啊。十个人有九个人说好都不成,独独他家的事儿,十个便是十个,少一个的都没,总不至于个个都拿了他家的事儿来扯谎罢?”

    婉容还要说什么,却听屋里喊着要用茶,连忙推了婉柔一把,说道,“行了行了,他家的事儿同我又何干,主子里头叫人呢,你也麻利着些,赶紧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现成的果子送了。还要同徐婆子说一声,中午饭爷也要在咱们屋里吃了,叫着多准备些。”

    说罢,自己反倒往屋里去了。婉柔看她一眼,心下也纳闷,自己扯着婉容说了冬子家的事儿做什么哩,又不是要做亲的人家?不觉也是十分好笑,一路摇头往厨房去了。

    第三卷 终究意难平 076

    却说终于到了下半日,婉容没了差事,从屋里退出来,只捏着帕子心事重重地往前头院子去了。

    傅恒不出门,冬子不用跟着伺候,也就跟放了空儿一样的,这会儿正同几个小的围在一颗桂花树下头,扔了牌比大小。家里有规矩不许赌钱和别的,因此也只是取个乐,并不当真。这一时忽然见着奶奶跟前的头一位,一伙小厮不由得慌了神儿,俱都跳脚起来。

    也有胆小的怕她错看了,回头报到主母跟前去,起身便告,“姐姐怎地忽然往咱们这地儿来了?可是主子跟前有什么要用的?姐姐且说,咱们自用心顶了差事。这四下正闲呢,大伙儿便逗趣玩着这把,您千万别瞧错了,并不是犯冲玩了那禁令的事儿,只是比比大小试手气哩。”

    要说婉容生平最恨的,就是这聚赌一事,哪里管他们是真来钱还是假取乐,眸子扫到人堆里的冬子身上,越发冷了三分。

    冬子脸色一白,心里也是知道她那赌棍老子的事的,嘴角扯扯,倒扔了手里的两张对子,朝众小厮交代了一句,说道,“你们也别瞎忙乎了,这是主子找我哩,小爷且先去了,你们自己玩着罢!”

    一时又朝婉容讨好地笑笑,做了手势相请道,“姐姐且在前头走,小的这就跟来。”

    婉容见他识趣,自己也的确存了意思要找个清净地儿同他论一论曲直,嘴里轻哼一声,便转身去了。

    潘子在一头看得分明,笑着捅捅冬子,挤眼问道,“这便是搭上了?”

    冬子呸他一口,不待分说,连忙紧走几步跟上了。婉容领着人走到墙角下,见四下也是无人,正要开口质问了,不料冬子抬手便往自己脸上啪啪招呼起来,倒唬得她一跳。

    “你做什么!闹出这么些动静来是要引了人来看了热闹才好是不是?!”

    冬子怔怔地停了手,抬头看她一眼,见芙蓉面上冷眉鹤立,心中也是懊悔不已,自己真是着了魔,竟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说出去,便是当时打死,也是自己活该。他沉默了片刻,才悔声说道,“我原也不是那样的人……姐姐今日受的委屈,我心里也明白,你若是气恨,要报了奶奶责罚也全是应当的,都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

    他这样老实认了,婉容倒是没话了。来的时候想得好好的,定要扇了他几巴掌,抓他一脸道子,却不曾想从一开始便让冬子乱了自己阵脚。

    冬子见她不说话,心里忽地又扬起几分缈薄的希望来,原本也是一直藏在心里的话,想着不如就趁着这时候一通说了,反正要打要杀,就全在今天了。当下扑通一声就往婉容脚边跪下,吓得婉容往后一躲,竟撞到了墙上。

    “姐姐信也好,不信也罢,这次的事儿放在谁身上都是死一百回都够,只是还望姐姐能明白,我的一片心意。并不是把姐姐当成了别个,只是这颗心里有你,扎根扎得深极了,明知道姐姐是打了主意这辈子都只在奶奶跟前伺候的,可我这要连根拔了,里头也就废了……今日能偿了夙愿,一辈子也值当了。我晓得姐姐你心地好,存算着要我性命,当时叫嚷起来也就是了。只是我也不是那等卑劣不成人样的,这番事情做的,多少要给姐姐一个交代。就趁着这会儿给姐姐磕几个响头,姐姐心里落实些,往后不要再记怪了便好。”

    说着,竟真往地上咚咚磕了几个,婉容也不拦他,只生受了,心里到底还是气恼的。

    “姐姐且放心,我这就去主子跟前请了罚,若是事后有一点往外吐露的,我只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罢了!”冬子又朝她磕了一个头,也是真的用力,额上早教石籽儿给磕破了,点点猩红看着甚是刺眼。

    婉容闻声一愣,还不等她反应,冬子已然往主院那头去了。她远远望着冬子背影,十六七岁的年纪,还在拔个子的时候,后影却已经隐隐有了男人的样子,肩膀宽阔,脊梁挺直……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这会儿到底是什么滋味,明明自己一点功夫没费,就已经讨到了公道,可为什么还不觉着平静,反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呢?

    一想到冬子前头说的话,婉容心里便有些慌,他才多大,张口闭口就是要死要活的,又哪里做得了真?!便跟她那死鬼老爹一般,好听的话随口就能扯来,赌咒发誓哪样不成?只为着几两碎银,哄得她那软泥亲娘高兴地找不着北,等银子到了手,去外头几天几夜地宿着不着家,不输到光了屁股只见不着人影罢了,连着差事都渐渐因此丢了。

    冬子这会儿嘴上说的好听,也不过是一个样子,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婉容心里细细琢磨着,一时不觉,竟也走回院子里来了。

    她才进得门来,忽听见天井那头人声团团,伸着脖子一看,倒在人堆中捡着了婉柔,便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婉柔一脸惊讶,眼珠子往她脸上转了转,正要说话,又想起这会儿人多,便拉了她往后走,压低了嗓儿问道,“你不知道?是冬子犯事儿了教主子爷扔出来打哩,说是打死了了事,往后家里再没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