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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节
    耶律德光点点头,“有劳将军亲至。父皇有何吩咐?”

    耶律敌鲁古回答道:“皇上有令,殿下归来,即至太一殿面见。”

    两句话下来,耶律德光已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言语中的生硬,还有淡淡疏离感,他心头不悦,却还是尽力不动声色,“既然如此,本王便随将军面见父皇。”

    “殿下请。”耶律敌鲁古让开道。

    耶律德光从耶律敌鲁古身前走过,重新跨上战马后,对同样在此相迎的他王府的家臣道:“尔等且先回去,待本王见过父皇,自会回府。”家臣们自然一一应诺,没有二言。

    他又对黑格等人道:“你等也各自回家吧,来日有暇,本王再召尔等。此番南征,尔等不离本王左右,此功此情本王不会忘记。”

    黑格只是应是,并无多大反应,那两名近卫听出耶律德光话中的亲近,以及隐含的日后会重用的意思,都有些激动。此番耶律德光南行虽然失利,但他仍然是契丹的皇子,是契丹兵马大元帅,随其左右,能得重用,自然前途光明。

    歉然、愧疚,黑格眼神复杂的看向耶律敌鲁古,欲言又止,神色凄然。耶律敌鲁古望了黑格一眼,看似不经意的说:“黑格你此番护得殿下周全,乃是有功,其他无需多想,且先回去,以宽家人担忧之心。”

    得到耶律敌鲁古这话,黑格知晓对方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然而如此一来,他心中的负疚感反而更甚,只是眼下不好说什么,行礼告退。

    离开西楼也已有些时日,在面见耶律阿保机之前,耶律德光急于知道最近的国家大事,便在路上问耶律敌鲁古,“将军可知西征之事如何?”

    耶律敌鲁古仍旧是本分的回答道:“北院夷离堇已攻克丰、胜二州,并且挫败鞑靼部酋长的军事反叛,皇上已在丰、胜二州外设置应天军,目下耶律敌烈已归至应天军坐镇。”

    此事在耶律德光意料之中,是以他并不惊讶,只不过别人是大胜凯旋复又出征,他却是大败而归,对比之下难免有些落差。

    到得皇宫前,耶律德光碰到了他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耶律倍。

    第302章 两计使军安然归,辽东半壁已入瓮(下)

    相比之耶律德光此时的落魄,身边只有耶律敌鲁古这个并不亲近的人相伴,耶律倍却是被众多文臣武将簇拥,人群中的耶律倍笑意从容,显得意态风发。此情此景,耶律德光纵然能使面色尽量不露异常,但眼神却是不免又阴霾了几分。

    要知,之前在契丹国,因被耶律阿保机看重,被朝臣们争先恐后巴结的,向来都是他耶律德光,而耶律倍虽身为太子,实则已经日渐失势。只不过自去年在葫芦口大败后,耶律德光一直在走下坡路,而耶律倍反而屡有功劳,其势头渐渐有了反压耶律德光的意思。

    而这回耶律德光在古北口兵败的消息传回契丹,无疑让很多人更加亲近原本就该名正言顺,得到大多数臣民拥护的契丹太子。

    耶律德光有意对耶律倍视而不见,然而拥簇耶律倍的文臣武将中,却有人眼尖,发现了耶律德光,随即他惊讶的叫出声来,立即吸引了众人注意。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耶律德光身上。

    耶律德光在归至西楼前,于路途中便已说服自己,此番自己虽然是兵败而归,但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需挂怀,只要日后好生努力,辉煌仍旧属于自己,因是也无需去在意别人的目光。然而,当眼见耶律倍的风光后,再被众臣用好奇、怀疑的目光打量,耶律德光便发现,之前他的想法太天真了些。

    耶律倍向耶律德光走过来,笑着招呼:“王弟,你归来了?怎生也不事先通知一声,孤也好相迎。”他气态举止都自信从容,显露出非凡的气度。

    耶律德光淡漠道:“败军之将,何劳太子相迎?”

    耶律倍笑容里透露着旁人一看便知的亲切,“你为大契丹征讨仇敌,有功于国,无论胜败,孤都该相迎。”

    见耶律倍俨然以契丹主人自居,耶律德光心中更不是滋味,不欲与他多言,冷冷道:“太子身负军政重担,弟何敢相扰?太子至此,想必也是要事在身,既然如此,弟不便打扰,太子且请自去便是。”

    耶律倍笑意温醇,让人如沐春风,“王弟归来,必是面见父皇,正巧孤也是受父皇相召,你我正好同行。”说罢,不给耶律德光反对的机会,热络的拉着他的手,便往宫门走,“你看你,都消瘦成了这番模样,想必这回去征讨李从璟十分艰难。那李从璟狡猾得很,着实不好对付,孤去年领兵南征,也只是从他手中夺回了营州……”

    耶律倍所言,在耶律德光听来字字刺耳,然而被耶律倍拉着,他也不好当众佛袖而去,只得在跟在耶律倍身后。跟在耶律倍身后,气势上首先就输了一等,加之是败军归来,耶律德光便是再想装作没有异样,也是徒劳。他几乎是黑着脸被耶律倍一路拉到了太一殿,那在耶律德光看来象征着荣耀和功业的一段路,今日却无比折磨人。

    两人进入太一殿,对高坐皇案后的耶律阿保机行礼。

    “都起来罢。”耶律阿保机声音清淡,首先看向耶律倍,关切的问:“出征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回禀父皇,一切都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耶律倍恭敬而又不失自信的回答。

    闻听此言,耶律德光心头微沉。

    耶律阿保机满意的点点头,不顾耶律德光投向他的目光,颇含期许之意地说道:“西征之道已为耶律敌烈清理得差不多,你此番西征,要承大军前日之功,为我大契丹彻底攻下党项、土浑之地,掌控沙洲、瓜州、肃州、甘州、凉州一线。若有可能,当踏平西州回鹘!”

    耶律倍慨然应诺。

    耶律阿保机继续道:“待你平定西线,功成归来,再携大胜之师,与朕一道去东征渤海国,攻灭渤海国!”

    听到这,耶律德光神色恍惚,心中顿起悲凉、愤怒之意。西征东征都让耶律倍去做了,还要他耶律德光作甚?耶律德光悲愤的看向耶律阿保机,怎么都不愿相信,之前对他亲睐有加的父皇,现如今难道要放弃他了?

    心中惊涛骇浪,以至于耶律德光都不知耶律倍是何时离开的太一殿,直到耶律阿保机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耶律阿保机不满的看着耶律德光,“如此魂不守舍,成何体统!怎么,此番在李从璟手里吃了亏,让你丧失心志了?”

    耶律德光凄愤道:“父皇,此番失利,教训固然惨痛,然则李从璟再强,又怎能让儿臣如此失态。儿臣所忧者,是让父皇失望了啊!”

    耶律阿保机冷哼一声,“你在李从璟手里一败再败,朕的确失望!他李从璟莫非有三头六臂不成,让我耶律阿保机两个虎儿都无可奈何,到底是李从璟太厉害,还是你等太不经事?”

    耶律德光深深下拜,怆然道:“父皇,儿臣经由此败,已痛下决心,不再好高骛远,而应沉下心来,再经磨练,再砺锋芒。以卧薪尝胆之志,求他日灭吴之功!”

    “你能有如此认识,倒是没让朕失望透顶,起来罢!”耶律阿保机道,走出皇案,来到耶律德光面前,为他整了整衣袍,安慰道:“我大契丹的勇士,当百折不饶,我耶律阿保机的龙子,当愈战愈勇。些许挫折算不得什么,但若一败再败,便是朕对你不失信心,臣民也不会再服你,你可知晓?”

    耶律德光见耶律阿保机尚未对他完全失望,当即抖擞精神,“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必当奋发图强。”

    耶律阿保机点点头,回到皇椅上,“遇到李从璟,这是你命中定数,他有些本事也好,立大功业者,不可没有强敌。有强敌,才有时时奋发之心,就让李从璟为你之磨砺石罢,好叫你不息奋发!”

    ……

    辽东。

    建安城外。

    莫离与大明安等人,在大军阵前,抬头仰望这座大城。

    “短短旬月间,我等攻下半个辽东,而今,终于到了这建安城下。”大明安不无感慨,意气风发,“拿下此城,辽东便成囊中之物了!”

    莫离收起从不离身的折扇,双手负于身后,面容沉静。

    天高云淡,过了许久,他呢喃道:“建安,建安,倒是个美好愿景,只可惜,地处这四战之地,这个愿景只是空中楼阁。”

    第303章 耶律敌烈所图何,风云际会桑亁关(一)

    从昨日与耶律雉交战之地,到桑亁关,不到百里的距离,大同军狂奔了一夜,到天明时分,已经距离很近了。大同军昨日能从契丹军手中生还,都赖李从璟两计之力,如今大同军得以逃出生天,张大千在敬佩李从璟的同时,却也不想让李从璟小瞧了大同军,是以这一路上,张大千一直在召集各部将校,让他们收拢各自部卒,恢复大军行军秩序。

    大同军也不愧是久战精锐,在这一夜的奔逃过程中,全军都逐渐稳住了脚步,更是在天明时分恢复了严整的行军阵型。此事看来简单,实际却是极难的,因为人一多,人心就难免不齐,而负面、消极情绪,往往比正面、积极情绪,传播、感染的快,四千多人的大军要在撤退路上恢复队列,不仅对各部将校的才能要求高,更要求普通士卒有不错的韧性。

    不过因为张大千一路上已经将目前形势明告大同军将士,是以全军将士也都知晓,契丹军已退,短时间内不会再来追击他们,所以人心都安定下来。正因如此,大军才渐渐恢复了秩序。要是没有这个前提,若是大同军还在被契丹追击,那即便他们再精锐,那也是无心顾及阵型,只会争先恐后、丢盔弃甲的亡命的。

    大同军全军将士既然知晓了契丹军撤退,短期不会来追击的消息,自然也就知道了是谁将契丹军击退——毕竟契丹军不可能自己放弃进攻——李从璟因此进入大同军众将士的视野。

    这一路上来,且不说各部将校多争相来一睹李从璟的风采,向他致谢,便是正在行军的大同军将士,也都纷纷扭头张望,想看看那之前只闻名不曾见面的卢龙节度使,到底是怎样一番模样。

    如此,只过了一夜,李从璟大火救军、独骑退契丹大军的壮举,火速在大同军中传开。最先,对之前李从璟所作所为的描述,还能跟事实差不多,到后来则是越传越有神奇色彩,渐渐脱离了事实本相,到最后,几乎所有大同军将士,都在脑海中勾画出这样一幅场景:李从璟独骑伫立山丘,面前契丹千军万马,大喝一声报出自己姓名,而契丹军则在听到他的名号后,立即吓破胆,争先恐后往后逃命。

    面对大同军将士看待神灵一般的目光,李从璟也只能表示很无奈,大同军将士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虽然场景夸张了些,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况且李从璟并无王朴所猜想,有插手云州军政的想法,因此对大同军的仰慕,也能泰然受之。

    若非大同军军纪严明,此时又在撤退路上,瞧大同军将士那架势,是恨不得将李从璟围在中间抛起来的。王朴眼见此情此景,摇头晃脑地叹道:“世间大恩,莫过于救人性命者,这四千余大同军本是必死之局,全赖军帅之力能以生还,众将士将军帅奉为神灵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得不说,李从璟这个偶像的树立,让大同军本来趋于稳定的军心,得到了更深入的稳固。李从璟看了大同军几眼,心想以大同军目前面貌,便是契丹军真追了上来,也大可回头一战。

    天空由黑而灰,再由灰而白的时候,整齐的行军队伍中,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笛声。在这个让人心安的清晨,笛声如同炊烟袅袅升起,无疑让人心中的后怕和焦急,都淡了几分。

    吹笛的是一位面容清丽,眼眸明亮,安静的如同秋叶美好的少女,这位坐在马背上,将梆笛横在嘴角的女子,她轻柔的衣衫在行进中随骏马漫漫轻舞。这样一幅画面平静安宁的让人心折,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恍若回到了溪水潺潺,农田依依的静好岁月。那因征战、战败、亡命而累积的郁结情绪,刹那间烟消云散。

    世界并没有那么糟糕,一切都还是那么美好。这是此刻浮上所有人心头的想法。

    置身于如此画面中的少女,自然只能是还不到十八年华的细细儿。她早已是李从璟近卫中的一员,这大半年来一直随在李从璟左右。

    李从璟向刘细细看去,嘴角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王朴双眼发亮,连问李从璟此女何人,在得知刘细细的芳名后,他不停的感叹,“先前只见光鲜耀眼的第五姑娘,已是惊奇,却不曾想身边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位恬淡如水的女子。怪不得之前未曾注意,她实在是太宁静了些,如秋月如微风,虽近在眼前也与四周景致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察觉,真个让令人惊叹!”

    感叹完,王朴又拿幽怨的眼神看着李从璟,“李兄,你身边这都是些什么人,有一大帮煞气腾腾的汉子也就罢了,第五姑娘亦是奇女子,现今又出现这样一位少女……”眼神渐渐意味深长起来,“李兄真是福气不浅,果然是风流人物,好不羡煞旁人!”

    李从璟本想与他闲聊两句,听到后来,索性懒得理会他。

    丁黑离开李从璟,去追寻他自己的道之后,李从璟身边的近卫,便暂由第五姑娘统率,而以刘细细为副。然则第五姑娘位在军情处中枢,自有军情处繁杂的信息需要整理,是以刘细细目前倒成了李从璟身旁近卫的实际统领。

    这倒不是李从璟任人唯亲,且不论他少有徇私情的时候,就算他有意多照顾刘细细,也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刘细细能有今日之位,的确是她本身本事使然。

    说起来刘细细的经历,倒也颇有传奇色彩,去年刘细细随李从璟前往草原后归来,以二八年华请求留在李从璟身边,为他效力。李从璟遂令其进军情处,其在幽州经过军情处严苛的训练后,竟然以不俗成绩脱颖而出,最后得以被第五姑娘安排在李从璟身边。

    这半年来,本就处在一个有无限潜力年纪的刘细细,犹如一块被挖掘出来的宝藏,在李从璟近卫这个舞台上,绽放了她生命最璀璨的光芒。她本身就聪明,很有灵性,凡事一点就通,更为难得的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温婉如水的女子,竟然有着军中汉子都望尘莫及的大意志力,在军情处这个出杀伐锐士和怪人的地方,刘细细不仅搏杀之术以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在提升,其他方面的实力也在暴涨。虽只半年,然而如今的刘细细,已让李从璟身边的绝大多数近卫都已敬佩不已。

    李从璟曾观瞻过一次军情处锐士的较武。个头娇小,看起来安静柔弱的刘细细,在手握短刃的时候,仍然看不出异常,然而在她突然动手的瞬间,气势陡然变得不同,那一举一动的狠辣杀人术,在她手中发挥的淋漓尽致。她每一个动作,都没有半分脱离带水,出手间更是不曾浪费半分力气,以最有效的搏杀技艺,将对手制服。

    当时陪同李从璟观战的军情处三统领之一的吴长剑,无奈而又自豪的跟李从璟坦白,若是再过半年,他都不敢轻言胜刘细细。

    这让李从璟不得不感叹,果然这世上的事,都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杜千书是英才,这位曾与他两情相悦的少女,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之辈。其实一个人的品味、本事如何,最好的认识办法,就是看他的伴侣是一个怎样的人。

    众人步步临近桑亁关,自然是怀着跟归家一般无二的心思。只要进入桑亁关,有长城和雄关作为依仗,且不言安全有了保障,往后无论是进是退,都游刃有余。

    然而还未至桑亁关,被张大千派出去的游骑匆忙赶回,带给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震惊万分的消息。

    “桑亁关前,集结有数千契丹大军,正在叩关!”

    这个消息,让归关心切的大同军将士,顿时如坠冰窖。

    怎么会有一支契丹军队出现在关外,而且正在攻城?他们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张大千没有忘记他的身份,他沉着地问道:“战事如何,契丹军领兵者何人?”

    游骑答道:“契丹军驱赶大批关外百姓攻城,不分妇孺老幼,尽数冒矢聚集在城下,关外一时哭声震天。观其情景,战事方进行不久,卑职看到,军帅已登上城头督战。看契丹军旗号,领兵者应该是耶律敌烈麾下先锋大将耶律木真!”

    听到这话,张大千脸色阴沉下来。

    但凡有战争的地方,出现敌方百姓被驱赶攻城,消耗敌方防御力量的事情并不少见,但这往往是用壮丁,因为壮丁毕竟身体强壮些。甚少听闻有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连带着一起投入战场的。将老弱妇孺逼到战前,已经跟让他们送死没有任何区别,那就是一场屠杀,而且还是灭绝人性的屠杀!

    大同军的一位将军愤然破口大骂,“契丹贼子太无人性,驱我云州妇孺到战前送死,这是要灭我云州的种么,毒辣太甚!”

    张大千着令大同军停止前行,随即又传令军中的高级将领们前来军议,他亦咬牙切齿道:“契丹蛮贼,毫无人性,实在是不当人子!”

    诸将前来后,张大千将情况简要对他们说了,随即问下一步举措。诸将莫不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要击破这股契丹蛮贼,与桑亁关守军,将他们歼灭在桑亁关前。

    张大千也是这个意思,但在做出最后的决定前,他不忘询问李从璟,“李将军,我等意欲与军帅两面夹击,杀破此等灭绝人性之贼,李将军认为是否可行?”

    在大同军诸将看来,如此行动是显而易见当为之的举措,断无否定之理,张大千之所以问询李从璟,是出于他对李从璟的尊重。

    然而李从璟没有如他所料,同意他的意见,而是冷静的问:“你等遍查过战场局势么?桑亁关前的契丹军,是否真在全力攻城,桑亁关外,是否真只有这一支契丹军?再者,昨日放弃追击我等的契丹军,是否已然放弃追击我等,若没有,此时距离我等多远?”

    李从璟这话是持重之言,思虑周全,张大千正点头,有一个大同军将领嚷嚷起来,颇不以为意道:“李将军此话虽然不差,但却不符合眼前实际!眼下契丹军聚集在关外,分明是在攻城,哪有还要去分辨其是否真在全力叩关的道理,难道契丹军还有不全力攻城的理由?再者,我等只要冲杀出去,与军帅两面夹击,顷刻间可让这些契丹蛮贼土崩瓦解,到时是全灭此贼,还是顺势进入关内,都是轻而易举之事,哪里还需要费时间去管身后的契丹军!”说完,不忘总结道:“当此之际,火速破敌、进关才是紧要之处!”

    李从璟向这位大同军将领看去,对方身材较常人矮小,但一身凶悍之气,说话的时候眼神睥睨,有些傲气。大同军中的将校,对李从璟这位客军昨日两计救下大同军的举动,也不是全都奉若神灵的,也有一小撮人,认为李从璟所为,无论是放火,还是诈退契丹军,都只是中人之姿罢了,是以虽感念,但并不一味崇拜。再者,说到底,李从璟是其他藩镇的节度使,没有节制大同军的权力,让他来对大同军指指点点,这些人也不是那么服气。

    这位将领,便是那一小撮人的代表了。

    “陈将军,不得对李将军如此无礼!”张大千不满的呵斥一句。

    名叫陈力的将领哼了一声,虽然不忿,却也不多言了。

    李从璟摆摆手,语气淡漠道:“本帅所言,也未必就是铁律,大同军如何行动,诸位将军自行决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