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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李从璟哈哈大笑两声,感受到体内战意的沸腾,他振槊而呼,“杀穿他们,破阵!”

    君子都所到之处,但凡周围有梁军的,系数被杀于马下,精骑所到之处,留下七零八落的尸体,如残花败叶。片刻之间,杀到梁军面前。

    看到神魔一般杀过来的君子都,前方军士竟是无人能挡,梁军都指挥使恼火的大骂一声,眼看阵型就要有序集结,偏偏这群唐军不给他机会,自然是愤怒难当。

    李从璟看到,随着梁军将领的调度,因为有马得以聚拢得快的梁军骑兵,也不管什么阵型,向他们冲杀过来。

    步卒挡不住骑兵,因为骑兵快,可以绕道,正面相遇,能挡骑兵的只有骑兵。

    眼眸微凛,梁军骑兵奔驰的队形,让李从璟看清了梁军将领的意图。这些梁军骑兵之间,没有太多空隙。也就是说,他们不会任由君子都穿透阵型,而是要实打实阻截君子都!

    没有选择,只有对战。

    不彻底杀没这七八百梁骑,不能破敌。

    不迅速杀没这七八百梁骑,己方必危!

    “锋矢阵!”李从璟一声大喝,“杀穿他们!”

    随着他这声大喊,君子都悠忽变阵,冲在最前的不再是一列,而是李从璟单独一个人。

    自李从璟身后,君子都成箭头状。

    所谓锋矢阵,就是以箭头之型,以箭头之利,钻进敌军阵中,撕裂敌阵,杀入其腹中,由己阵聚而令彼阵溃,由此破敌。

    锋矢阵,勇猛之阵,有去无回,不成则败,不生即死;锋矢阵,锐利之阵,锐利重在箭头,当先之骑锐,则阵锐,当先之骑死,则阵死。

    箭头者,主将。

    轰然前行的两阵骑兵,犹如埋头拔足狂奔的两头蛮牛,轰然撞在一起。

    “啊呀!”当头梁将,怎能不勇武,武艺怎能不强悍,他怪吼一声,挺槊直刺李从璟咽喉,出手岂能不快,锋刃岂能不利。

    当面撞上,没有后发制人,只有先手杀敌。

    李从璟精准的控制着战马的节奏,在当面碰上的时候,没有丝毫客气,长槊同样刺出。

    两柄马槊,各不相让。

    你快,我只能比你更快;你锐,我只能比你更锐。

    不争这一口气,不争这一瞬先机,便不能活!

    “当”的一声,在李从璟和梁将同时侧身的时候,两柄长槊在半空相交,冰冷的锋刃就在眼前,咫尺之遥的距离,李从璟的眼眸和锋刃相映成敌。

    这一刻,李从璟眼中冰冷的杀意,比这锋刃寒冷。

    战马不能停,停则攻势受阻,攻势受阻则势弱,势弱还能如何破阵?

    战马要前进,就要斩了面前的梁将。

    “喝!”一声低喝,李从璟浑身的力气在这一瞬轰然爆发,体内沸腾的战意点燃了他全部的力量。脚底骤然发力,蹬在马镫上如蹬在地面,力从脚底生;巨大的压力让战马一声嘶鸣,却没有矮下去半分,它知道此时他的主人在杀敌,它一动就会破坏它主人的蓄力,哪怕是极为痛苦,它也如他的主人一般咬牙挺住。

    力生转汇,腰身一扭,手臂一转,全身的力量集中到一点,从李从璟手中的长槊中爆发出来,长槊一摆,看不见的力量在槊与槊之间强烈碰撞,轰然间,长槊荡开对方马槊少许!

    全身的力量,就产生了这么一丝距离差,但就是这一丝距离差,决定生死。李从璟双眸如箭,手中长槊的锋刃趁机直刺而出,正如那毒蛇吐信,闪电间刺破了对方的颈动脉!

    血雾喷洒,在空中绽放如花盛开。

    敌将死。

    李从璟杀入阵中。

    压力陡增。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梁军,一眼望不到边际,入目全是冰冷的马槊,一个人以身为刀尖,冲进一片血肉中,岂能不被血肉包围?

    两柄马槊不分先后向李从璟眉眼刺来,梁军骑士面目狰狞如厉鬼,张大的嘴里发出的怒吼,仿佛要将李从璟吞没。

    战马奔驰,只得寸进,李从璟双目如欲喷火,手中长槊却快得无法捉摸,看不清它从何处来,又会往何处去,但见虚影闪过,两名梁军就丢了马槊,喉前有血肉飞出,人跟着掉落马下。

    双腿夹紧战马马肚,李从璟手臂挥动得毫无规则,长槊在他手中化作龙蛇,如臂指使,凡是他眼神的焦点到过的地方,锋刃必定紧随其后,而锋刃到过的地方,必有血肉飞溅。

    长槊从一名梁军胸前滑过,梁军胸甲破裂,崩开的伤口可见白骨,那梁军身旁的同伴,马槊向李从璟刺来,但他手臂还没伸直,就看到握着马槊的手臂,飞向了空中。

    一槊斩飞一名梁军头颅,一槊穿透一名将军脖颈。李从璟手中的长槊,从不会深入梁军身体里,因为他不能让梁军的身体阻滞了长槊的运行轨迹,他手中的长槊,必须保证时刻能运动不停,才能应付一个个梁军。

    要快,要快!

    李从璟不停提醒自己。

    要迅速杀穿这群梁军,才能破敌!

    李从璟告诉自己。

    他的双眼已经变得红如石榴珠子,每一个看到李从璟眼眸的梁军,无不惊骇于其中的恐怖气息,他们甚至会担心,那两颗眼珠子,会不会夺眶而出!

    要快,要快!

    李从璟提醒自己。

    快,才能让锋矢阵真正发挥威力。

    长槊刺破又一个咽喉,但不等李从璟手中长槊离开,那名梁军竟然丢弃兵刃,在最后一刻双手抱住了槊身,不让它离开。

    李从璟双目一凛,虎吼一声,手臂与手腕齐动,长槊硬生生斩断了对方的手臂,脱离困境!但因为这分毫的迟滞,有两槊刺向他上身,眼看避不过。

    两柄长槊,忽的从李从璟身后探出,为他挡下了这一击,让李从璟能顺利前行。出槊的两人,是林英和另一位亲卫。

    出槊后林英迅速回槊,所以他挡下了一名梁军斩向他的一刀,但是那一名亲卫,反应稍慢,就被一名梁军砍落马下。

    那名亲卫死后,后面的亲卫跟上来,补上他的位置,继续帮李从璟照顾侧翼。

    “军帅当心!”林英眼观六路,突然一声大喊。

    李从璟同时看到了梁军阵中,有一梁将,提一双铁锤,向他急冲而来,瞄准空档,人未至,而铁锤已砸到李从璟脑门前。

    那梁将生得虎背熊腰,可见力气非常,这一下全力施为,威势甚大,带起一阵疾风。

    但也就是这阵疾风,让李从璟感应到,他前手迅速回收,后手顺着槊杆前滑,长槊就势一扫,以槊尾击打在铁锤上。

    铁锤本就重,非勇猛异常者不能使用,况且从上而下砸下,力道何其之大,李从璟以槊尾迎击,又是自下而上出力,可能挡得住?

    事实是,李从璟挡开了这威力极大的一记铁锤。

    挡开的时候,李从璟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诧。

    他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长槊回扫,锋刃直逼梁将前胸。

    梁将身子魁梧,身手却敏捷,上身后仰,避过李从璟这一扫。

    在梁将躲避的时候,明明会扫过梁将胸前的长槊锋刃,却没有离开,而是停在对方胸前,在对方要起身的时候,随着战马前行,李从璟倒提长槊,将锋刃插进了梁将咽喉!

    梁将死。

    拔起长槊,李从璟将欺身到近前的一名梁军,斩落马下。

    而这时,三柄长槊在侧面同时刺向李从璟腰身。

    他身后的亲卫,一槊挡不下三槊,眼看李从璟危险异常,千钧一发之际,亲卫突然纵身一跃,直接将身子扑向那三柄长槊,以他自己的身躯,挡下这三槊,为李从璟化解了这次危机。而他自己,则被长槊刺透身子,掉落马下。

    主辱臣死。

    将死亲卫皆诛。

    是以,死亲卫,不可死将军。

    补上他位置的后续亲卫,大叫一声,长槊一扫,锋刃滑过那几名梁军胸前,将他们纷纷斩杀。落在地上,以身挡槊的亲卫看到这一幕,嘴角带笑,安稳的闭上了眼睛。

    李从璟依旧在前行,在埋头冲杀。

    身后发生的一切,他感应得到。

    但他没有回头看一眼,因为他不能回头。

    只是,他的长槊挥舞的更加凶猛了些,将身前的梁军杀了一个又一个,驱动着战马一步步前行。

    只有杀穿敌阵,快速杀穿敌阵,才能让身后的亲卫,少死一些。

    只有杀穿敌阵,才能赢。

    只有赢,才能少死部属。

    李从璟已经被鲜血染成血人,血液布满他的甲胄战袍,随着他拼杀的动作,滴滴挥洒落下。

    向前,向前,向前!

    第105章 他的决心

    这是一场没有太多计谋的战斗,没有高深的派兵布阵,没有复杂的调兵遣将,只有冲杀,冲杀,冲杀。

    最简单,最原始的拼杀,也是最为直接,最为残酷的战斗方式。

    这个时候,比拼的就是将士素质。将士杀敌技艺是否过硬,在军阵中拼杀是否能勇往直前、不顾身死,战士与战士之间是否配合娴熟,在生与死的较量中能不能不惧刀山火海。

    军事训练练就的是什么,就是这些。

    什么是精锐,这就是精锐。

    百战军,就是精锐。

    君子都,精锐中的精锐!

    当李从璟手中的长槊,刺透面前最后一个梁军的咽喉,将对方刺落马下时,他就无比坚信了这一点。

    君子都锋矢阵,冲破了梁军军阵。

    作为箭头,李从璟的作用毋庸置疑,但李从璟却知道,若身后跟着的不是君子都,他就算再如何骁勇,也做不到这一点。

    破了阵,但李从璟没有时间欣喜。

    梁军步卒军阵,已经成型。

    两千人的步卒大阵,威势如何不好说,那要看他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梁军战力如何,无需李从璟多作揣度,因为摆在他眼前的,就是这种战力之下的结果。

    大阵森严,如壁似垒。

    连破两阵之后,君子都战没近半。

    是战没,不是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