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自己这已经是第多少次从废旧的抽屉里,找到一封满是李画家龙飞凤舞笔迹的书信了,李因摘下防尘口罩,背过手敲敲腰部,又吃力地活动了一下脖子。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响起了电话铃声,李因脱下手套,拿起手机,见是林酥。
她接起电话,林酥关切地问:“阿因,怎么样,心情还好吧?”
她前几天也都有打电话给她,李因知道她今天又打来电话,是实在担心自己,“放心吧,我很好。你工作不是很忙吗?这样惦记我,也不怕耽误工作。”
“忙,可是再忙,也不能忘记关心你啊。”林酥大概是在改剧本,李因在电话里听到她正在“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
李因直觉心头一阵暖,她十六岁那年独自一个人去s市上高中,不愿意住校,在市区四处找房子住的时候,认识了那时候已经做了好几年编剧的林酥。
林酥由于工作原因,常常日夜颠倒,和她合租过的几个小姑娘,都忍受不了她的作息,和她分道扬镳了。
只有李因,安安静静的,不大喜欢说话,就算晚上被她敲击键盘的声音吵醒,也顶多翻个身继续睡。
林酥因此对她有愧,经常在其他方面,像姐姐一样照顾她,慢慢的,两人就成了交情特别好的闺蜜……
也是在她的影响下,她才开始尝试在网上连载小说,而且没想到,她别的事做得不大好,在这方面,却遗传了李画家的艺术天赋,再加上林酥偶尔的指导,小说写到大学毕业时,她已经小有成就……
“行,没事就好。”林酥在电话那边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下来,她变幻了语气,“阿因,池川这几天有给你打过电话吗?”
李因点头,“有啊,怎么了?”
林酥说:“这几天他状态不太对,平时一条就能过的戏,现在都得拍三四条才能过。我还以为你在他那儿哭哭啼啼影响了他的工作状态,在我这儿却强装坚强,所以特别担心你。”
李因想了想,“他大概是在愧疚因为工作太忙,连我父亲的丧礼都不能参加,所以才会状态不好吧。”
“不是你装坚强就好。”林酥的语速变得极快,“金导打我电话,我先挂了!”
她挂了电话后,李因拿着手机,想给季池川打个电话,让他放心自己,但看现在时间还早,他大概正在工作,只好又放弃了。
陆野敲了敲门,“阿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妈煮了面条,下楼一起吃了再继续吧。”
印象中,陆野妈妈的厨艺很好,李因颔首,和陆野一起下了楼。
李因低头吃面的时候,陆野妈妈就坐在红木靠椅上和她瞎聊,“阿因越长越漂亮了,现在已经二十三了吧?比我家陆野小五岁呢。”
李因抬头看她,“是啊,陆伯母。”
因为她这一句话,陆野妈妈惊喜极了,“现在长大了,到底和小时候不一样了,性格好像比以前开朗多了啊。”
她拍了一下陆野的胳膊,“你还记得吧?小时候你整天缠着阿因,‘妹妹妹妹’地叫,阿因连看都不看你一眼,还经常一个字都不说就跑了。”
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李因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拿起面碗边的水杯,喝了一小口。
陆野妈妈笑着问:“阿因,你都这么大了,应该已经谈男朋友了吧?”
李因被水呛到,“啊?”
陆野连忙把他妈妈从靠椅上拉起来,“妈,家里还有很多家务没做呢,你先回家吧。李伯父才走没几天,阿因心情不稳定,你就别再问她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了。”
陆野妈妈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起身拍了拍衣摆,对陆野说:“对,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她端起李因吃完了面的瓷碗,“那我就先回去了,陆野,你好好照顾阿因。”
她走了,陆野说:“阿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开的拳馆看看?你忙了一天了,也该停下来休息一下,去别的地方转转,放松一下心情。”
李因看着他,想起从前,就是他教会了她第一个散打动作,于是同意,“好。”
陆野的拳馆坐落在盘屿岛东南角,从李因家过去,走路只需要几分钟。
李因和他一起走到拳馆门前,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一堆小孩子吵吵闹闹的笑声。
陆野推开门,站在外面用力咳了一声,里面的笑声立即消失。
十几个小孩子迅速站成一横排,朝陆野稍稍鞠了鞠躬,“教练好!”
陆野背着手,看着他们笑了笑,“先热身!”
这十几个孩子听到他的命令,立刻散开了,三两个一起,在空旷的拳馆内做热身运动。
李因看着他们稚嫩的脸庞,倏忽间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也是每到傍晚,就会到盘屿岛上的拳馆内热身、学拳……
陆野指着站在墙角的一个小女孩说:“阿因,你看她像不像你?”
李因往墙角看去,陆野说的这个小女孩,留了一头披肩长发,瘦瘦小小的,热身动作却做得比任何一个孩子都到位。
和从前的她,好像还真的有点像……
陆野说:“她是我侄女,在学校里老是受欺负,我就让她来学散打!我告诉她,只要好好学散打,以后谁再敢欺负她,她就能把他打得屁滚尿流!阿因,你看她多认真啊,而且连学拳的目的,都和当初的你一样。”
李因:……
陆野说完,颇为欣赏地上前指导他侄女的动作,等他笑着转回身来,见到李因时,脸上的笑意瞬时消失了,“对不起……我好像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李因强笑了一下,“没事,那些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
因为感觉到手机在震动,她拿起手机,走出了吵闹的拳馆。
打电话来的人是佳佳。
李因接起电话,听到电话那头,佳佳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快哭了,“李姐,怎么办啊,池川不见了。你快帮帮我吧!”
李因吓了一跳,她安抚她,“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佳佳抽了一下鼻子,“池川拍完戏,也没和我说一声,就自己开车离开片场了。他走得太急,连手机都忘了带,我现在根本联系不到他。”
李因问:“乔姐呢?你告诉乔姐这件事了吗?他会不会去找乔姐了?”
“乔姐还不知道这件事呢。李姐,你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乔姐。她在外地出差,要是知道我没几天又搞砸了一件事,一定会扣我工资的!”
她顿了顿,说:“池川还有一个手机,就是和你打电话的那个,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那个手机里,只有他家里人和你的联系电话。李姐,所以现在只有你可以救我了,你快点打个电话给他,问问他在哪里吧。”
他居然,特意把她的联系方式,和工作号隔离开了吗?
怪不得那个时候,佳佳帮他加她微信时,拿的是新手机……
李因和佳佳说:“你先别急,我马上打电话给他。”
她挂了电话,再打给季池川,季池川在几秒内接起了电话,“阿因?”
李因问:“你现在在哪里?你忘记带手机了,佳佳联系不到你,找你找得都快疯了。”
电话内,季池川的声音轻松,“我明天休息。”
明天休息就可以不带手机乱跑吗?!
李因正想说话,季池川说:“阿因,我要过安检了。”
第24章 24
季池川挂下电话后, 李因连忙给佳佳打电话, 她告诉她, 季池川正往盘屿岛来, 她不用太担心。因为之前的事情,她顺便替季池川向她诚恳道歉。
佳佳在电话里说:“没事的李姐, 只要你能联系上他,我就放心了。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池川是来找你了。他走得这么急,是怕赶不上a市到s市的最后一个航班嘛。这几天,因为李姐你家里的事情,池川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心不在焉的,我都已经习惯了。”
佳佳居然这么通情达理, 李因更加不好意思了,“一会儿他到了盘屿岛上, 我就让他打电话给你道歉。”
“不……不用这样子的啊李姐!”佳佳说, “不过……如果真的要和我道歉,不如来点实在点的吧。李姐,能不能麻烦你和池川说一声, 请他转告乔姐, 快给我涨工资吧,我眼巴巴地等着乔姐的这一句话,等了好几个月,都快等成海边的望夫石了。”
李因答应了一声好,佳佳立即发出一阵“嘿嘿嘿”的, 奸计得逞的笑声,她挂了电话后,李因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正好是傍晚五点。
季池川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上飞机了吧?
李因打了个电话过去,他的手机,果然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从a市到s市,坐飞机需要两个小时,印象中,s市市区码头到盘屿岛的轮船,不是二十四小时都有的。李因有些担心,于是走进拳馆问陆野,“从市区码头到盘屿岛的轮船,最晚的那一班是几点钟?”
陆野正在教一个孩子练习踢腿,听到她问他话,他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下脸上密集的汗珠,才回答:“最晚的那一班是七点半,阿因,怎么了,你这么快就要离开盘屿岛了吗?”
李因摇头,“不是,是我的一个朋友要来岛上看我。”
她问:“最晚一班,是七点半从市区码头出发吗?”
陆野点头,“是啊。”
那就好……
虽然时间紧了点,但应该来得及。
夜里,码头边海风很大,温度也比白天低了很多,李因虽然穿了毛衣和大衣,却也被冻得双手双脚冰凉。
“阿因,你的那个朋友是男是女,怎么这么晚了,还要来岛上。也不怕夜里一个人出门,会有危险啊?”陆野两手揣在一起,冻得鼻子发红,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嗡嗡”的。
李因在好几个小时前,就告诉过他,让他先回去,不用在这里陪着她,但他就是不肯离开。
在一个小时前,李因接到季池川的电话,他说他已经上船了,而现在时间已经将近八点多,市区通往盘屿岛的最后一班轮船,终于慢慢悠悠地出现在了海面上。
一想到季池川就在那艘轮船上,自己很快就能见到他,李因的心跳,就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轮船慢慢地靠近了码头,海水被激荡着,不断拍打着岸边的条石,发出“哗哗”的声音,李因用被冻得僵硬的手握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光线昏暗的轮船甲板。
这已经是最后一班轮船了,上面的乘客屈指可数,船靠岸后,几位乘客走上甲板,又上了码头——里面没有季池川。
船上乘客走光后,开船的驾驶员和售票员,关了甲板上的电灯,走上码头。
李因看着他们,心猛地向下一落——出什么事了,一个小时前他就说自己已经上船了,怎么现在这艘船上却没有他?!
陆野也有些着急,“阿因,这可是最后一班轮船了,你那个朋友,会不会没赶上?”
不会啊,要是没赶上,他就不会在电话里那么说了。
在海风里站得久了,手指被冻得有些刺痛,李因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手,打开手机,找到季池川的电话号码,拨过去。
拜托拜托拜托,千万别出什么事,池川,你倒是快点接电话啊!
拿着手机,硬盯着亮闪的手机屏幕,李因直觉平时的自己,是一个坚强得打拳伤到了手筋,也不会流一滴眼泪的人,这个时候,却是鼻间猛得一酸,眼眶处也瞬间湿热了。
还好……
彩铃响了一半,季池川接电话了。
李因忙问:“你在哪里?!”
季池川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远,好像被大风吹散了。
他说:“阿因,我就在你身后。”
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