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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一次次,一次次,”他低吼道,“从四年前开始,你们就一次次地和我说同样的话——大国师刚给谌巍找了麻烦,等一等再去挑战,关外起了魔灾,谌巍要去率弟子前往,等一等再去挑战,结果我等来了两年闭关,四年了,你知道外面那些人都怎么说我吗?”

    一道刀气从他指缝泄出,劈在青石板上,留下深深痕迹,吓得焦言周围人连退几步。

    “说我趋炎附势,讨好朝廷,一年前我挑战春秋刀成功,但蓝正涯那老货败于我手,见到我还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可恶!什么天下第一刀不天下第一的!小爷想当天下第一不会自己去挣吗?!无论是谌巍还是车山雪,总有一天要叫他们输在我刀下!”

    堂屋里帷幔后,车山雪摸了摸鼻子。

    不怀好意地封个天下第一刀,果然封成了仇。但是年轻人这么活泼是好事,总死气沉沉地才不像话。

    屋外,焦言甩开李三阻拦他的手,大步跨进屋。

    “要不是现在青城山不准人上山,我哪里需要找你帮忙下战帖?不帮忙就算了,这里这么多人,总有能帮上我的吧!”他目光扫过屋中这群看热闹吃瓜的密探暗桩们,“谁能帮忙,我就欠谁一个人情!将来有什么事,只要不违反断刀门门规,我都能做!”

    看热闹的密探暗桩们眼睛亮起来。

    虽然焦言这个天下第一刀的名号有点水分,却是实打实的一流高手,他才十九岁,就打败过数个宗师,只要活得久,将来必定能顺利突破宗师乃至大宗师境界。这样一个人情,的确是焦言给出的诚意了。

    一时间密探们蠢蠢欲动,但顾忌李三的脸色,暂且无人出声。

    场面一时间僵持住,焦言的脸色更是越来越差,眼见这位少门主就要火冒三丈拔刀,突然有人咳嗽了一声。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被吸引过去,他们只看到高柱边的帷幔晃动,片刻后,面色萎靡的白麻从帷幔后走出来。

    他看上去很虚弱,说受凉也不无可能,虽然这时候没忍住咳嗽让人想打他,不过在焦少门主面前,众人可以忍耐自己的意图。于是其他人又把视线收了回去。

    但焦言没有。

    焦言看也没有看白麻,双瞳锐利得像鹰眸,死死盯着不再摇晃的帷幔。

    他道:“谁在那里?”

    大概是之前在青城镇上吹风吹久了,有点头晕的车山雪又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又刷地一下转过来,哪怕隔着帷幔,车山雪也能想象此刻的凝重和火热。

    身体跟不上,大国师也没办法。车山雪惋惜了一下,继而利落地掀开水帘般的帷幕,冲外面的人打了个招呼。

    “诸位,还有焦少门主,许久未见了。”

    这回车山雪没有继续收敛自己的存在感,一屋子密探都像是刚发现他这个人一样,惘然地看着他。

    唯有一个人的神色有所不同,天山派的密探主管一开始也很迷茫,后来看清了车山雪的脸,表情渐渐转为惊恐,让偷瞥他的白麻觉得心中暗爽。

    在场认识车山雪的人不多,但只要有焦言一个认识就足够了。

    断刀门的少门主咬牙切齿念出那个名字。

    “大国师……车山雪。”

    哐当——

    有个密探摔掉了手中的茶杯。

    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鼎沸的巨浪瞬间席卷了整间堂屋。距离车山雪近一点的位置,那些人连连后退,期间又踩到别人的脚,惹来尖叫。

    车山雪捏住趁机想跑的白麻衣领,对焦言点点头,道:“在呢。”

    焦言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就好像有人在他吃饭的时候,突然将他碗里的海鲜换成了山珍。但这没什么不好,对于焦言来说,无论是车山雪还是谌巍,都是让他很不爽的人。

    半晌后他大笑起来,道:“没关系,我还没有和祝师交战过呢,大国师是高人前辈,想来不会拒绝晚辈的挑战咯?”

    “我很想说现在不打,”车山雪叹着气空出一双手,无人注意到他右手食指根处的红纹正在像鲜血一般流淌,他道,“但焦少门主肯定不同意了。”

    焦言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咧嘴冷笑。

    “我当然是不同意。”

    “我同意就成了。”

    突然有个声音道。

    话音伴随着数道青色的峥峥剑气一同从天而降,轻而易举地掀飞了这个联合据点的屋顶。

    灰尘和碎石纷纷掉下,各种混乱的声音里,哪怕是车山雪也分辨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但碎石没有长眼睛,不会因为他是个瞎子就不砸他。车山雪正要抱着头躲开砸下的碎石,就听到什么东西携风而来。

    是一团沉重厚软的毛披风。

    这团披风在飞翔的过程里展开,蓦地便将车山雪网在了下面,挡下了纷纷落石。车山雪正奇怪是谁那么好心,就感觉一股大力拉住他的手,任他一路趔趄地被拉出堂屋的范围。

    被灰尘呛到的车山雪咳嗽不止,而拉他的人松开手,将他手腕交给另一个人握住。

    另一个人在车山雪的腕帮子上摸了摸,冰冷一笑。

    “大国师,”林苑林长老声音里带着熊熊怒火,一边给车山雪诊脉一边说,“又受风寒,您的药必须黄连加三倍了。”

    “呃,”车山雪还没反应过来,“我觉得我并没有什么——”

    “林苑,”刚刚把车山雪拉出屋的谌巍道,“给他加五倍。”

    “好的掌门。”林长老一点异议也没有。

    车山雪有异议,但考虑到可能再加倍的后果,暂时乖乖住了嘴。这时候烟尘散尽,懵住的密探暗桩们终于能看清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他们更希望自己永远看不清——大国师出现就算了,青城剑圣和金针神医也出现是什么鬼?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谌巍才管不到其他人的想法,他拦在车山雪身前,手握在剑柄上,和满脸兴奋焦言对视。

    片刻后他打量完这个前世的熟人,开口。

    “你要挑战我?”

    第33章 谁该在,谁不在

    “哎哟,”车山雪说,“要打起来了?”

    大抵是他的语气太过幸灾乐祸,刚从毛披风下钻出来的车山雪得到了众人的瞩目。

    而大国师本人丝毫不惧没有杀伤力的目光,要不是目视不良,谌巍反而会从他那儿收获一个期待的眼神。

    在场只有少数几个人的思路没有被他打断,焦言正是其中之一。

    “没错!”焦少门主一双大眼虎视眈眈,中气十足喝到,“谌巍,我要挑战你!”

    谌巍刚才的目光也被车山雪吸引了过去,闻言转头瞥了这虎头虎脑的少年一眼,心道他可不想和他打。

    元惠十七年的焦言,和谌巍前世所遇到的焦言比,还差了火候。

    是的,前世的谌巍曾经和焦言战过一场,就是那场刘伯光下毒算计谌巍的一战。

    谌巍对焦言本人没有什么好恶,因为他晓得当初焦言和刘伯光之间并没有勾结,焦言之所以选在那个关节眼上挑战他,不过是有心怀它意的人怂恿。

    而且这年轻人赢得痛快,输得也利落,不耍无赖。反正在焦少门主眼中,没有什么是输赢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比一场。

    但这不代表谌巍看到焦言会开心,任谁见到一个被人怂恿煽动两句就跑来挑战的愣头青,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就算在万事武为先的江湖人眼里,断刀门的焦少门主也是个让人惧怕的武痴。这个年轻人的名声是一战一战地打下来的,而且他每次挑战的都是德高望重又比他厉害许多的前辈,也没有尝过什么败绩。

    单单这么形容好像普普通通,似乎是天之骄子该有的表现,唯一的问题在于他挑战的速度快得不寻常,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次,是他一天前打败五刑岛主,第二天又和霹雳弓与惊天棍来了场车轮战,还都赢了。

    都是久享盛名的高手,却败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下,足以见得这毛头小子是有两把刷子的。

    大国师可不是一个会睁眼说瞎话的人,他说焦言是天下第一刀,焦言自然担得起这个名头。

    只是还有几个人一样能担起罢了。

    一想到这件事,谌巍顿时记起几年前车山雪遣人千里迢迢送来,单纯为了恶心他的五个字,不由狠狠瞥了车山雪一眼。

    这一眼正好看到车山雪不安分地翻动毛披风,对着林苑嫌弃毛披风上有气味。

    毛披风是谌巍从自己衣柜里翻出来的一件,不过谌巍本人有内力护体,不畏寒暑,毛披风这累赘玩意儿自打做出来后就没穿过。今天是听到闵吉报信,才急急忙忙翻出了一件合适的,但到了车山雪这里,却是好心被人当做驴狗肺,不老实披上就算了,竟然还嫌弃。

    在衣柜里放久了的衣服的确有一股灰尘的气候,谌巍又不喜欢用熏香,遇上某个嗅觉敏锐的瞎子,一点灰尘气味会被拿出来说也是想得到的事。但结合车山雪落跑一事,简直为谌巍头顶的三丈大火添了一瓶油。

    连焦言也看出谌巍脸色有点不对,只有车山雪还在嘀咕谌巍是不是把没洗过的旧披风拿来给他用了。

    谌巍被他闹得没有寒暄心情,简短回答焦言:“没心情,以后再说。”

    焦言:“……你说啥?”

    焦少门主挑战过那么多高人前辈,眼高于顶的也遇到过不少,但谌巍应对他挑战的回答依然是其中最狂妄的一个。从未被人用这种语气拒绝过,焦言双目冒火,刷地闪至谌巍面前拦住,低吼着重复:“没心情?”

    谌巍直接绕过,走到车山雪身边,从披风的边缘捡起一根束带。

    等待着他和焦言打起来的车山雪正一脸懵逼,就感觉到身上这件虽然气味大但勉强能挡风的披风叫什么东西一扯,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绕着他全身裹了一圈又一圈。

    “谌巍?”车山雪茫然问。

    谌巍没说话,用束带给披风打了个漂亮的结,将大国师裹成了钻不出蛹的冬蚕。

    而车山雪也意识到这好事是谁做的,嘴角抽搐道:“怎么衣服有气味还不让人说了,这样你让我怎么走回去?”

    “你觉得你还能走回去?”谌巍道,“真不担心我把你脚给剁了?”

    站在一边,被两人忽视的焦言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奇怪,但作为一个心眼只长在刀上的人,那一瞬间的不对立刻便被他忽略过去,并且想也不想就拔出他的佩刀。

    和谌巍乃至车山雪这种财大气粗,用剑就要重新锻造一把名剑的人比,焦少门主在这方面倒是很低调。他用的刀就是很普通的刀,带着十两银子就能在随便一家铁匠铺买来的那种,实在配不上他一门少主的身份。不过断刀门所有人的刀都和他一样,全是这种十两银子一把的制式大刀。

    上宽下窄,刃口雪亮,系在刀柄上的红绸鲜艳似火,就和主人的脾气一样暴躁。

    暴躁的焦言举刀就劈。

    如果车山雪眼睛没瞎,见到他这个架势说不定会大喊一声好。因为焦言这一刀的确漂亮,并没有因为主人的急躁而失去水准。

    从刀尖到刀柄,稳如一条直线,不给人躲避的机会。

    焦言没有放出刀气,少年人不是分不出好歹,至少晓得自己这样动手算偷袭,如果还动刀气,就算胜了世人也不会承认。可是像他这样的高手,就算粗暴地横劈竖砍,动作也自有一股锐意,收敛在刀锋这一条线中。

    面对这一刀,谌巍必须用剑迎下。

    然而焦言还是没有逼得谌巍拔出湘夫人。

    只见平地妖风起,无数黑红的虚影从地面窜出来,恰巧就拦在焦言的刀锋前,撞出无数金石相击的清脆响声。

    同时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气弥漫开,淡红的雾气笼罩这片废墟。

    周小将军被召唤而来,陡一出现,便抬枪接下来迎面而来的刀光。他一点埋怨也没有,直接和焦言打起来。

    他们两个,一个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一个是边关上的将门虎子,都是年轻一辈的风流人物,一枪一刀竟然战了个平分秋色。

    刀光雪亮,拔出来带血,你来我往,人影相交。只是刹那就数招过去,精彩无比,哪怕是想跑的密探和暗桩们也一个个看得目不转睛。

    谌巍也忍不住分出了几分注意力观看,目的和密探暗桩们一样——厉鬼大军现在是车山雪经常使用的手段,周小将军上次又没对他出手,要摸清车山雪的底细,评估这鬼军之将的实力非常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