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交头的时间,她们只敢小范围的轻轻挪动一两匹,偶尔有两人聚在一起乌里乌啦的时候,还能快手快脚的多堆是几匹,总算堆出了一个隔离寒风的空间,让两个女人在寒冷中,多熬上一会儿。
檀婉清也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只可惜,前面两次,没有把握都失去了。
心下也是焦急万分,只怕入了寒夜,山林一片寂静,稍有动静便会被人发现,更加难以走出去。
她忍不住挪了挪,早上的衣袄早已皱的不成形,头发也有一些凌乱,额头的伤口早已经麻木了,血迹已是干在上面,在雪白的肌肤上,有点触目惊心。
她喘了两口气,听着声音渐远,然后伸手掀起了盖布一角,借着远处帐篷的火光,很快发现了火堆那些人。
头带兽皮帽,坐势很高,腰挂箭筒,肩挂长弓,不知雪地里哪儿打来的野物,正坐在那儿大口啃肉,大口喝酒,舀着用盐巴后制成的肉干煮着汤,大声欢呼说笑。
有人喝醉了,就把嘴一抹,起身向帐篷走去,帐篷里隐隐传来女人哭泣声。
几人倒出了位置,围坐其中的两个圆头颅的蛮子,突然高声向看守车的二人摆手大叫,虽听不懂话,但听着声音,估计是招呼他们过去喝酒。
两个人犹豫不决了一下,大概是是觉得火堆离的近,无什么危险,又只是两碗酒,很快就大步朝那些人走去。
檀婉清突然间心怦怦直跳起来,她听着那几乎侧耳听了一天的脚步声,离她们越来越远,心跳的都快从胸口蹦出来了,她用力的握住身后瑞珠的手。
第一次往前移,移到了盖布处,然后咬咬牙掀开了一角盖布。
惨白的月光下,下过雪的空气,半点风都没有,却干巴巴的冻着皮肤,远处一片白茫茫,好似用银子筑成的世界,周围只有马的喷气声,却偶而的走动。
没有人。
檀婉清知道这个机会的宝贵,一旦错过,再难遇到,她毫无犹豫的将身体探了出去。
趴了一天的身子骨,远超她想象的僵硬,本欲爬出车棚,却因腿下一软,几乎摔了出去。
幸好身下是厚厚的一层雪,而围住火堆的人,只注意到自己手里的酒肉,未朝这边望一眼。
檀婉清摔到地上,疼的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体疼的都快裂开了,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站起来,可她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她强忍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慢慢的往车底退,靠着车的阴影遮着自己的身形,然后伸手去拽车尾不敢下来的的瑞珠。
左面是围着篝火的蛮子,只要稍不注意,就会有人望过来,很快就会发现车上有人。
这种情况下,瑞珠吓都吓死了,又哪里来的手脚利落,她把双脚触地的时候,只觉得慌的都踩不住地面,同样也是吓软了身体,滚了一身的雪。
还未等瑞珠爬起来,两人便听到有人突然朝这边走过来。
两人都以为被发现了,当场吓软了身体,瑞珠趴在雪地里浑身发抖,直到檀婉清用手拖瑞珠,与她往车底缩爬,等到那人走过来时,两人已退到了马车底,趴在了一片上。
来人没有走近车棚,而是跑到不远的枯草丛,解了裤腰带。
听到一阵阵放水的声音,檀婉清吊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她隐在黑暗里,瑞珠在她旁边,她早就被吓惨了,而檀婉清也好不到哪里去,雪水慢慢渗进衣服里,让本来就冷的她,更是全身打起哆嗦。
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蛮子肾那般好,水放的竟然细流绵长,没完没了,好不容易等到他提上裤子,醉醺醺的往回走,可在走到其中一辆车的车棚处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喝的涨红了脸,打着饱嗝,下身短,上身长的蛮人,借着月光看着地上的痕迹,咦?除靴子的脚印,怎么还有这么小的一个小脚印?
那蛮人晃晃悠悠的蹲下身来,拿着手掌量,旁边的,一掌半,另一边的脚印,差了一半,他立即有些酒醒,这明显是个女人的脚印,遗留的脚印旁边,还有拖爬的雪痕,那痕迹竟是往车底去了。
蛮人的眼晴突的一瞪,一腿垮了过去,长臂伸进车底,猛的一捞,便捞到了一截柔弱无骨的手臂,他毫无费力的将其延着厚雪拖了出来。
在从车底将人拖出来那一刻,他在明亮的月光下,看到了什么?竟是一个乌发肤白,几分仙姿玉色的美人,他没有看错了吧?他的手掌正紧紧的握着一段被拖出来时,衣袖撸了上去的半截雪臂,柔软的像握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那蛮人简直如做梦一般,这是天上掉下来的美人吧,呆看了半晌,脸上突的露出了笑容,看着她嘴里蹦出了一句话。
虽是听不懂,可此时被生生拖出来,惊恐万分的檀婉清一瞬间听懂了那句话的意思,分明便是捉到了三个字。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手臂被抓着似要断了一样,绝望的连心脏都要停掉了。正要向那个嘴里吐噜吐噜冲她一脸惊喜的说出一串话的蛮人丢过去一把雪。
这时,突然几支箭划破了寒夜,篝火围坐的人,蓦然传来几声惨叫声,一群正喝醉了大笑大叫的蛮人声音嘎然而止,接着林间一声“杀!”
无数手拿枪剑的人从黑暗中冲了出来。
接着是林间的枪林弹雨,无数枚箭射进了雪地中。
相继又是数声惨叫声。
见有人偷袭,死命抓着檀婉清的蛮子,已顾不上她,当即拔出刀冲了过去。
可谓是死里逃生的檀婉清,更没有冲出去被射成筛子的胆量,一得自由,她便又快速缩回车底,直到快退到马蹄下面,才停下来,伏在雪地里,一个劲的急促喘息着。
她一回头,却见瑞珠晕倒在了雪地里,本就战战兢兢了一天,刚才见到她被蛮子拖出车底,瑞珠直接吓晕了过去。
很快双方交战在一起,时不时传来兵器相接的声音,与惨叫声,与女人的尖叫声。
因是偷袭于敌军毫无防备时,在对方没有拿得起武器的情况下,打得对方无还手之力,很快,蛮人便伤亡大半,剩下的虽是顽抗,却不过强弩之末。
一柄□□如翻云白浪,杀的十几人溃不成军,如此凶悍莫名,便是蛮人神力也不由畏其战勇,又听得人称其谢大人,这些蛮人早听闻,城内有一人一柄□□鬼神怕,以一人之力,力斩三十六名鞑子,难道眼前的人便是那赫赫有名的谢承祖谢守备吗?
如此一来,剩余的人气焰一减,便是不战自败。
三十七名蛮子,俘虏了十三名,剩下的或死或伤,随大人寻了一日,早已是又饿又累的军士,此时大获全胜,都忍不住振奋的高举手中兵器,朝天呼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王骥带人清点蛮人抢来的诸多财物,身穿盔甲的谢承祖却是快步走进帐篷,一掀开,里面便是一阵阵尖叫,有军士从里面揪出几个醉死过去的蛮子,还有几个被欺辱的女子。
谢大人从那些女子脸上一个个扫过去,出了帐蓬又快步向另一处帐篷走去,被掳来的女子见是谢大人,一个个感激的跪地,泣不成声。
可谢大人却没有一丝安慰的神情,反而脸色越发的难看,嘴角紧紧的抿在一起,他的眼晴从那些女子脸上一一扫过,却没有熟悉中的身影。
他突的难掩心头的怒意,出了营帐,见到被掳的一干蛮子,大步过去,抓住着用力揪着其中一人的衣领问道:“还少了两个人,把她们藏在哪里?说!”
可那蛮子听不懂,只知乌啦哇的嚎叫。
帐里的女子皆受了辱,若人真落在这些蛮子手里,焉能逃的过去,想到其身份与娇贵,哪堪这等粗蛮之人糟践,或许不堪忍受,或许被轻贱至死,尸身扔至了哪个角落。
谢承祖眼晴顿时涌起一股血色,他一把抽出旁边军士腰间的战刀。
“大人!发现了曲家的马车。”一军士急忙前来禀报。
檀婉清在车底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瑞珠晕了过去,如何拍她的脸颊,掐她的人中,都没有转醒的迹象,恐怕是真的惊的狠了,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她不得不在车底抱着瑞珠,面色慌张的四下探看。
待看到不远帐篷似有军兵等人来回走动,还隐隐听到谢承祖的声音,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十分的清楚这次是真的逃不掉了,就算瑞珠没有晕倒,就算两人顺利逃走,可又如何在林间度过寒冷的夜晚,并徒步穿过一片山林,以她现在的体力,不要说走路,连爬的的力气都没有。
又冷又饥又疲又累,逃出去也要冻死在林里。
谢承祖快步走到布匹车辆处,挨个挑开车棚,当掀开其中一辆时,一股熟悉的暖香扑面而来,他脸色一变,目光锐利的扫向里面堆砌的棉布,一眼便见到了落在了在了角落的一个包袱,与旁边的一件衣衫上。
那素色衣衫十分的眼熟。
他刚要伸手去拿,却突的察觉到什么,低下头,只见一只纤纤雪指,指尖冻的有些红,紧紧的抓着他的披风一角。
“大人。”一个猫叫似的声音传来。
谢承祖眼眸一缩,手放在膝上慢慢的蹲下身,借着月光便看到,一女子十分的狼狈趴在车下,因长时间卧于雪上,身上的袄到处都是沾湿的雪花,衣襟也湿透,檀婉清知道自己现在遭了罪的疲色一点不剩的印在了脸上,冷的哆嗦又狼狈的样子,十分可笑,没脸的很,更不提她额间的干涸的血迹,那般触目惊心。
可她却不得不向眼前这个人求救。
因她实在没有力气爬出车底。
冻僵的手抓不住披风一角,很快滑了下来,眼见落进雪中,却被人半路捞入手里,那手对此时的檀婉清来说,如同火炉般温暖而火热。
第三十章
虽然军士一方大获全胜,但蛮子熊勇神力,即便处于劣势之下,仍是极力反扑,已有不少兵士身上带伤,抬入帐中包扎。
走了一天路,早已饥肠辘辘的兵士此刻也有了口福,三堆篝火,两大锅正热气腾腾翻滚的肉汤,还搜出了一小麻袋用盐巴晒干的肉干,与百来块做好的肉馕,只需放在火中烤热便能食饱,三队兵士早在林中闻了许久肉香味儿,饥寒难忍,此时见有吃的,便是分了馕与肉干,放在嘴里大嚼,蛮子的食物虽不精致,也没有什么口感,粗制的很,却没想到入了口也是别有一番滋味,油腻饱腹的很,倒是行军打仗可作充饥的好物。
下过雪的天,越发的寒冷起来,众人在帐篷里进进出出,口中呼出的是一片片浓郁的白气,就算身上穿着厚棉衣厚皮袄,甚至挂了盔甲,可仍是冻的人浑身发抖,能寒到人的骨子里的那种冷。
虽然原地稍稍休整片刻,围着篝火暖了暖手,也有了食物填饱五脏庙,但所有有经验的兵士都知不能在此地久留,虽蛮人分散,可也有为防万一,大股分散成几股,相距不远的情况,若树林还有其它小股瓦刺逗留,被察觉,半夜偷袭对他们而言是极度危险的。
还需趁天色还早,月色明亮,将物资装好,策马穿出树林,离开此地,方是安全。
将一干值钱之物装入马车,喂了马匹粮草后,王骥一刻不停的召集军士,快速清点了帐篷中及堆积的一些蛮人抢劫之物。
这几十骑蛮人估计在此落脚时间并不长,只扎了三处帐篷,除去搜出的几十件兵器上,后林的树上还拴有十几牛马,抢来的粮草与锦缎占多数,这两样对物质匮乏的蛮人来说,是最实惠,足堆积了半个帐篷,其它都是些零零碎碎之物。
倒是有军兵从一堆衣物中扒出来一只铜皮铁箱,打开来,王骥眼前一亮,竟然是一箱不知是从哪个富户家里抢来的金银珠宝,他蹲下身伸手一抄。
只见箱中全是大锭小锭的银子,加杂着一些珠玉之物,偶而还有几锭黄金在其中。
王骥高兴的喜出望外,城库里可是连只耗子都藏不住,空的比军士的脸还干净,眼瞅着下个月营里的一千多小兵就要饿肚子了。
没想到,劫到了一处蛮窝,居然搜出来一箱子金银,这些银子虽杂碎了些,估计是哪个富商铺子分类归整出来的财物,被劫了一箱,瞅着样子,怎么说也能有个三五百两,数目虽然不多,聊胜于无,换来粮米,够整个军营三两月享,在眼前也是顶了大事了,这可真是及时雨!
那些蛮子对吃穿之物看重,反而对这些钱财之物未放在心上,只扔在了角落,堆了一堆衣服,若不是细心翻找,还发现不到。
王骥赶紧让人将箱子抬上了马车,并派人与大人禀报。
此时的谢大人,将女子自车底下小心抱了出来。
檀婉清脖子向后仰了一下,身体接触到他身上披冰铁一般的铁甲,便哆嗦了一处往后缩。
那一层厚甲,在寒风里浸了一日,无数雪化于上面,如今一层亮霜,就如同渡了一层冰一般,只碰上一碰,就能将人冻寒至骨子里去,她本就因冷而苦不堪言,这样冰冷一触更是痛彻心扉。
谢承祖手只一顿,便将月光下,沾着淡淡寒光与血迹的寒铁衣,一伸手解了下来,随手扔进了车里。
常年习武之人,体内元气充沛,血流通达,阳火极旺,即便是寒冬之日,只着一件黑色单衣,也丝毫不觉得冷.
檀婉清本就是强撑,一被救出,全身虚脱,眼皮也变的沉沉起来,她只来得及念了声瑞珠,便陷入到一片水深火热之中,之后的事隐隐清楚,又隐隐失去了意识。
谢承祖扯过身后的披风大氅,将人盖的严严实实,只在肩膀处露出几缕青丝乌发,为防她滑下去,另一只手轻轻还扣着那一片柔软青丝,他的手臂处一片柔软,颈间轻微的呼吸声,让他眼神黝亮,紧抿的唇角也放松下来,他站在寒月之下,将手臂紧了又紧,停顿片刻,才转身向帐篷走去。
进入帐篷后,十几个被蛮人掳来的女子,见是谢大人,一齐跪地,满面泪痕的对大人千恩万谢。
谢承祖看了银箱一眼,又扫了帐篷里其它人,道:“取出二百两,处理好战死战伤的兵士与家人,再取百两与粮米分与随我一路拼死杀敌的兵士,并将帐中获得的粮米每人两袋,绸缎每人一匹,再取些银两米粮,送于这十几个女子傍身之用。”
大人一向出手慷慨,该用之银绝不吝啬,可是这三百多两一去,这一箱银子可就所剩无已了,百来两银子,好做什么?本来还觉得缓解库银压力的王骥,在旁边有些欲哭无泪,只得安慰自己,幸好帐篷搜到半帐粮草与绸缎颇多,分一分倒也剩下大半。
昏迷的瑞珠也被救出,与军营被俘虏的女子在一辆马车内,蛮人帐篷留有不少皮毛皮袄,御寒没有问题。
分散搜寻的兵马很快集合起来,将有价值之物全部装入车马中,一切备好,熄灭了篝火,这才整军下山。
雪一停后,寒冷的月色照在雪面之上,泛出了一层刺眼的光亮。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地上的厚雪在极寒之下,就会变成伤人的坚冰,在无什么深浅的雪林地,还要带着马匹车辆,稍有不堪,就要人仰马翻,造成伤亡。
即便如此,一行人,也得硬着头皮整顿出发,好在来时的脚印还在,并未被大雪完全覆盖,上又有着一弯寒月照明,摸索小心一些便是。
慢慢的,一行人的行踪,渐渐掩于这一片的寒雪之中,只能远远看到一抹披风的鲜红,在林间若隐若现。
檀婉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意识又清醒过来,只觉得全身无一处舒服之地,透着骨头的不舒服,这是这具身体受寒的后遗症。
她微微睁开眼晴,却只觉得重若千斤,怎么也无法完全睁开来。
隐隐感觉到额头有星星点点的雪花,好似她在马上,她微微挣了挣头,蒙着她的布料自青丝上滑下,透过遮住她的布料,后面恍惚的是一片稍作平坦的山林,左右摇摇晃晃。
看到一行模糊的黑骑兵,正穿行在林间,身后跟行着一排的摇摇晃晃的马车。
大概是露过雪地,震动时,树上落下来的雪花,细如牛毛的雪丝落在檀婉清脸上,颈间,惹来了她几分冷颤,甚至有几缕青丝被打湿,她有些不舒服的轻动了动,有人似乎发现,伸手将布又覆了上来,密密的给为她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