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25节
    白少苦笑了一下,心道:看来此番二郎对那位袁小姐倒是颇为上心,竟有这等闲情雅志去看这等技艺比试。

    不过他也乐得忙里偷闲,便与尧暮野一同坐车前来观一观赛事。

    当马车来到了校场门口时,众位工匠看见大魏一等公侯竟然也亲临观摩,心内的激涌简直难以形容,直觉得这初试无比重要,摩拳擦掌准备奋力一搏。

    就在尧太尉下了马车的功夫,只见又驶来了几辆华丽的马车,下车的既有户部的范大人,还有相携而来的白清月与尧姝亭。不多一会,广俊王也骑着高头大马赶到了。

    看来继书画之后,这玉雕也将成为京中贵人崇尚的雅致之一。

    那广俊王一边下马一边高声道:“还以为只有我这么一个闲人回来,不过是个初赛而已,怎么个个都如此清闲?”

    范青云笑着道:“下官的几位徒弟都来参赛,为人师一场,自然要来为他们掠阵,下官虽然已经转入户部,可是内监新任的大人一时不熟悉这玉雕行当,也特提请下官代为主持一二,身为同僚不能退却,也逐一应下,此前特意给太尉大人发了观看的请函,没想到太尉能拨空亲临,实在是让下官惶惶……”

    范青云这番话说得极是有深意,既含而不露地表示自己身兼多职,又不露声色地拉近了与太尉大人的关系,这一番言语听来实在是个仕途中的人才。

    不过尧暮野倒是没有心情跟这种寒门子弟多多寒暄,只简单道:“还请范大人带路。”

    于是范青云连忙引领尧太尉进了校场,高坐在搭了凉棚的观赛台上。

    白清月下车时看见尧太尉亲自前来,不禁心内一沉。她昨日看见了那位袁小姐施展了高妙的画技,得了众人赞叹后,心内便一直堵塞着,竟是一夜难以安眠,第二日干脆邀请了尧姝亭一起来观看玉雕大赛,顺便再看看那位袁小姐,却没有想到,尧二郎竟然也前来观战了。

    这大大不符尧郎以往的风范,他以往的风流总是止于人前,若是事主不承认,任谁都不能知的。可偏偏这次对着一个下堂乡妇这般用心……一股说不出的酸涩顿时翻涌,她只觉得若是尧郎此番移情的乃是另一家贵女都不能叫她这般不心甘,翻涌得难受。于是心内再次暗沉了些。

    不过尧暮野看见了妹妹,倒是邀请二位小姐坐到了主位之旁一同观看。

    不多时,工匠们便鱼贯一般涌入了校场。

    尧暮野用折扇搭着凉棚,远远看见了玉珠正站在队尾处,似乎正在与另一个妇人小声地说着什么。

    原来这玉珠进了校场之后,身后的那位孟氏便急急赶了过来,她这几日一直与萧家人住在一起,倒是对萧山的事情清楚得很,此时看见了玉珠,连忙走了过来,小声地道:“六小姐,你可让我们好找!你这次怎么这般心狠,大少爷如今马上要被流放了,你也见死不救?只需去官衙去说大少爷不过是前来探访妹妹,并未曾非礼你的丫鬟,不就结案了事了?”

    玉珠一直不曾知道萧山被流放的事情,只当那场闹剧,萧家人使了银子就了事了,听了她的指责,不由得蹙眉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啪啪了一上午,手速好慢

    ☆、第41章

    略一思索,玉珠不由得抬头望向了那高台之上。

    那位玉冠宽带的尧家二郎正转头与白家小姐说着话,并未看向她这里。

    会是这位太傅大人做的手脚吗?

    玉珠一时不敢妄下断言。这位太尉亲近自己,也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在京城的这些时日,她总是在他人的嘴里听过一章半段的太尉昔日风流的篇章,虽然是捕风作影的演绎,总是不过月余的事情便停歇了风波。若是每一段情史都是这般用力的去做手脚,日理万机的尧少岂不是要太过操劳吗?若是自己去询问关于大哥的事情,总是有些自作多情之嫌。

    看他此时与白家小姐说话的样子,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尧白两家联姻的喜讯传来,自己与他的这一段荒唐就可以水过无痕,就此翻过去了。而大哥被捕,到底不是喊冤被抓的,若不是敲好墙外有侍卫,那珏儿清白岂不是尽被毁了?只是她有些不明白大哥究竟是得罪了谁,竟被这般重判?不过……究竟如何,原是有官府做主,玉珠并不认为自己应该太过干涉,更不想再搭太尉大人太多人情……

    玉珠默默的往前走了几步,刻意拉开了与那孟氏的距离。

    那孟氏见玉珠不搭理自己,气得也是脸色发青,狠狠低骂了几声养不熟的白眼狼,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此时高台之上甚是热闹,原来再次安排场地的官员并未料及今日回来这么多的贵人。一时间台子搭建得便略窄了些,贵人们一时坐不下了。

    幸而广俊王甚是有风度,只将好位置让与了女眷。自己则拉着白水流一起下了台,打算一会凑近些看清楚玉匠们的绝技。

    白小姐入座的时候冲着一旁的尧少微微福礼,轻声道:“今日又能得见,真是有缘……”

    尧暮野昨日归家时被自己的妹妹追撵在身后念叨了几句,大概的意思是就算那白家小姐不能成为她的二嫂,可总归自己的好友,二哥不该这般无情,骤然变冷,直叫白小姐下不了台。

    尧暮野觉得平日温存的妹妹,突然教训起自己来,别有一番白兔扮恶犬一样的趣意,竟然没有动怒,要有兴致听她控诉了一番。

    今日再见妹妹与白家小姐在一起,倒是存心给了妹妹几分面子,与那白小姐寒暄了几句。只是见白清月眼波微转,脸颊红晕的激动模样,一时又是兴味阑珊,不再与她多言。只将目光调转到了台下。

    此时台下的玉匠们已经分组站立在各自的玉案之前,等候分发到手的玉料。

    既然是初赛比试,自然不能指望到手的玉料有多么精细。更何况此次是大料比试,基本都是价钱相对低廉的琇玉,这种玉,玉质温润透亮,就是质地特别脆,在开料的时候就要考验开料者的功底了。

    相比于其他组,玉珠这一组人马看起来实在是有些让人心存不忍。只一个弱质女流带着个半大的丫鬟还有一个瘦弱不堪的小男孩,没有半点玉匠的臂力气势,实在是先输掉了几分气势。

    当属于他们的玉料摆放在他们眼前时,玉珠仔细打量了一番,这玉料甚大,若是足有二十余斤。

    常满从来见过这么大的玉料,两眼都烁烁放光了。拿起锯子便想开料。

    可是玉珠却说:“不急,且看看。”

    就在这时,他们相邻几个桌案的工匠已经纷纷开始开料了。有一个工匠手疾眼快的,已经一锤子敲掉了一块玉皮。

    琇玉产于北地,路途遥远,虽然每隔几年有会有专门的玉石贩子运来贩卖,可是在大魏并不算是流行的玉石。大多玉匠买来的都是加工去皮的琇玉直接雕刻,压根没有过给琇玉开料的经验。

    是以一锤子下去,那清晰的玉劣声音便狠狠地划过了耳膜。那开料的玉匠大叫一声:“糟糕!”

    众人定睛望过去,可不是!里面好好的一块玉料已经被震裂开了口子,碎裂成了三瓣。

    这下,剩下的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了,有几个懂行的玉匠,只轻轻锯掉了一层薄皮后,用一块黑布将自己的脑袋和玉石罩在一处,然后用专门带着铁罩拢光的照灯去看那玉料内部的情况,好找寻容易下手之处。

    常满这一看,心内有些发了急。他什么工具都准备齐全了,可偏偏就是没有准备黑布照灯。

    其实也不怪常满,就连玉珠也没有想到准备这些物件。

    萧家常年经营的玉铺,雕刻的俱是西北名玉,根本不会想琇玉这般质地软脆,就算开料也不必这般繁琐,压根就没用过照玉的玉灯。

    不过玉珠心细,她发现有几个准备开料的玉匠师父,不慌不忙,只稍微打量了一番玉料,便干净利落地剥离了石衣,剥出了完整饱满的玉料,一看那成色,竟称得上是极品。

    这些鸿运罩头之人,个个衣着不俗,俱是京城才流行的款式……

    适才在点算名姓的时候,她就留意了这几个人,听其他的玉匠小声议论似乎他们都是范青云范大人曾经的高徒。

    大魏新规,为官者不得经商,所以当范青云走上仕途时,势必要放弃苦心经营许多的玉铺,然而得益于这些忠心耿耿的门徒,范青云虽然从此不再过问俗事,可每年夜照样有大笔的金银涌入私囊中。而这些财富又会反过来助力这位寒门子弟一路继续扶摇直上……

    而范大人的胃口显然是越来越大了。甚至不再满足于吃萧家那一份干红,而是要将玉石生意彻底垄断……

    从生财有道来说,范大人比大魏朝一些形将破落的大族还要来得阔绰亨通。

    可是与范大人的高徒相比,其他人却没有这般幸运了,有几个在点名时,引得其他人抽气连连的玉雕大师,接二连三开出了碎玉,有些人那玉石没有损坏,可是玉料品相极差,或者不够饱满,难以进行下一步的雕刻。

    怎么这么凑巧?

    想到这,玉珠又细细地看了自己面前的这块玉料,心细的她突然顺着石料的纹理发现玉料上竟有被火燎的痕迹!虽然事后又被仔细的揩拭过了,可是还有些细痕留存了下来。

    她细细一想,登时心内登时洞若观火!

    这块是石头是被人事先验过了的,所以才会有火燎的痕迹。而且不光是她的这一块,只怕现场所有的石头都是事先被检验过的。而这些玉料中的佳品,不出意外的话,必定是被摆放在了范大人的高徒面前。

    有些石料甚至是被“加工”过的,她记得曾听祖父提过,有些人干“赌石”的行当,却被对头暗算,只需用特制的软布包裹的锤子,以特殊练就的巧劲不断击打玉料表面,就会让玉料表面看起来完好,内里却已经产生裂痕,这样的玉料若是被人一时走眼高价买回,就算再高明的工匠来开料,也会震碎内里的玉胆,只得到一堆不再昂贵的碎玉,因而倾家荡产者大有人在!

    却不知范大人给自己留的这块玉料有没有被特殊关照过呢?

    虽然想明白了这一点,可是此时就算自己说出也是口说无凭,整个赛事的官吏皆是由范青云安排,贸然出口,只能被以闹事为由哄撵出场,再无翻身机会……

    想明白了这一点,玉珠反而少了犹豫,心内变得坦然了些。

    恰在这时,常满正跟身旁一个桌案的玉匠恳请,想要借用一下他的黑布与照灯。

    可是却被对方一瞪眼睛,怒骂一声:“可是脑子挨了铁凿子?正在比赛,岂有出借你器物的道理?无知小子,快滚!

    珏儿见常满挨骂,一时气不过,正想过去,就听玉珠道:“常满,快些回来!”

    常满被骂得也有些羞愧,只能鼓着腮帮子回到玉珠的身旁:“怎么办,小姐,我没有借到器具,一会若是将石开碎了可如何是好?”

    玉珠微微一笑,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道:“没关系,就像你往常开石一样,照旧来做便好。”

    常满听了玉珠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准备了铁锯细沙,还有细口的水壶,开始开石。

    当他开始锯开石皮的时候,珏儿在一旁将细沙水流灌入,增加摩擦里,一点点都剥离石皮……

    懂行的人都能看出,这小玉匠的基本功夫很扎实,那石皮剥离得很薄。绝不会浪费误剥下太多的玉料。可是不知为何,这般精细的操作还是有遗憾发生,那石料里包裹的玉胆甚大,可是还是隐隐的裂痕,再稍微用些力气,这块玉料就要被震成分家的两半了。

    常满年小气盛,见此情形顿时懊恼地摔了手里的铁锯,抓握着自己的头发,只觉得难有颜面再见玉珠小姐。喃喃低语道:“都是我用力太甚!我果然是个笨蛋!”

    可是玉珠却捡起了那工具,郑重地递还给了常满,然后弯腰打量着那块怀玉,和颜悦色的说道:“身为玉匠,什么时候都好分外爱惜自己的工具,怎么能乱丢呢?开石本是博弈,内里的好与坏是上苍注定了的,身为工匠不可以与天抱怨,却可以用自身的技艺去弥补,赐还给玉石以本来的美好,这才是让人最为之迷醉的,既然如此,有什么可懊恼的?”

    作者有话要说:  狂仔无语看着乃们…………乃们都是翁老附体吗??脑洞四散~~啪啪啪啪是这么污的解释的吗??对于勤劳的码字工小狂狂来说,啪啪啪就是在狂草键盘啊~~

    ☆、第42章

    玉珠的一席话不由得让常满和珏儿吃了一颗定心丸。当众人开石完毕后,便开始进入了琢玉的阶段,只不过计分的官吏会按着开石后的完整度计入分数,然后再按照成品的造型统一核分,也就是说在开赛之初,玉珠这一组就已经落在了后面。

    为身在高台之上,尧暮野并没有看清玉珠她们开的石料的好与坏,事实上他的眉头蹙起,气闷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因为他清楚地看见,玉珠竟然自己卸下了竹板,开始还未痊愈的右手进行玉石的粗雕。

    这个小妇!好胜之心竟这么强!昨天茶宴作画是如此,现在竟然变本加厉!难道她为了这么个无足轻重的比赛,就不要右手了吗?

    蠢妇也!

    这么想着,那表情也愈加冷凝,有心叫停了赛事,可又觉得若是这么做大约是不会让那小妇领情,而且在一众好友面前显得自己太过在乎这妇人……

    就在这时,范大人察觉到了太尉大人似有不悦,连忙走过去低声问道:“太尉大人,可是觉得这赛程有什么不妥?”

    尧暮野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那个妇人的表现如何?”

    范青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一看,便看到了玉珠,顿时心内一惊,只谦卑地低头道:“开石似乎不大顺畅,下官隐约着看到,那玉石似乎是开裂了。”

    听到这,尧暮野的脸色稍微缓过来一点,又问道:“若是玉石开裂,可有机会晋级?”

    范青云犹豫了一下,实在是拿捏不准太尉大人此时的意思,便两头都留有余地说道:“玉石开裂,是要扣下一般分数的……大约是有些落后了,可若是玉器雕琢得甚是精美,也还有翻转的机会。”

    尧暮野此时已经懒散了看玉的心思,垂着眼眸道:“范大人此番是要替皇上选拔琢玉人才,莫要让手艺不扎实之人入了圣上的眼中。”

    说完这一句后,尧暮野又低声叮嘱了范青云几句,再与广俊王等人告了声“有事要先行一步”,便起身走人了。

    范青云连忙恭送尧太尉离开了校场。可是心内还在琢磨着太尉的意思。看太尉的意思,是不许开玉有瑕疵的人晋级……可是为何太尉单指着袁玉珠呢?他们二人可曾相似?

    范青云的脸色略显阴沉,不由得抬头望向了那个专心雕琢的女子,她的玉料是他授意着下面的官吏挑选安放的劣料,原本晋级的希望便不大,只是他这般的初衷,是不希望她进宫见到皇上……这样的花容月貌,一旦入了圣言……可是千算万算却没有料到,她似乎早就与太尉相识。

    范青云不再多想,只是快步地回到了高台之上,虽然太尉已经提前离开,可高台上的贵宾依旧不少,哪一个都怠慢不得。

    于是范大人重新挂起和煦的笑容,亲切地招呼着高台上的一干贵客……

    按照赛事的规矩,开料之后,当按玉料的大小来雕琢玉品,不可太过浪费玉料,若是剩余太多的话,也是要减扣几分的。

    是以那些将玉震碎的行家里手个个都是愁眉不展,烦心着如何最大程度地利用这些散碎的玉料雕琢一件完整的成品。

    而玉珠这边情形略好些,这还要得益于常满的开石巧劲,并没有将玉石完全震开,虽然有一道裂痕,却还相连着一些。

    玉珠思索了一会,决定用它来雕琢自己最拿手的人像。在玉雕行当里,基本以仕女、老人、佛像、童子四类为主。

    可是玉珠却摒弃了这四类,雕琢了一尊马上将军的雕塑。玉石的一半为箭步疾飞的骏马,而另一半则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只是那将军似乎刚刚在马背上腾空跃起,绕着马肚翻腾了一圈,重又落回马背之上,只有一条腿倒勾在马背上,整个身子都悬在马背的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