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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娘子,要不我给您唱一首曲儿罢?”
    “好啊。”
    虞凝霜微怔,随后懒懒地答,含着笑看透并接纳了她的不安。
    谷晓星清了清嗓子。
    虽然胡琴也被大伯一遭卖了,但幸亏她嗓子好,清唱也可。
    想着那句“芳名留汗青”的出处,她起势,唱起一段《赶厥胡渭州》(2)。
    金戈铁马的选段,由稚嫩的少女声唱起来却别有风致。
    一时间,院里的人都沉迷在这悠悠吟唱中。
    一曲唱毕,武三娘率先叫好。
    “晓星儿唱得还真不错!跟我当年差不多!”
    卜婆婆呸出一嘴瓜子壳儿,“三娘耶!可别现眼了!你当年是唱艳段的!”
    “艳段怎么了?艳段最好听,又挣钱!”
    武三娘不服,竹筒饭也不管了,煞有介事自火架后翩翩移出几步莲步来,与虞凝霜请缨。
    “娘子,我也唱一段!”
    卜婆婆明显是平日就和武三娘拌嘴拌惯了,对方说一句她噎一句。
    “别别别!竟唱些艳段,待污了娘子耳朵。”
    而武三娘掐着腰,飒飒回嘴,“娘子也嫁人了,有什么不懂的?”
    她朝虞凝霜飞个媚眼,荤素不忌地逗乐。
    “那新婚夜摇床摇得都飞起了!”
    众人哄笑。
    连虞凝霜都没心没肺地,在那藤椅上笑得仰倒。
    一是她不在乎这些荤话,二是实在气氛太好——
    晴朗的傍晚,浓荫小院里架着火架,烤着烧烤,浓郁肉香和清冽竹香交融,而她身边所有人都在笑。
    谷晓星含羞低着头笑,蔡厨娘以扇掩着面笑,其他仆妇们则是互相推搡着哈哈大笑。
    身侧粉颊,天边绯霞,此时人间好盛夏。
    武三娘笑止了,也觉得自己略唐突,毕竟还有谷晓星这小丫头呢!便尽力憋住笑找补。
    “也有不艳的!也有不艳的!娘子且等我想想啊……”
    说是要唱,可二三十年过去了,嗓子和脑瓜早被生计磨锈了,武三娘还真就记不得许多。
    她想了半天,才咿咿呀呀唱起一段《柳毅遇龙女》。
    这是前朝流传下的最脍炙人口的传奇,讲洞庭龙女龙三娘嫁到泾水龙宫,却被夫家虐待,于是请偶遇的凡人柳毅传信回娘家。
    龙女暴怒的叔父去营救侄女,后来龙女得救,报恩嫁于柳毅(3)。
    美丽而高贵的龙女落了难,被落榜的平凡书生搭救。哪怕书生此后数度娶妻生子,仍对他念念不忘。
    故事的最后,书生不仅娶得龙女,还同享了她的万年寿数,坐拥仙境宫阙,永葆青春年少……也不知是戳中了什么人的心思,总之百十年间,这个故事流传甚广,经久不衰。
    故事的版本也多如牛毛,但肯定没有一个版本像武三娘唱得这样荒腔走板。
    她不仅走调,还总忘词,最后干脆随口改词瞎唱硬唱。艺术性虽不强,观赏性却极佳,引得众人笑声不断。
    武三娘可算唱完,自己也累个够呛,仍不忘吐槽。
    “你们猜我怎么就记得这一段?因为当年学的时候哇我就翻来覆去想不明白——这龙女,她都龙女了?啊?!龙女啊!怎么还会被夫家欺负成那个样子?”
    白婶子正从卜婆婆那儿抢瓜子的手一顿,低声道:“可能是……因她嫁的也是个小龙?是个厉害的。”
    “那他们不还是一样的?都是呼风唤雨的!就像我跟我那死鬼,都是挑水砍柴的!也是一样的呀!可他要是敢动我一下?你瞧瞧我不撕碎了他!”
    武三娘手上照着虞凝霜的要求,万分谨慎地翻动那些竹筒,口中吐出的话却愈见激烈。
    “就这,那龙女还跟我一样叫三娘呢。我嫌晦气可别来挨我!”
    “从前,也想着当个仙女儿啊龙女儿的,可自学了这出戏,倒是不想了,原来天上地下,哦,连那腌臜海里都是一样的。”
    卜婆婆似看得最开,在一边神来之笔地总结。
    “可不,都是一样的。”
    她拍拍身上瓜子壳儿,语气淡淡,“这故事么,和我幺妹一样。她也是被她男人打,也是托人传话回家。”
    卜婆婆继续拍,像是要拍掉经年落在自己身上的尘屑。
    她想了想,又道,“其实,和龙女的故事也不一样。”
    白婶子便问:“怎么个不一样法儿?”
    “我家里没管她。”
    虞凝霜闭目听着她们说话,心头千百种滋味拼不出一句话,便也不搭话,直到忽听到白婶子开腔问她。
    “娘子,您说那龙女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虞凝霜哼笑,细眉如镰。
    “日子过不下去就和离喽!”
    严铄拐过垂花厅往后罩房来,正好听见虞凝霜这句,脚下不由一滞。
    第30章 竹筒饭、店铺起名
    虞凝霜的一句话, 如同水滴入油锅,炸得三个仆妇连着蔡厨娘一同吵闹着辩驳起来。
    “神仙也和离啊?”
    “凡人都和离呢,神仙怎的不能离?”
    “也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