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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389节
    说罢太后又指了指谢慕林:“倘若她能象瑞哥儿媳妇这般,别人欺负到头上,就理直气壮地倒驳回去,她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处境!她自个儿立身不正,因此心是虚的,腰杆挺不直,便是有哀家替她撑腰,她也立不起来!”
    谢慕林微笑着向太后屈膝一礼,谢过太后的夸奖,然后说了句公道话:“孙媳妇能理直气壮,也是王爷、王妃与郡王爷给孙媳妇的底气。太子妃没有孙媳妇这样的底气,又怎么能立得起来呢?”
    “这不一样。你们的性子就不相同。即使你落到她那样的境地,也不会象她这般无用!”太后叹道,“当初真不该任由曹氏挑人,更不该由得太子的性子胡闹!这个孩子就是叫他母亲给教坏了!皇上也不管……”
    太子再不肖,也是太后的亲孙子。眼看着亲孙子落得如今这般,太后心里也是难受的。哪怕明知道太子已经不堪为储君了,太后依旧盼着他被废后能过得安好。可如今看太子的行事,只怕他将来被废之后,也过不好自己的日子。夫妻之间不和睦也就罢了,还有个心思叵测的贱妾挑唆着他接连犯蠢,父母长辈怎么劝都没办法把他扭回来,让人如何不心塞?
    若不是担心太子要死要活的,太后真的很想命人把王湄如直接处死了事!因为这贱人,这几年皇家出了多少事?!太子即将失去储位,也是她害的!偏偏太子还看不明白……
    永宁长公主眼看着太后又要开始伤心生气了,连忙转移了话题:“儿臣前些日子奉母后之命去了扬州,好险今儿早上才回到京城,总算赶上了祭祖大典。在路上看到天上开始下雪的时候,儿臣真的好担心呢!”
    太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珞儿在扬州如何?他老子也太狠心了!竟然连过年都不肯召他回来,又不肯打发人去给孩子送些过年的物事。乔美人想送,还被他老子驳了回去!若不是哀家让你去送,皇上不敢驳回,只怕珞儿在扬州过的这个年,越发孤单凄冷了!”
    谢慕林眨了眨眼。她为了准备过年的事,已经几天没进宫了,也没留意圈子里的小道消息。太后与永宁长公主方才提的这件事,对她来说是新闻哪!
    第1452章 怜爱
    永宁长公主就没把侄媳妇谢慕林当成外人,还以为这事儿对她而言并不是新闻哪!
    年前不但朱瑞再次向皇帝提出召四皇子回宫的请求,就连太后、燕王、永宁长公主以及乔美人,也都向他开了口,可皇帝几乎全都驳回了,只在太后面前说话语气委婉些。燕王与朱瑞得到的答复是,宫里还不算安全,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四皇子继续在扬州待着吧!
    前不久燕王府的情报人员在监视萧琮与数名投靠了三皇子的武官聚会时,才赫然发现当中有乾清宫的侍卫,是他们此前从来没有怀疑过的人。虽说此人如今已经接到了调令,即将在大年初三后出发前往外地卫所任职,但很难说宫里是否还有类似的人。
    那个聚会,只是萧琮召集了一众被禁卫城卫军打架事件波及而被调离京城的武官们议事,那没有受到打架事件影响的武官里头,是否也有投靠了三皇子的人呢?他们没有被召集,不代表就不存在了。三皇子和萧琮未必会满足于只收买了一名乾清宫的侍卫,至少也该有两个以上的人,才好相互配合着行动吧?万一还有其他人,那皇帝此时贸然召回四皇子,岂不是把自己和四皇子同时送入了危险的境地之中?
    等太子正式被废,一旦皇帝与四皇子同时出了什么事,那么储君的人选根本不必推举、讨论了,只有三皇子有资格上位主持大局。现在似乎不能拿三皇子的孝心和狠心来作赌。万一他觉得自己继位无望了,不想面对失败,就心一横下狠手了呢?
    所以,皇帝不但不肯召回小儿子,甚至不打算派人去扬州看望他。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却又必须瞒着外朝的重臣们,以免引起社稷动荡,身边少不得人使唤。而他宫中能确信绝对没问题的近侍们,还需要留下来照顾他,一个多余的人手都支应不出来了。至于外头的侍卫们,谁又能担保对方不是被居心叵测之人暗中收买了呢?贸然派人去见小儿子,小儿子不可能不见身负皇命的宫中使者,那岂不是让他直接落入了随时有可能遇刺的危机之中?与其冒险,还不如一个人都不派过去,更干净利落。反正,皇帝但凡有书信要给小儿子,派信鸽就可以了,不愁小儿子会因为见不到他派去的使者,就胡思乱想什么的。
    面对皇帝的种种解释,燕王与朱瑞都没再提出异议。虽然朱瑞觉得皇帝的做法太过消极了些,但他还是给四皇子写了一封亲笔信,托永宁长公主捎去了扬州。而皇帝也明白,有些事不好说得太明白,可老娘亲这边是不能不安抚的,所以太后没有再逼他,而是另外委派了永宁长公主作使者,给孤身在外过年的四皇子送去了年礼与赏赐,权作安抚,他也没有再阻止。
    反正,永宁长公主总是忠诚可靠的,她又没有带去宫中的任何一名侍从或护卫,随行人员不是从小服侍她的奴婢,就是马家的世仆,不可能有人被太子、曹家或是三皇子、萧家人收买。她的随从也不见得有资格面见四皇子,只要永宁长公主不会做出不利于四皇子的事,也就足够了。
    永宁长公主匆匆走了一趟扬州,直到除夕早上才匆匆赶回了京城。这一路还算顺利,没遇到什么波折。她眼下才有空闲,把扬州之行的种种细节禀报太后,尤其重点描述了四皇子是如何思念太后与皇帝,以及乔美人,如何盼着早日回宫,以及每日在大明寺祈福、参拜,该为太后与皇帝做的事一样也没少做等等。
    她还提到,四皇子清瘦了不少:“他说是在庙里吃斋,又走动得多了,方才如此。但儿臣瞧他的气色,便知道他平日定然没少为母后和皇上担心。这么久不能见到亲人,身边连个熟悉的伙伴都没有……他过了年才十三岁,真是难为四殿下了。”
    太后听得心疼,可是皇帝的心意坚定,她又没办法劝,除了叹息,也没有别的法子。她只能对女儿道:“若是过了年,皇上还是不打算改变心意,你就想法子打发个孩子过去陪一陪珞儿吧。他一个人实在是太孤单了,除了身边侍候的人,也没处说话解闷去。你的几个儿子都跟他相熟,好歹陪他说说话,让他别一个人闷着。”
    永宁长公主笑着应了。这是让她的儿子们尽快跟未来储君打好关系的最佳机会,太后给她提供了门路,她要是错过就太蠢了!
    眼下她只惋惜自己还有儿女跟着丈夫留在北平,等待着春天小女儿出嫁的日子,不然她一定会让他们都到扬州去,在四皇子面前多露几脸!
    谢慕林在旁听了好一会儿,想到四皇子人在扬州,负责护卫的只有操江提督何万全和他手下的水师将士。虽说何万全目前还深受皇帝的信任,但他的妻子毕竟有些言行暧昧之处。而且据说,自打汾阳王继妃与永齐郡主被太后罚禁足之后,何大夫人便带着女儿去跟丈夫团聚了。何大小姐倒罢了,何大夫人的立场不明,她是否会有接触到四皇子的机会呢?
    此事真是不可不防。
    若是永宁长公主的儿子们能过去扬州给四皇子作伴,也是好事。他们陪伴在四皇子身边,除了解闷、安慰以外,多少能起到些阻止有心人伸出毒手的作用吧?
    想到这里,谢慕林便向永宁长公主开了口:“姑母,若是府上的表兄们能去给四殿下作伴,是不是该带上些可靠的护卫或侍从?四殿下身边,属于自己的人手不多。除了几名从宫里带过去的近侍,以及数名属官以外,那边行宫里好象就只有我们王爷和郡王爷给四殿下留的二百骑王府亲卫,以及何提督属下的水师将士了。可无论是王府亲卫,还是水师将士,都只能在行宫外围护卫。四殿下的身边就只有那些侍从而已。”
    这事儿提醒了永宁长公主。她忙对太后娘娘道:“瑞哥儿媳妇这话提醒了儿臣。母后,四殿下身边的人确实太少了!那边行宫的人手,皇上担心不可靠,是严令他们不许接近四殿下居所的。可那么大的地方,全靠四殿下身边那几个人,又哪里够使唤呢?儿臣去了一遭,看到四殿下居所的院子里长满了杂草,都没人去修剪。几个属官身边也没个书童侍候,一些杂事都是自己动手做的,连衣裳破了,都要靠一个大老爷们捏着针线缝补。儿臣见这样实在不象话,还把身边的两个老嬷嬷留下来帮衬了。就这样,那位何提督还不大乐意呢!他说可以让他手下的亲兵过去打杂,可那些粗鲁的士兵,又哪里能把四殿下侍候好呢?”
    最关键的是,这样的生活环境,别说随永宁长公主去送年礼的马家下人了,就是水师将士,也不敢相信,这是未来储君该有的待遇哪!关于四皇子失宠的传闻,如今怕是要愈演愈烈了。
    第1453章 簪子
    最后这一条,谢慕林可以作证。
    方才祭祖大典开始之前,众宗室女眷们纷纷从休息的地方走出来,排列成队列,期间因为还没到正式场合,所以也有人头碰头窃窃私语的,其中就有人说起了四皇子在扬州滞留,皇帝不但没有召他回京过年,还不肯派人前去送赏慰问。据说四皇子在扬州行宫里过得冷冷清清的,身边也就只有几个近侍服侍,吃不好穿不好,简直就象是被闲置了一般。虽说四皇子眼下还有行动上的自由,但那只是因为他并非罪人,不曾被圈禁罢了。可日子过成这样,说他还是皇帝的心中宝,看好的继承人,谁信呢?!
    太后听到这些话,越发心疼起小孙子来了:“皇上也真是的……好歹多派些人手去照看珞儿呀!那孩子转过年才十三,从小在宫中长大,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头?!皇上这个做爹的,就算是为了孩子好,做到这份上,也太委屈孩子了!”
    太后当即便做了决定,要把自己身边心腹的嬷嬷和内侍再派几个过去,顺道带上一队曾经跟着她北上北平的侍卫。这些人既然曾经一路护着她与四皇子北上又南归,途中从没出过什么夭蛾子,兢兢业业,忠诚可靠,那自然不会在北平之旅结束后,忽然就对四皇子生出了敌意。反正太后她老人家没有出宫的打算,平日里在慈宁宫生活,身边的人手已经足够了,分一部分人出去,依然还绰绰有余。
    她知道皇帝为什么不肯多派人手去扬州,却觉得儿子行事过于小心了,心里也太多疑。其实世上可以信任的人还有很多,并不是只有何家兄弟而已。把四皇子一个半大的孩子送到外地去,身边只安排了何万全的人护卫,连个细心周到些能照顾好四皇子生活起居的人都没有,这真是粗心的父亲会干出来的事儿!乔美人虽是四皇子生母,本人不中用,又位卑言微,除了她这个做祖母的可以说话,又有谁能再为四皇子的生活多考虑一二呢?
    太后拿定了主意,永宁长公主自然是赞成的,还主动表示,可以让太后派出的人跟她的儿子们一同出发前往扬州,人多有个照应,也热闹些。谢慕林这边则暗暗松了口气。四皇子身边不再只有何万全的人马,护卫方面有燕王府亲卫,近身侍从有太后派去的人,再加上永宁长公主的儿子们,人数众多。就算何大夫人猪油蒙了心,想对四皇子做些什么,也不是那么容易下手的。
    祭祖仪式结束后,众宗室在太庙里稍作休息,就纷纷四散回家了。天明之后,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还要参加新年大朝会,得尽快回家里休息休息才行,不然身体会撑不住的。
    谢慕林也是要参加新年大朝会的宗室女眷之一,所以恭送太后凤辇离开太庙,又告别了永宁长公主之后,便迅速回到自家马车上,与公公燕王、丈夫朱瑞会合,一同返回燕王府了。
    到了燕王府,一家三口也不多说什么,各自回了院子。这大冷的天气,休息时间又短,谢慕林和朱瑞夫妻俩自然不会折腾着洗什么热水澡。不过刚才淋了雨雪,他们肯定要抓紧时间,让丫头们帮忙把头冠卸了,将头发打开来,细细烘干,另外再用药汤泡泡脚,驱除一下身体里的寒气。最外层的礼服是肯定要脱下来,重新晾干熨平的,但里头的衣裳,能不脱就不脱了。夫妻俩就着提前准备好的躺椅,小心避免衣裳被压出大褶子来,就这么和衣在熏炉边上打了个盹。
    这一觉睡得不长,充其量也就是个把时辰,但夫妻俩醒过来的时候,身体暖烘烘的,感觉精神恢复了一些。头发已经干透了,香桃与春绘小心地替他们重新把头发梳好,穿上了鞋袜,再扶着他们起身,把外套给穿上。
    谢慕林坐到妆台前洗了把脸,重新上妆。香桃一边把翟冠给她戴上,一边小声念叨:“郡王妃的簪子少了一个,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这是方才郡王夫妻俩睡下之后,她清点首饰的时候,才发现的。
    春绘也说:“是个镶着红宝石的簪子,与这几根是一套六支的。”她拿了根簪子给谢慕林细瞧。
    那是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簪子,大约有十来公分长,实打实的金身,簪头镶着颗桂圆大小没经过切割的红宝石,红宝石周围又镶了一圈米珠。非常简单又华丽的款式,也很常见。谢慕林嫁进燕王府后,燕王妃曾命王府匠作的人给她打了两套。进京后,太后又赏了两套,再加上从谢家陪嫁来的一套,她手里有不少了。这是一种功能簪,主要用来固定翟冠。类似的簪子,谢慕林有四五套,每套由四支到十二支不等。通常她习惯一次用同色系的簪子,这一套红宝的有六支,她在太庙期间,只觉得头冠沉重,什么时候掉了一支,还真是无知无觉。
    她皱了皱眉。这簪子也值不少钱呢,那么大一块红宝石,丢了多可惜。
    于是她便对香桃道:“一会儿叫人去我坐到太庙去的马车上瞧瞧,看是不是掉在里头了。要是没有,就得打发人去太庙问一声。如果那边的人捡到了,就好声好气送些谢银,把簪子要回来。”她进宫坐的是正式的郡王妃座驾,跟去太庙时坐的不是同一辆车。
    香桃应了,春绘又道:“郡王妃不必担心,即便有人捡到了咱们的簪子,也不会私吞的。这样的首饰,不是有品级的人,谁敢往头上戴?这簪子上还有燕王府的名号呢!谁敢私藏了去?”
    谢慕林担心的不是这个,只是觉得,要是丢了这么值钱的簪子,太过可惜而已。
    朱瑞穿戴好了一套礼服,走了过来:“娘子怎么样了?咱们再简单吃点东西,就该出发了。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呢。”
    谢慕林回过神来,忙催促两个丫头加快动作,便冲着镜子里的丈夫笑了一笑:“我这边马上就好,你先去吃早饭吧?我还让人给王爷与你准备了两个荷包,里头装了些吃食,你们带着以防万一。不然这大朝会历时长又累人,若是你们饿得肚子咕咕叫,让人听见,可就要惹笑话了!”
    第1454章 新年
    时间不早了。燕王府虽然离皇宫近,但这一回谢慕林要从正门进宫,自然不能拿从前走西华门去慈宁宫时要用的时长来揣度。哪怕是在宫门前遇到别的宗室女眷,打招呼见礼什么的,也是要花时间的。她很快收拾好自己,带着香桃出了门。
    燕王正在前院正堂里闭目养神,听见儿媳妇来了,便睁开双眼,对儿子道:“你送你媳妇到宫门前再过来与我会合。我先走一步。”
    朱瑞忙应了。谢慕林心知公公必定等了自己不短的时间,心中过意不去,但还是抓紧时间提醒他:“王爷记得把儿媳事先准备好的两个荷包带上,并不会太重,但里面装的东西有可能给王爷提供一点小方便。”
    两个荷包,一个缝了夹层,分别装了两种小丸子,一种是芝麻奶酪加糯米和成的,添了一点糖,可以给人增加热量,这是怕燕王和朱瑞参加大朝会时间长了,肚子发饿而准备的,多少能起点充饥的作用;另一种则是薄荷丸子,另外添了点中草药,是托太医制作的,不但有提神的作用,还能润润喉,长时间没有喝水,喉咙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它就派上大用场了,觉得睡眠不足人发困的时候,它也同样能振作精神。
    至于另一个荷包,则是装了三个指肚大小的玻璃小瓶,分别装的是止血的金创药、治腹痛的药丸以及治头晕眼花的药油,后者还有止痒消肿的作用。谢慕林心里脑补了许多小说电视剧里的情节,觉得燕王与朱瑞父子若是在宫里会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身体有所不适,差不多就是这几种了。她还叮嘱他们的侍从,给他们多带几条干净的白布手帕,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来做绷带。
    燕王其实觉得有些麻烦。他从小在皇宫中长大,也经历过皇兄们夺嫡时期的凶险,但说实在的,他没怎么面对过需要用上这些药物的时候。不过儿媳妇的一片心意,儿子也十分郑重地把荷包替他系上了,他要是说些不在意的话,岂不是辜负了孩子们的一片孝心?因此,虽然心中有些不以为然,燕王还是十分和气地对谢慕林说:“为父会收好的,你用心了,进宫时也多加小心。若是有人欺负你,只管告诉太后娘娘或长公主,她们会为你做主的。要是依旧觉得心里气不过,回家来告诉瑞哥儿与我,我们也定会为你出气。”
    谢慕林笑了,屈膝一礼,谢过公公的关怀:“是,多谢王爷。”
    燕王摆摆手,转向儿子:“如今天上下雪了,你送你媳妇进宫的时候,别走太快了,仔细车轮打滑。你自个儿骑马也要仔细。”
    朱瑞应了一声,便与谢慕林站在一起,并列恭送了父亲出府,接着他方才回过身,走到前院停驻的马车前,扶着妻子登车。
    朱瑞不坐车,他骑马走在车旁护送。本来他还想要跟妻子透过车窗聊几句家常,但出府之后,发现路上风挺大的,天上又有雨雪降下,他张嘴就容易吃到风,聊起天来挺吃力的。谢慕林怕他吃了风,下晌会觉得身体不适,便劝他:“咱们安安静静进宫去就好了,我也趁机默背一番需要牢记的礼仪,聊天就算了。等今明两日的宫宴过去了,咱们在家里守岁,有多少话聊不得?不缺这点功夫。”
    朱瑞想想也是,便以手掩口笑道:“那你默背吧,别紧张,到时候会有礼官提醒你们该做些什么的。若是错了,就当作没错,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混过去就行了。反正到时候大家肯定都不会盯紧了你,只要太后不说话,谁敢多嘴呢?”
    这话也未免太过有恃无恐了。谢慕林哑然失笑,在车厢里跟香桃做了个鬼脸。
    香桃倒是很紧张,她更想让春绘或秋纹跟来,可那两位都说她们从来没进过宫,比她还不如,更别说是今天这样的大场合。相比之下,她好歹是经常跟着郡王妃进宫的,比较有经验些,还是她陪郡王妃来的好。香桃心中暗骂那两丫头平日惯会找机会在郡王妃面前出头露脸,遇到大事却只知道躲,但想到今天过后,自己就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了,新年大朝会呢!她心中顿时又燃起了几分豪情,觉得自己没问题的!
    燕王府的马车走到半路上,很快就遇到了别家王府的马车。朱瑞与众位叔伯兄弟们打招呼,谢慕林这边也掀起车帘与好几位混熟了的叔伯祖母、婶娘或堂嫂们见礼。等到马车在皇宫大门前停下时,他俩都已经口干得不行了,薄荷丸子正好派上用场,含上一粒,喉咙顿时舒服了不少。
    朱瑞扶着谢慕林下车,替她整理了一下翟冠两端垂下来的珍珠流苏:“那我就走了,你自己小心些,跟着长辈们一处行动,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嬷嬷们。”
    谢慕林应了一声,便听到旁边东原郡王府的长孙妃刘氏在她身后传来善意的打趣声:“唉呀,永安郡王夫妻还是这么恩爱呀,这是一刻都离不得么?”谢慕林回头对刘氏笑了笑,叫了一声“嫂子”,便回头与朱瑞告别了。
    朱瑞并不直视刘氏,只低头阖首,算是跟对方打了招呼,便转身离开了。
    刘氏笑着走过来,挽起了谢慕林的手:“弟妹是头一回参加新年大朝会吧?放心,其实也没什么难的。我太婆婆亦是郡王妃,她老人家就在前头呢。弟妹若不嫌弃,索性就和我们一道走吧?”
    谢慕林应了一声,便随刘氏过去给东原郡王妃见礼。东原郡王妃年纪比较大了,平日里少与人交际,但她还认得谢慕林,客客气气,面带慈爱地笑着接受了她的问好,便扶着儿媳妇的手慢慢朝宫门走了。谢慕林与刘氏缀在后头,顺便聊几句闲话。
    几句闲话过后,刘氏瞥见她们前后左右都没什么人,方才压低了声音,凑近谢慕林耳边轻声说:“我们家二叔接了调令,即将前往宣府,至少一年之内,都不能掺和京里的事了。我们全家都松了口气!寿芳说,这必定是弟妹的功劳。她今儿不能来,又不知几时才能与你相见,便托我给你捎句话,说是谢过弟妹的大恩!”
    朱恪晌调职那件事,谢慕林只知道是皇帝与燕王商量着安排的,她却完全不知道详情,此时自然不能认下这个功劳:“嫂子言重了,这事儿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都是天意,也是圣上的旨意。”
    刘氏抿嘴微微一笑:“放心,我们俩绝不会随便跟人乱说的。”接着又告诉了谢慕林一个消息,“二婶好象提过一嘴,说是一年之后,也不知道二叔能不能回京,若是二叔长驻宣府,她说不定就要带着孩子往北平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刘氏没有多说,但谢慕林心中却微微一动,觉得她这话颇有深意。
    朱恪晌夫妻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
    第1455章 朝贺
    不管朱恪晌之妻的话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谢慕林如今面对着即将开始的新年大朝会,一时间也顾不上多想别人家的事了。
    前朝的新年大朝会自然是在奉天殿里举行的,后宫这边,属于女眷们的新年大朝会,则是在柔仪殿内进行。除了宗室里有较高爵位在身的女眷们以外,公侯伯夫人、文官四品以上、武官五品以上的命妇们也要参加仪式。她们的服色与宗室命妇们不尽相同,双方泾渭分明,在柔仪殿内外排成了两个方阵。随着殿内执礼太监们的宣召,一排一排的人分别入殿晋见,向太后娘娘进行朝贺。虽然期间也有人互相打量、使眼色什么的,但无人出声说话,也不会有人互相走动,离开自己应该站立的位置。
    谢慕林站在郡王妃的队列中。虽然燕王府因为先帝兼祧两房的缘故,已经不能算是远支宗室了,她身为燕王府的儿媳妇,自身又有郡王妃的头衔,位次还是比较靠前的。不过,由于前头还有各亲王府的世子妃与辈份比较高的郡王太妃们,所以她也不是排在前头。她这边一排同时有六位郡王妃或同等身份的宗室妇入殿朝贺,她差不多是排在第四波。
    若不是参加了新年大朝会,光是靠着平日里宗室各大王府的宴席聚会等社交场合,谢慕林还不知道,原来京城里有那么多有头有脸的宗室命妇呢。她们当中有好多人,平日里都是不出来交际的。
    有些象东原郡王妃这样上了年纪的,已是深居简出,哪怕是前来参加一年一度的新年大朝会,她行动间也十分不灵便,走上柔仪殿前的台阶时,很是勉强吃力了。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个小辈扶她一把。刘氏只是长孙妃,本来要排在很后面的位置,可是得太婆婆关照,成为了东原郡王妃的“拐杖”,结果反倒比自家婆婆东原长子妃更先一步见到了太后,还得到了太后的夸奖和赏赐。如此一来,她这位长孙妃的位置就坐得更稳了,对她丈夫的地位同样有巩固作用。
    看来东原郡王妃对于二房的庶子朱恪晌有意夺权一事,心里也不是没点想法的。
    谢慕林朝贺过后,就被引领到了柔仪殿后的小隔间里稍作休息。这里已经有几位年纪很大的亲王太妃与大长公主在了,郡王太妃倒是只有两位,还是远支的——大概是因为有好几位郡王太妃都在先帝末年参加过夺嫡之战,如今也不是很乖顺老实,时不时还会私下说些怪话的缘故,因此太后无意格外关照她们。谢慕林客客气气地上前给各位长辈见礼,随后退到一边坐下休息。她当然知道这是太后对自己的额外关照,心中领情。
    不一会儿,永宁长公主也过来了。
    她不是前来休息的,而是领了母亲的差使,带着几名宫人给小隔间里的宗室女眷们送赏赐。这一个隔间里的人都是拿得头等赏封,乃是一个漆了金漆的雕花匣子,巴掌大小,很是精致。
    据说,每年大朝会,太后或皇后都会给前来朝贺的宗室命妇与重臣诰命赏赐,分别有五等。头等赏的是金漆雕花匣子,次等则是银漆的,第三等是镶螺钿的红木雕花匣子——这一等通常都是用来赏重臣诰命以及公侯伯夫人们的,第四等是普通的红木雕花匣子,第五等则是锦缎面的木匣子。通常,缎面匣子是最基本的标配,凡是来朝贺的人都能拿到手,对于身份不高的命妇而言,已经是能拿去向亲友炫耀的好东西了。可如果是朝中重臣的妻子母亲,又或是各王府有头有脸的女眷们,来一次新年大朝会,竟然只拿了最次一等的赏赐回去,那是一定会被人嘲笑的!
    谢慕林当然不担心自己会被人嘲笑,她拿的是头等的金漆匣子。在小隔间里,人人都比较放松,她也没太受拘束,很自然地就打开匣子看里头是什么东西,却是一对羊脂白玉的鸳鸯佩,一对满工精绣的荷包,里头装了十二个打成十二生肖模样的精致金锞子,匣子底下的夹层里,还铺满了一层的珍珠,颗颗都有黄豆大小。
    金漆匣子都是这个标准,可能各人得的东西有些微不同,比如年纪大的几位亲王太妃拿到的就不是鸳鸯佩,而是带有长寿平安意味的玉佩,但价值是差不多的。永宁长公主还笑着表示:“婶娘与姑姑们拿去玩儿吧,用来赏小辈也是好的。”
    谢慕林暗暗咋舌,这可真是大手笔!若是只有金匣子是这个标准还好,要是好几等的赏匣都这么大方,光是大年初一这一天的赏赐,太后就得花掉多少钱哪?!
    谢慕林虽然没有露出异样,但心中还是很吃惊的,不过很快她就暗暗唾弃起自己的没见识来——几位亲王太妃与大长公主浑不在意,随手就把金匣子递到了身边服侍的小辈或侍从手中,还跟永宁长公主说笑:“今年幸好是太后娘娘主持大典,去年还是皇后娘娘主持的,就不象太后娘娘这般大方。”
    大家心里都有数,太子怕是快要被废了,曹家也不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所以大家言语间都开始含蓄地嘲笑起了曹皇后。
    以曹皇后的脾气性格,生前对宗室女眷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都是受过气的,如今看到机会了,自然要抓紧时间出出气。
    永宁长公主也没当一回事,继续与众位长辈说笑,还把谢慕林也给拉了过去:“这是永安郡王妃,婶娘与姑姑们不知见过没有?母后很是喜欢,说她聪明又讨喜,侍候长辈很是用心体贴。”